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盛夏的清晨已经是艳阳高照,萧霖从前从不贪睡,可是这会被沈娇叫醒,脑袋里却仿佛塞了一团棉花,晕晕乎乎。她猛地从地上坐起,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如同有数个铁疙瘩在上下打滚。每滚落一处,都敲着她脑仁哐哐哐疼痛。
她面上一沉,费力睁开双眼。
原主被劫走,防卫中无奈用发簪狠戳自己。虽然吓得男人放弃侵犯,自己也送了性命。她莫名重生,几经折腾,倒是忘记这具身体还带着伤。这会儿伤口撕裂,她开始发热。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耳边喊她。
“长公主,长公主。”一个和萧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笑盈盈看着自己。
沈昭环顾自周,她坐在地上,以她为中心,一片雪白。
没有娇娇,没有娇娇随从,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头痛和发热。
“你是萧霖?”她说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带着肯定。果然,对面女子向着她盈盈一拜,“见过长公主,霖儿实在没有想到,危难之际佛牌会带来长公主。”
“怎么说?”
萧霖果然是温婉性子,她细声向沈昭解释,“大朔遭北戎入侵,内忧外患,我父母皆战死沙场,如今只剩家中两位兄长。都说将门必有将,我与兄长年幼时,父亲却第一次有了隐退的想法,他不允我和兄长学武,还给我定下与清平侯世子婚约。老清平侯翰林院出身,其子宋祈体弱多病,素来洁身自好,但我不喜,家中便不逼迫。只是,父亲身死后,陛下想要借萧家手中兵权护住皇权,便想要娶我为妃。”
萧霖说到一半小心翼翼看沈昭表情,见沈昭似乎听得专心,继续道,“若要嫁入皇家,不如嫁给宋祈。兄长探知宋祈曾私下接触过西境乌云卫,”说到乌云卫三字,萧霖补充道,“长公主不知,您离开后,乌云卫被分割遣散,如今西境仅剩的五千余人乌云卫乃是当年卸甲将士们的后人。”
沈昭没有问乌云卫之事,她问萧霖,“宋祈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霖微微一愣,似乎没明白话题为什么会忽然转到宋祈身上,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一番回道,“当年老侯夫人生宋祈时年岁颇长,宋祈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所以上陵城那些郎君们喜爱的花样,他似乎都不沾染。我家中未有长辈,不常参加上陵城的私宴,但听友人说,宋祈其人说话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性子寡淡乏味无趣。”
沈昭见萧霖连续用了三个贬义词形容宋祈,莞尔道,“那你还嫁给宋祈?”
说到这,萧霖却笑了,“宋祈不喜女子近身,又没有妾室,我嫁过去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可对于萧家来说,可以抓住宋祈。”
可萧家为什么要抓住宋祈,势要将宋祈和萧家绑在一起。
这些事,萧霖一个女儿家不会知道,但沈昭猜测,萧霖口中的那个宋祈绝非其本人真性情。
定是有什么原因将萧家、宋祈、乌云卫牵扯在一起。
会是想要叛乱吗?如今大朔风雨飘摇,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沈昭没有继续往下猜,她对萧霖道,“你刚刚说佛牌?那你还能回来吗?我如今正准备去云间郡找你兄长,你回来以后自己去即可。”
这回愣在原地的是萧霖。
寻常人若是重生定分外欢喜,可反观沈昭,倒是走的洒脱,甚至言语里还有些急促,“你,快回来,我要离开。”
萧霖哭笑不得,温声劝慰,“长公主,我已经死了,回不去了。我年幼时,父兄远赴云间郡前,曾陪我去城外寒化寺求护身符。主持给我这个佛牌,只说机缘到时,自可一家团聚。”
沈昭抬头,只见萧霖胸前隐有霞光四射,将她整个人衬着如仙女临凡。
“一家团聚?”沈昭品着这个本该温暖的词,反问萧霖,“若萧霖不再是萧霖,又如何一家团聚?”
萧霖征住,似乎没想到大朔史书中记载的长公主会是如此性子,她低下头,眼中似有泪光涌动,“盛夏之后便是深秋,陛下害怕届时粮草充足,有人举兵谋反,妄图用我牵制萧家,令萧家拱卫上陵城。然而北戎南下直逼关内,云间郡乃最后一道关卡,若打开云间郡通道,北戎将长驱直入大朔。兄长不愿放弃云间郡,转而抵御莫须有的谋反。最后寄予我的书信上说,萧家将誓死击退北戎,令其不敢再入侵我大朔腹地,护质子与宋祈周全,若战后我萧家尚有残存,自当拱卫上陵。”
然而萧家想法虽好,如今的大朔皇帝却并不愿意开始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战役,甚至连拨给武安候独子贺连州的士兵也是老弱病残。签订盟约,每年往北戎送去数不尽珍奇异宝才是如今的大朔乐意干的事。
萧霖若死,萧家与宋祈必将分裂。
而萧家、宋祈、南惠王府……这些才是皇帝眼中钉、肉中刺。
萧霖不在乎自己会去往哪里,她甚至更欣喜沈昭代替她活着。当她尚有残念存在沈昭身体中时,她看见沈昭手刃敌人,为她报仇,而不是如她这般,只能自缢保留最后尊严。
她羡慕沈昭,只希望下辈子如沈昭一样,当一名女将军。
沈昭也在羡慕萧霖,萧家会为一个女儿与大朔清平侯决裂,可见萧家人待萧霖亲厚。
沈昭不曾感受过这份感情,但她是个务实的性子。
她原本打算将身体还给萧霖,这会儿不能换就问萧霖,“那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
萧霖截断沈昭未出口的话,摇摇头,“没有,只希望长公主肆意的活着,若是可以……”
“若是可以?”
话未说完,沈昭眼前再次模糊起来,她赶忙用手挡住阳光,微弱中似乎有人在说,“若是可以,霖儿希望兄长可以实现保家卫国的梦想,大朔可以四海升平。”
沈昭心头颤动,似有一粒星火坠入心田,将波澜不惊的心神烫出一个印痕。
原身彻底消失,进了萧霖身体的沈昭也终于烧的迷迷糊糊。
沈娇从村民那儿买了板车,又把她放在板车上,让随从拉着她往乌江镇赶。
她虽然烧的迷糊,但耳朵还能听见周围动静。
所以,她这一路上过的并不安静。
“小白,霖姐姐怎么迷糊起来,我听老人说,犯迷糊可不能睡,会死人的。你快给霖姐姐说几个故事。”
“小主子,你说的那是将死之人,三娘只是发热,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是大夫吗?不是就快说!”
“我……话说天下大势……”
叽里呱啦的声音吵得她脑壳疼,可也不知道娇娇这个随从以前是不是说书的,肚子里的故事是层出不穷,她听着听着,还微微有些入迷。
只是这声音听久了颇有些呱糟,她开始有些怀念,从前那道如盛夏清泉爽朗明媚的读书声。
大朔建g初兴元年冬
时节已至深冬,昨夜一场大雪几乎将河林城掩埋。待风雪扫尽,露出雨雪下黝黑冻土,河林城如同茫茫白雪中一叶孤舟。四周是冰霜雨雪,雨雪之后是伺机而动的前朝赵王余党。
河林郡太守齐参眼见沈昭陷入困境,暗中反叛,将沈昭行踪透露,迫使沈昭大军陷入河林城。
如今,已经是沈昭和她的军队被困在河林城的第十天,城内粮草不足,若再无办法突围,河林城破,大朔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驾——”一阵短促的纵马声后,被用来做临时将军府衙的大厅中,几名大袖长袍儒生正唇枪舌剑。
“齐参反叛,如今信使已出河林城,依我看就该死守河林城等大军援助。”有儒生拱手向着上陵城方向作揖,话至一半,便被身边同伴唾骂,“呸——这已经是我们冒死出城的第五名信使,你觉得这封信能传到上陵?就算到了上陵,援军来时,你还活着吗?”
先前说话的儒生被同伴摁住,冥思苦想与其辩论,“可若是出兵,即使是破开一道口子,也不是我们现在可以办到的。到那时,你死的更快!”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互相掐着对骂。
沈昭坐在主位之上,却神思游走。她已经连续几夜没合眼,如今全凭残存意志支撑。
守城是死,突围也是死,不过是早晚问题。可她身为大朔公主,自握住□□守卫大朔起,就绝不会退让半分。
“将残存的余粮再拨一些出去给大家。”沈昭话落,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两人戛然而止,大声对着沈昭道,“将军,不可。”如今粮草不足,若是再拨出一些,连将军府里也要断粮了。
“两位先生如若不想最后死于内乱,还是听我一言吧。”
如今,距离大朔定都上陵城不过月余,她手中士兵都是各州郡招募而来,谈不上对大朔忠义,不过是图一口饭吃。谁给的粮多,手里的兵自然也多。
河林郡太守齐参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眼看沈昭打不赢赵王,转眼就反叛出去。
这样的兵往往不堪一击,可沈昭不得不用,如今兵权已悉数回到新帝手中,她不用募兵、练兵,只需要在军队集结时,出征即可。
沈昭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想念儿时母亲煮的米粥。
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比同村姑娘稍微高大些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如今,她是大朔的公主,要肩负起河林城后,大朔百姓安全。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忽而门帘后传来一阵急速脚步声,守城小兵压着一个少年向沈昭走来。
大雪后,光线耀眼,沈昭看不清少年长相,只听到阵阵咳嗽声,伴随着少年脚步声最终停在自己身前。
轻柔华美的锦缎棉袍像是一个大号麻袋,将少年瘦弱的骨架罩在里面,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幼童,分外奇怪。
守城小兵用力一推,少年跪倒在青砖上,膝盖和青砖碰撞发出的哐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少年也不挣扎,不言不语盯着沈昭。
“回禀将军,我们搜查齐参府邸,发现齐参尚有一庶子未来得及逃走。”
沈昭对上少年视线,不言而喻,眼前人就是齐参庶子。
沈昭打量着眼前男生女相,芝兰玉树容颜俊美的少年。
齐参计划周密的悄然离开,连第八房小妾也没忘记带着,会忘记带上儿子?
更何况,齐参做为河林郡太守这些年,油水颇丰,又怎么会养出如此弱不禁风的儿子。
沈昭正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少年忽然开口道,“我想与公主做个买卖,不知公主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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