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苦肉计
王卿若随马车回到王宅,夜里静悄悄的,领路的小厮看起来并不心急,哪里有半点家中老爷不久人世的紧急。她跟在后面盘算着大半夜招她回来所为何事,黑暗中院里只有一盏引路的灯笼不明不亮。
“三小姐,老爷在屋里等您呢。”小厮恭敬侧身站定,弯腰不抬眼看她。
王卿若捏紧手里的帕子,心想管你龙潭虎穴还能吃了我不成。走上三级台阶免了敲门的虚礼,推门走了进去。王祁之坐在太师椅上,似乎等待她多时了,烛火在他脸上映出红光,哪里有半分病态。
见她一身少妇打扮,王祁之脑中浮现她母亲当初嫁给他的样子,略失神后他慈爱笑着说:“卿若回来了,爹想你可想得紧啊。”他坐在椅子上伸出双手作势拉她站近一些。王卿若下意识后退躲开,淡淡道:“爹找女儿所为何事?夫君还在家里等我。”
王祁之讪讪收回手,堆笑说:“着急找你来自然有要紧事和你商量。你坐下,为父与你说。”王卿若不顾他眼神示意,固执地站着冷冷说:“您说吧。”
她面冷凝霜等他往下说,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父女亲情流转,气氛十分尴尬。王祁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听说你要随章津南去边疆前线,我不同意。”他饮了一口茶酝酿出几分伤感,道:“你出嫁得最早,爹心中万分不舍。爹知道当初让你嫁给那样一个人委屈了你,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他偏要不自量力去送死,我怎么能舍得让你跟着去受罪。卿若,我不拦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不愧是纵横官场几十年,两朝元老,说着说着落下两滴污浊眼泪,演技精湛。
王卿若没搭茬,冷眼等他呜咽哭了两声没了声响才问:“听谁说?”
王祁之挑眉,旋即照实说:“端王爷。”
“果然是他,他竟还没是死心。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一定会陪夫君一道北上边塞。爹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她施礼告退。转身之际被王祁之拉住,他咬牙切齿说:“放肆!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我说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
王卿若奋力一挣,挣脱他的桎梏,她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愤愤道:“你当我还是你丢弃在偏院不受待见的女儿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是以为还能叫我生便生,叫我死便去死吧。在娘家时,你何曾会想起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儿。”她冷笑:“想是司马言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再一次想把我卖了。这一次你休想控制我。”
被她直白刨开心中所想,王祁之脸上挂不住,怒骂:“妇人短见,端王爷尚未迎娶正室,你跟了他是天大的福气,总好过你和那个短命的。难得端王爷对你念念不忘,我非要你抓住这次机会不可。”他招呼门外家丁拿着绳索进屋捆住王卿若,“把她捆了,送回她未出嫁的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王卿若瞪着他,心想这时候就算拿出扳指他定不会认账,他和司马言已经是同一阵营,唯有按兵不动见招拆招。手脚被捆了仍在床上,王卿若只觉得极其讽刺,兜兜转转她竟又回到这间屋子。
她的童年少年都在这间小屋中度过,触景生情心中酸涩异常。转念想想她的人生中称得上幸福的岁月就只有娘亲在的那些年和嫁给章津南的这些日子。她整夜未归,章津南会很着急吧,还有三天他便要启程出发,她一定要再那之前跑出去。
章津南在家等到天亮王卿若还没回来,早饭顾不上吃,让小丁子给他洗漱穿戴,他要去王相府中找人。平日伺候他起床的是王卿若,小丁子业务生疏了,拿错了袜套惹的他一阵气急。小丁子要换,他焦急万分催促:“就穿这个了,快点。长福,背…呃…背我。”他伏在长福身上,长福小跑着点颠的他头晕目眩,五脏六腑乱撞。
终于上了马车,章津南深吸了几口气吩咐道:“快,快去。”天刚蒙蒙亮,主街上没什么人,马车被赶的飞快,车里的章津南头晕倚着车壁压抑一阵阵干呕。
到了王宅红漆大门前,章津南被长福背在身后,脸色惨白。“去,叩门。”
小丁子跑上台阶叩门,看门的小厮从小门里出来打着哈欠打量一圈门前的人,问:“大清早谁啊?”
小丁子恭敬说:“我家公子是王相爷的女婿,昨夜二少奶奶匆忙回府至今未归,我家公子来寻人的。”
小厮了然,就是王府里那个不受待见的三小姐嘛,这宅子里谁不知道她嫁了个残废的,原来就是他。“我们老爷还没起呢,三小姐昨儿刚回这才多长时间,至于就来急着找么。”他瞥了章津南一眼,转身进去关上了小门。
小丁子退回来,为难地看着章津南:“二少爷,他说老爷还没起,不给通传。怎么办?”
章津南指着石狮子说:“先把我放那,等他醒过来便是。”
台阶冰冷,他勉强撑着双手坐稳,一双腿歪斜着,长福笨拙地在他身后护着他。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路过他不免指指点点。若不是他身上穿着上好的绸缎,路人要把他当做乞丐了。他身形消瘦,嘴唇没有血色,神情恹恹地坐在台阶上,看得人倍感凄惨。
小丁子隔半个时辰就去叩一次门,日上三竿小厮才答应去通传。王相派人出来引他们进去的时候章津南四肢抽痛,腰腹无力塌陷,小丁子搭了一把手才帮他伏在长福背上。
王相躺在塌上见了他,乍一看他虚弱的样子心里更看不上,咳嗽了两声话里有话:“贤婿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四处乱逛当心发了病。”
章津南不管他揶揄,表明来意:“岳父有恙小婿当和若儿一同在旁侍疾,不知若儿现在何处?”王祁之冷哼:“我有女儿陪伴左右病就去了大半。昨夜卿若陪的晚了些,有些受凉在房里休呢。你身子骨羸弱,先回府等着吧,等她好些了我差人送她回去。”
章津南不知他说的几分真假,坚持说:“娘子受了风寒我更要去看看她,望岳父成全。”他目光一凛,小丁子看了都惊讶,二公子何曾这般冷峻。王祁之暗道黄口小儿,我怎可能让你威胁恐吓。他面上换了笑脸跟一边候着家丁说:“带贤婿去北苑等着,通告三小姐洗漱打扮快来。”
北苑常年荒废,早草丛生,厅中的桌椅破败,长福转了一个圈不知道要把身后的人放在哪里。小丁子用袖子擦出一块干净椅子,章津南堪堪坐住,这明显是王相的圈套。可是他现在除了等没有办法,若是等了几个时辰还不见王卿若他才能发作。
小丁子看他细瘦双腿隐隐有痉挛抽搐的趋势,忧心说:“您的腿受不得凉,要不然小的在这等,您和长福去马车上,少奶奶来了我去找您。”章津南摆手,他看得真切,非要他捱着才有机会逼王相交人:“不必,等着吧。”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的薄唇白了一分又一分,双腿紧缩抽动发作了两次,平日里不着力随意翻着的双足绷直了和身体较劲。他咬着牙忍着小丁子转动他关节带来的僵涩痛麻,没吃早饭胃里火烧火燎的,干呕出一些酸水。小丁子看他分分钟可能晕厥过去,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吧,回去禀告老爷。”
章津南摇摇头,“我若,一会晕过去了,长福回家找爹过来。小丁子,你坐在王府的大门口哭天抢地,就说,就说我来寻我娘子,他们不让我见,还,还拘禁我。”
说罢窝进椅子,似乎等着自己昏过去。小丁子手心全是冷汗,二公子身子弱,这是玩命呢。
人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强撑起眼皮又交代:“你要是,见到若儿,私下告诉她我没事,都是,都是在做戏。让她别担心……”
又过了没多一会,章津南身子一歪晕了过去,他的呼吸轻浅,小丁子一路哭天抢地地冲出去,拉着长福奔出大门,依照吩咐行事。
王宅内的下人听着这么大的动静,纷纷知道三小姐夜里回府的事,议论起来。来给王卿若送饭的刘婆子嘴快,一边用勺子要喂她饭一边说她夫君来寻她了,被老爷晾在北苑,就剩一口气了。王卿若心下大惊,赶紧跟刘婆子套近乎:“刘婶,你也是府里老人了,我知道你家有个痴儿,我身上揣着两锭银子,你卖个破绽放我出去,银子就是你的。”
刘婆子胆小哪敢:“三小姐,老爷的脾气你知道,我老婆子需要钱但是不想被逐出家门。你别难为我了。”王卿若水波潋滟的双眸可怜兮兮望着她,“你假装被我打晕,我爹怪不到你头上。”
刘婆子想了想,看着她说:“加上你戴的这幅耳环,我便冒风险放了你。”王卿若自然舍得下这一对耳坠子,连忙点头答应。去了绳子,王卿若转身就走,只听身后砰的一声,刘婆子举起一个大碗砸在脑袋上,登时出了一个口子直流血。
王卿若心想真是厉害不惜伤害自己达成目的,这种勇气和牺牲精神怕只有出于母爱才能做到,暗道一声佩服,提起裙子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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