第八十二章 皇上驾崩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弘曙和旭光已经十二岁了，宫里这些年陆陆续续进了不少年轻鲜亮的妃嫔，后宫的孩子也越发多了。
不过最受帝王重视的还是这对嫡出的龙凤胎。
皇帝勤勉政务，年纪上来了身子骨也不太好了，身子不好就容易懈怠，从而流连后宫，恶性循环。
太后一年前因病去世，听说走之前还念着十四爷的名字，想让皇帝将他放出来，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只是皇帝到底没能答应。
今年春天是难得的倒春寒，一场霜冻冻死了不少百姓才播种下去的作物，一整年的守成都会大打折扣，若不及时赈灾只怕会演变成更大的灾难。
皇帝感染了风寒却不能好好休息，朝堂上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拖着拖着就更加严重了。
甚至到了几日不能上朝的程度。
这可把朝臣们吓坏了，算算年纪，他们这位陛下也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许多人在这个年纪孙子都一大把了。
于是他们开始上奏折奏请皇帝立储。
朝堂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统一，那就是请立六皇子弘曙为太子。
“六皇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又是嫡子，论嫡论贤，储君之位都非六皇子莫属。”
皇帝对此态度暧昧。
那些上奏请立太子的奏章他既没有驳回也没有赞同，而是都扣留在了养心殿，仿佛没听见这回事。
就在朝臣们做好了打长期战斗的准备并决定加大攻势时，一道圣旨横空出世砸了他们一个眼冒金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兴夜寐，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朕之六子弘曙，天意所属，品质冲华，天纵英姿，日表英奇。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弘曜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朕身有疾患，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养心殿，分理庶政。”
“儿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着明黄色太子服制的少年身板挺直，面容清隽。不过十二岁的年纪，眉眼间已隐隐可见威严高贵之态，举手投足之间自带气势，惹人拜服。
皇帝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弘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他悉心教养的继承人，从弘曙显露资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为他铺路。
他自己经历过九龙夺嫡的折磨，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接过江山时也要经历那样的混乱，所以他没有给其他儿子希望。
幸好，弘曙没有让他失望。
弘曙会是个很好的皇帝，他聪明却不自傲，仁慈却不软弱，果决但不独断，他的身上甚至没有明显的弱点。
“皇阿玛，儿臣伺候您喝药吧。”弘曙看着卧病在床的皇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无论在旁人眼中如何，在弘曙眼里，眼前病容憔悴的男人就是从小呵护他、教导他、疼爱他的父亲，如今父亲有疾，欲交托后事，身为人子怎么能够好受？
皇帝摇了摇头：“这种事让下人们来做就是，你是太子，不用做这些。”
“皇阿玛，儿臣先是您的儿子，然后才是太子。父亲生病，身为人子侍奉汤药乃是天经地义，皇阿玛就不要再推脱了。”
弘曙说完便舀起一勺药，吹凉后小心地喂给了皇帝。
皇帝见儿子这样孝顺，欣慰地笑了笑，心中那股因被逼立储而产生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臣妾参见皇上。”榴月一进门就看见这父慈子孝的场景，脸上也带了温柔的笑容。
“儿臣参见皇额娘。”榴月制止了弘曙想要行礼的动作。亲生母子，何必如此见外？更何况他手上还端着药。
“皇后来了，快起来。弘曙啊，这里有你母后就行了，你去忙吧。”
弘曙闻言便知道父母有话要说：要儿臣告退。”
榴月挥退了下人，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夫妻两个：“臣妾吩咐小厨房熬了人参鸡汤，皇上尝尝？”
“刚喝了药，这会儿用不进东西。”皇帝看着榴月，目光有些发愣。
“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可是有什么不妥吗？”榴月失笑问道。
“没有，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朕瞧着你怎么还是选秀那年的样子？朕却已经老了。”眼前的美人巧笑倩兮，端庄温婉，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
“皇上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臣妾在后宫中享清闲，乐得自在，操心的少了，自然就老的慢些。”榴月扶了扶发髻，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被夸年轻，她也一样。
“你哪里是享清闲？你是聪明。月儿，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朕喜欢聪明的女人，可是你……太过聪明！”皇帝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晚到他的身子已经是强弓末弩，晚到江山的新主已经长成。
“臣妾不过是一届后宫妇人，替陛下打理一些琐事罢了，万万不敢担陛下如此称赞的。”榴月低眉顺眼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倒了碗鸡汤搅动着。
皇帝有些悲哀地笑了笑：“弘曙他毕竟是你的孩子，你……”
榴月诧异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皇帝：“陛下想到哪里去了？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在皇上心里竟视臣妾狠毒远超虎狼吗？”
她确实对皇帝动手了，可也只是推波助澜。
比如皇帝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又菜又爱玩，她就暗示道士炼些丹药献给皇帝。
比如被选进宫的姑娘们想有个孩子做依靠，她就给她们一些能留得住人的东西，让皇帝多辛苦辛苦。
再比如她指点妃嫔们给皇帝送的营养汤实则与皇帝喝的补身体的药药性有冲突等等。
可这些不都是皇帝自己选的吗？
丹药又不是她逼他吃的，妃子也不是她逼他纳的，既然他给了个窟窿，那她不把它捅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她是地位稳固的皇后没错，可是谁会嫌自己的地位过于稳固呢？
比起皇后，她更想做太后，甚至是垂帘听政的太后，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可为之处，她被困后宫十几年，忍耐早已到达了极限。
“哈哈哈……是啊……是啊……你把两个孩子教导得极好，不，应该说，整个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都对你这个皇后心悦诚服。”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他选的皇后，这不愧是他选的皇后。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
“皇上，您方才还赞臣妾是顶聪明的女人。”榴月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说道。
所以有些蠢话，还是不要来问她了吧？
“嗯……是啊……你这样的女子，钮祜禄家的女儿……”皇帝躺倒在床上，不断呓语着，榴月也耐心陪着，画面倒奇异得和谐。
晚上，榴月正在对账目，旭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脸是泪：“皇额娘……皇额娘……皇阿玛、皇阿玛他……驾崩了！”
“怎么会这样？”榴月愣了一下，虽说她知道皇帝是好不起来了，但是上午人还好好的，晚上人怎么就走了呢？
旭光哭的说不出话，榴月也来不及换衣裳，带着旭光坐上轿辇就往乾清宫赶去。
乾清宫这会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女人、孩子的哭声听的人心里发慌，敬贵妃一个人分身乏术。
“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娘娘！”
榴月的出现仿佛一根定海神针，场面渐渐控制住了。
“敬贵妃，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莞贵妃呢？”
如今贵妃位上有敬贵妃冯若昭和莞贵妃甄嬛，妃位上有华妃年世兰、悦妃夏冬春、玉妃安陵容和贞妃沈眉庄。
宫里的事是皇后和两位贵妃在管，这会儿只见到一个敬贵妃，榴月不免问起另一个人的下落。
没想到，敬贵妃听见榴月问起甄嬛，却面露厌恶憎恨之色：“皇后娘娘，罪妇已经派人拿下了，这会儿正关押在后殿。”
“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一道来。”
“今天晚上本是我与甄氏为皇上侍疾，但甄氏说体谅我平日辛苦，今晚她一人留下照顾皇上就行了。
我想着有下人伺候，只留一个人也是够的，就同意了。结果轿辇走到半路上，就听见有人喊皇上驾崩了。
我走之前皇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
敬贵妃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抽噎个不停，只是却没耽误她说清楚事情的原委。
按她所说，听闻皇上驾崩后她就急忙赶回乾清宫，发现原本的守卫都不见了，而最后与皇帝共处一室的人只有甄嬛。
“她特意支开臣妾，又调走守卫和宫人，不就是为了对皇上不利吗？否则何至于这样心虚？方才太医来诊断过，皇上他、他是气急攻心，闭过气去了，若是当时就有太医在一旁救治，皇上他也不会……皇上他是生生被甄氏那个贱人给气死的啊！”
敬贵妃人赃并获，还有太医证言，甄嬛抵赖不得，当即就被扒去了贵妃服制，丢进后殿等候皇后处置。
在场的妃嫔们对甄嬛是恨之入骨，她们其中不乏年轻鲜亮的新人，如今皇帝被甄嬛气死了，她们再不能期待有个一儿半女了，运气好点说不定能在紫禁城养老，运气不好便是被送去尼姑庵青灯古佛一生，这辈子算是毁了。
华妃原本还有些恍惚，她这些年对皇帝一直淡淡的，但到底是真心爱过的，骤然听闻皇帝驾崩本来就有些哀伤，现如今得知皇帝竟是被气死的，一股荒谬和怒火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她立时就想去找甄嬛的麻烦。
“华妃，不可冲动。”榴月让人拦下了风风火火的华妃，这件事情必须要妥善处理，不然就会成为丑闻。
原剧情中皇帝最后差不多也是被气死的，只是那时的甄嬛已经掌控了后宫，盟友众多，手中还握着两个皇子，即使皇帝的死有些疑点，也没人敢提出来。
但这一世甄嬛就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了。
不过榴月好奇的是，上一世皇帝被气死是因为甄嬛透露了双胞胎是果郡王的，沈眉庄所生的公主是温太医的，再加上孙答应和狂徒颠鸾倒凤事件的刺激，才让皇帝情绪激动驾鹤西去。
这一世后宫中没人出轨啊，甄嬛到底说了什么能把皇帝气的闭过气去？
太脆了吧这也。
皇帝驾崩得不算突然，内务府早已准备好了寿材，一应按着礼制来就行。
榴月没要甄嬛的命。
一是甄嬛作为小世界女主，身上还有未消磨完的气运，她不能要甄嬛的命，这样容易沾染不好的因果。
二是甄嬛也算是帮了她的忙了，提前送皇帝归西，仓促之间避免了皇帝留下什么遗诏之类的东西碍手碍脚。
“甄氏毕竟是弘晏的额娘，弘晏年纪也不小了，总要看在他的面子上。且一死岂不是便宜了甄氏？不如就让她去为先帝守陵，日日抄写佛经忏悔，如此也算是赎罪了。”
甄嬛没想到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命，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她预先没料到的。
其实她真的没想把皇帝气死，只是见皇帝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副似乎任人宰割的模样，她心里那股积压了许多年的郁气就被恶意激发了。
她说：这么多年每每与你亲近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她说：你把浣碧当成一个排解的玩意儿，焉知自己不是一个玩意儿？还是一个不怎么行的玩意儿。
她说：纯元皇后若是在天有灵，她一定会被你恶心得与你黄泉碧落永不相见，因为我就是如此。
皇帝没了声息之后她也吓坏了，她问过温太医，温太医说让皇上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很可能会导致他中风，可没说他会死啊。
弑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在榴月看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皇帝本就病入膏肓，只是甄嬛倒霉刚好撞上了，为了皇家的颜面考虑，为了弘晏考虑，榴月保住甄嬛的命，也是保住了皇帝和皇家的颜面。
至于再多的，就没有了。
甄嬛会不会被后宫妃嫔打击报复？弘晏会不会因此性情大变？以及弘曙、旭光那几个孩子那样爱戴他们的父皇，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榴月都插不了手，也不想插手。
现在，她只想好好呼吸一下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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