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勉强算是利落地带着常家的后辈们脱险，婧容心道她此行的目的亦不是对着这群孩子侃侃而谈，想了想，还是带着这群后辈又跑回密林中。

        “这片密林虽然难走，到底遮挡物更多，你们只要不乱跑，便不会走丢。有没有和你们家师叔联系？”

        那群孩子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身陷危险时，见着一个眼熟的长辈固然让人惊喜。一朝脱困，大脑便重新开始思考。柘家的前辈都已经进入到秘境里，自家的长辈自然也来了，只是他们情况紧急，一时忽略了其他。

        这样想着，已经有人去摸他们的联络符纸出来。

        果然，他们虽错过了师叔的消息，符纸却将师叔的留言忠实地记录下来。

        “你们现在在何处，可有伤亡！不要冒进，等我过来！”

        为首的那弟子催动符纸，很快，那边便有了回音：“常盈，你们现在在何处？怎么不回复我的消息？”

        常盈忙答道：“师叔，我们现在在……”

        有人打开地图给他指地方。

        “先前遇上一伙魔族，幸好柘家的容前辈路过，救了我们。我们都没事，顶多受了一点小伤。现在容前辈带我们躲在西南处淤泥湖前外的密林里！”

        “容姑娘，幸亏有你了！”

        婧容谦虚道：“哪里哪里，常师叔你现在何处？可曾见过柘家的孩子们？”

        常师叔答道：“容姑娘，一路过来并不曾见到他们。我就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常盈，你带着师弟师妹们在林子里布下伪装的阵法，不要乱走动了，等我过去！”

        常家的弟子们连连称是。

        他们很快收了话头，一人拿着一个法器分散开来，各行其是，发挥常家的特长以密林的先天优势开始布阵。婧容一向阵法不通，是以并没有兴趣去看他们的动作，而是拉住了常盈。

        “你们可曾见过柘婷他们？”

        常盈一行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面上均带着不同程度的犹豫，为难着该不该开口。她心下大恸，莫非还是来得迟了？

        “我们，没见过。”

        “对，没见过。”

        “莲业秘境这么大，大家分散走了，哪有那么巧正好能碰上的。”

        婧容的目光落在某个弟子身上，那弟子的手下意识攥了下腰间的百宝囊。她记得，这群孩子对付完那条母蛇之后，便是这位弟子着手处理那母蛇的尸身。

        “你们见过他们的，对吧？”

        大都还是否认，只有个别人用沉默来回应她。如此，她开始有了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便打算用他们与柘家孩子之间的“友情”打动这些弟子：“在衮州城这些日子，小婷他们与你们几乎是朝夕相处，感情日深，都成为了好朋友了。如今好朋友有难，你们忍心装作一无所知吗？”

        有人的表情有些松动了。

        又道：“其实，我刚才不必救你们的。各门派、家族都派了长辈进入秘境，你们的师叔都进来了两个，可是柘家只有我一人了。长辈都心疼自家的孩子，我放着他们不管，先来救你们，就是看着小婷他们喜欢与你们交往。”

        情势又有了变化。

        她趁热打铁，脸上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没曾想，是小婷和阿福他们自作多情了。我怕也是救错了人，白费好心啊！”

        那攥着百宝囊的弟子看了眼腰侧，咬咬牙，道：“盈师兄，我不管了！”

        看向她：“容前辈，我们确实见过他们！”

        婧容了然，又装出悲哀的样子道：“见过就见过嘛，你们藏着掖着的做什么呢？”

        那弟子继续说道：“容前辈，我们在落日山前附近见过他们。那时我们刚刚……”

        刚刚打完了一条大蛇是吗？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么？莲业秘境外的他们早就通过观知镜看到了。

        “你们怎么？”

        常盈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我们从落日山的山洞里摸了条路出来，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遇到的他们。刚聊了两句，魔族从天而降，我们被一路追杀至此，柘福师兄他们往落日山那边去了。”

        他只说了一半，他们确实是从落日山迷宫样的山洞里摸出来的。发现那处寒潭实属意外，同时，他们发现那处寒潭是落日山迷雾散去后，新出现的一处，将边界又往西拉了一部分。落日山附近并无其他，只是以复杂的山内迷宫闻名，除了最后几日有心闯洞者，寻常不会有人来，他们安心地守在此处，待那公蛇离开后，打算成功取的母蛇的妖丹和妖蛇蛇蛋，之后再告诉其他人，莲业秘境可知范围可以扩大这一消息。

        打完母蛇后，师弟误入落日山山洞，想着山洞情况复杂，他们借着对阵法的了解，发挥长处摸索出一条路。

        为此，他还将师弟说了一通。

        后来确实在落日山外见到柘福师兄他们，也确实遇上了魔族。他们被魔族又逼回了落日山脚。柘家的人确实讲义气，将那大部分魔族吸引进新版图中，却没有机会提醒他们，公蛇即将回巢，届时前狼后虎的局面一旦出现，他们便会碰上最坏的结局。

        而他们一路布阵，一路南逃至此地。筋疲力尽之时，碰上了柘家的前辈。

        容前辈问起他们，他们的心中只有愧疚。

        婧容比这群常家弟子中年级最大的也只大上十岁，莫说现在的她，就是有记忆的木婧容，都是见过太多的人心。眼前这群“孩子”，到底是更单纯一些。

        常盈说话藏头露尾，婧容提炼着相关的信息，觉出了大部分的真相。

        “所以，他们现在在落日山那里了？”

        常盈补充道：“绕过落日山往后走，有一处寒潭。”

        她如何再猜不出前因后果？

        点点头，不想再给他们压力，只说：“事从危急，你们保全自己无可厚非，没有人会因此指责你们。只是，你们不应该刻意隐瞒。”

        阵法即将布好，她也应该走了。

        她拍拍常盈肩膀：“孩子，我阵法不通，你告诉我，我往那边走才不会破坏你们的阵法。”

        常盈往西北方向指了指。

        “你们就在原地等着别乱动，就等你家大人来找你们。”

        就要飞走，常盈伸手唤她：“前辈。”

        婧容转头，只见常盈掏出两张联络的符纸递给她，符纸上的图案不尽相同。她认出其中一张是柘家的符纸，另一张，则是重瓣海棠花的样子，是常家的家纹。

        “前辈，这是阿福送我的传音符，另一张是我常家的联络符，您先收着，有什么情况我们联系。”

        还算机灵。

        婧容收起那两张符纸，运气飞了出去。

        飞到密林口的时候，她站在一处树干上，借着树叶挡住自己的身形。那群魔族不知有没有拜托禁锢，就算摆脱了，左不过继续追杀常家众人，或者改变祸害的对象。

        她从腰间取下赵先生送她的地图，重新规划出一条路线，薅了一把树叶，用当初教小婷用的法子，隔一段距离抛出树叶，踏歌步与履云步交替用着，往落日山西边的寒潭处飞去。

        这一路几次几乎收不住，差点被莲业秘境识别出实行“制裁”，身上被灵气针封住的大穴差点崩开，终于在一炷香的功夫里赶到落日山附近。

        婧容喘着粗气，从散落一地的东西里找出小婷遗落的琉璃瓶，里面还装着要送给她的花粉。将琉璃瓶握在手心里，婧容跟着一路打斗的痕迹，就这么转进了莲业秘境的新地区。

        魔族的生息戛然而止，一地的死气，腥臭味十足，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魔族，均失去了意识。不想浅颜色的衣服被血迹沾染，一路小心避着那些血迹。到了某一处骤然收腿，屏住呼吸，大步跨了过去。

        想着之前看到过，柘婷偶遇许桃后便一直结伴行走。她是知道为何力量悬殊下，却是魔族落了下风了。那群孩子里有一个大夫，还是个会用毒的大夫。

        “小丫头倒是狠。”

        她被自己噎了一下，没记错的话，萧明洲说过，木婧容也喜欢用毒。医术在师徒四人中最次，毒术却拔得头筹。那误下的奇寒之毒，李忘初琢磨了十年都找不到解毒之法。

        木婧容自有理由，要想血仇得报，便不要在意那些缥缈的名声。

        所以，该说别人狠的时候，就不要看自己了。

        这时，她听到前方的嘶吼。这里就该指出观知鸟的一个不足，观知鸟只能记录场面，却无法将声音传播出来。是以，他们在观知镜前看了几天的无声画面，对唇语的解读能力直线上升。

        母蛇已死，孩儿被夺，那公蛇的愤怒可想而知。只是，他的嘶吼声怎么如此难听？她难以用听到过的声音来形容这吼声，却在脑海中浮起一个念头，化龙？

        区区小长虫，竟想成龙？

        心下骇然，常家那群孩子，竟是惹了这样一个狠角色来。

        运气往前飞，正见许桃倚坐在一棵树下，柘家的孩子全躺倒在地，捂着心口，嘴角流出鲜血。而场上唯一站着，或者说直立着的那个，被长蛇的尾巴卷住动弹不得。

        正是萧家那叫萧淮品的小子。

        那长虫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萧淮品一口吞下。

        婧容用力崩开封住的一处大穴，境界往上提升了一点。右手五指张开，隔空抬起一块巨石，对准了蛇眼的位置，奋力往前一扔。扔中蛇眼的位置时，也将蛇头打偏。

        顺利从蛇口中救下萧淮品一命。

        萧淮品往后撤了几丈远，单膝跪倒，右手以剑为支撑直插入泥土里。听见许桃喊人的声音，心说明师叔速度可真快，便随着一起向后看去。

        明师叔虽未到，到的另一人他也认识。是那日与他们短暂交手后跑脱的女前辈。是气定神闲与许桃交手，还能和明师叔交流的那人。是明师叔连日来偶然精神恍惚，魂魄出窍，恨不得去找、去守在身边的那人。

        是让一群前辈讳莫如深的人。

        许桃常常挂在嘴边：“我容姐姐她……”

        眼下，她真的来了。

        婧容站在那里，重新在威压再次压住她全身前，及时重新凝出灵针将那处大穴封住。而后向前走了几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前辈，你来了。”他将长剑从地里拔出，正要行礼，却被那女前辈往许桃师姐的方向推了过去，“你师叔也来了的，快叫他过来。许桃，把你身上的毒药粉扔一瓶给我。”

        她只是出其不意地偷袭，让长蛇短暂的晕头转向。等它清醒过来，只怕还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

        许桃照做，萧淮品也摸出那张传音符，低头对着传音符说着什么。

        传音符微微生热，发出微弱的光芒来。

        “前辈，师叔说他到了。”

        与此同时，婧容听得身后一道疾风吹来，伴着一个多时辰未曾听到的声音：“阿容，接着！”

        婧容并未回头，反手将拿到疾风截住。那道疾风化作一柄长形的事物，握在手中是极为熟悉的感觉。

        拿到面前，展开，竟是无名扇。

        时隔十年，无名扇终于回到主人的手中。

        萧明洲将长剑握在手中，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婧容便将展开的无名扔了出去，无名似是有自己的想法，碰上那长蛇并不退缩，自迎了上去与长蛇缠斗。这一边，婧容手中运气，为无名提供着灵力的支撑。

        而萧明洲那一头，趁着长蛇被无名缠住，无暇顾及其他，飞身辗转间，将躺了一地的柘家弟子都捡了过来，与萧淮品和许桃放在一起。

        眼见着最后一人被萧明洲救了过来，婧容朝他说道：“我引开它，你带着孩子们先走。”

        萧明洲正待拒绝，两人的识海同时被另一道意识入侵。

        有声音在他们的识海阴狠道：“杀了我的妻儿，你们还妄想全身而退？！”

        他们二人感觉出一股寒意自脚底而起。

        除却昏迷的弟子，较为清醒的许桃和萧淮品二人并未有反映。想来，是没有被这道声音影响。

        二人转头，瞧见那长蛇绿色的眸子正盯着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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