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人得志

避暑山庄是个大公园，有山。

        她穿着高跟鞋，我们走的很慢，聊了很多很多。应该说，她让我更意外，我同学竟然有能飞这么高的，而且，她是干办公室的。办公室是公务员里面对人情商要求最高的，一个人能干的了副局长，未必能干的了办公室主任。

        需要的不是所谓的权术，而是需要爱，需要情商，需要智商，需要一流的沟通能力和协调能力，最重要的是，不管是领导的情绪还是下属的情绪，都止于你。

        我跟她爬了一下午山。

        我对她的评价，两个字，智者。

        竟然有人，能让我有如此的共鸣感，我说的，她都懂，我困惑的，她都理解，后来我在想，她大概率是朝下兼容了我。

        从承德回来的路上，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跟我媳妇为什么沟通起来那么难，其根源就是我媳妇没有念过书，在本科生眼里是常识的事，对于我媳妇而言，就是无法理解的事。例如我跟媳妇说，家里不能点蜡烛，不能有明火，媳妇就觉得我根本不懂生活……

        王艳，满足了我对媳妇的一切幻想。

        那种高度共鸣，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你说的，你想的，她都懂，都认可。

        而我跟我媳妇呢？

        除了今天吃什么外，别的任何话题都不能深入沟通，一沟通就是炸弹。我记得从北戴河回来后，我写了一篇文章，婚姻的匹配，最重要的一点，应该是受教育程度的匹配，否则？一辈子难以磨合。

        我们家为什么磨合的很好，从来不吵架？

        因为，我不吵，我把媳妇当孩子哄着。

        很遗憾。

        但是也没办法……

        有人问过我，你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开启人生？

        没有。我经常对自己讲，这一辈子，我已经认命了，不折腾了，不抗争了。

        是不是爱上我同学了？

        不是。只是我知道了，我要找的人，不是不存在，而是一抓一大把，是我自己没有资格遇到她们而已。

        谁让我不是个本科生呢？

        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认知逻辑，这个认知逻辑是不通用的。我是一直到遇到王艳才知道我的人生失败在哪里。

        去避暑山庄，我是给她带了10万元现金，差不多是我那段时间做退换书的全部利润，她不要，说了一个理由，我就没再坚持。

        她讲了一个故事，说一个案子，牵扯到了很多人，查到了一个75年的干部。这个干部当时仕途很顺，已经高升了，办案人员去找他谈话，问有没有收过这么一笔钱？他说，收过，但是做过充公了，拿出了证据，是整个案子里唯一全身而退的人。

        她讲了这个故事，我就懂了，对于一个拥有无限前途的人而言，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做对取舍。

        另外，她说单位福利很好，除了不发老公，什么都发。

        后来，王艳来过我书店一次。

        那天早上八点左右，我到书店准备开门，很远我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口，捧了一束鲜花。我看到是她，我惊呆了，你咋来了？

        她回老家有事，她老家是枣庄的，顺路看看我，说是早上5点从枣庄出发的……

        那天，很巧，我们当地的办公室前主任来我书店看书。我们几个人闲聊了一会，我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咋感觉跟你不是一代人？

        王艳没有吃午饭就走了。

        她约了顺风车，要去青州坐高铁回北京。

        我说送她。

        她不让，说太浪费时间。

        她走后，前主任说，这姑娘一看就是干办公室出身的。

        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说，“我有直觉”。

        我问，“你觉得能干到什么级别”？

        她说，“若是在县城的话，局长没有问题”。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

        我听了也特别开心，仿佛是别人赞美的我……

        我们这样持续交往了两三年，越来越好，但是不是那种好，就是纯粹的知音吧。我写了文章会发给她，特别是涉及到一些人性、管理方面的，她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帮我剖析，谈谈自己的看法。

        后来，降温了。

        是因为什么？

        一是，我推测她通过我文章读到了我身上的农村人底色，文章整体而言充满了奸商式的狡诈以及小人得志，江湖气息太重，她觉得最初可能高看了我。

        这点我怎么推测到的？

        她给我提过几次建议，不要写出轨，不要写行贿，不要炫富，多传递正能量。春节时，我看到一个小伙在抖音上炫富，他是买了辆长安汽车回家，拍抖音发给班主任，意思是你看吧，咱班谁买上车了？看到这个视频，我瞬间想到了王艳。她当时看我的文章，可能就有类似的感觉，一个县城小屌丝，总觉得自己是联合国秘书长，其实不过是井底之蛙。

        二是她给我写了一份规划书，入党、入政协、入作协、写书、评奖。

        这些，貌似我在文章里写过。

        我记得我写我回村入党，我们村长还不让，因为有传言我要回去当村长，他很害怕，非让我在单位入党。

        作协我起步是比较高的，三位作家保荐起步就是省级。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基本都是各个省的作协一把手或二把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规划。

        她认为，你以为你理解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其实依然是草根世界，真实的世界是需要从上而下去观察的，你至少要当上省级政协委员。

        这些头衔，跟好车是一个道理。

        开好车的一定都有钱吗？

        不一定。

        但是，有钱的，一定都有好车。你看哪个优秀的人没有对应的头衔？那才是全新的圈子。

        可能我没get到吧，或者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像样的作品，也可能是自卑，我没有按照她帮我设计的去推进。我跟李阳很好的时候，他跟我讲过当年怎么上的春晚，也是有人给他这么策划的，入党、上春晚、上延安。

        她帮我把路铺到了极致。

        到了，我只要填表就可以的程度。

        我没有听从。

        到了2019年，我突然醒悟了，结果？

        申请加入县作协，被拒。

        申请加入县政协，被拒，需要盖17个章，推荐条件也很苛刻，光那些企业家就不够分的，咱是开书店的，小罗罗。

        入党呢？

        也没获批。

        而在过去我的认知里呢？我觉得就是送我省级的我都不要，现在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如今，很少联系了，她去山西那边刷基层履历去了。

        大概率，她是把我优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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