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地图

世事岂能尽如人愿，好事未必成双，只有祸事常常不单行。

        王卿若快马加鞭好不容易回到京城，章府早已乱成一锅粥。章老爷病的不省人事，二夫人忙着把私库里的金银财宝据为己有，府中上下丫鬟小厮偷懒，庭院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没人清扫收拾，整座宅子充满颓败气息。

        王卿若第一次端起章家唯一少奶奶的架子，下人们哪有那么容易听她差遣，非得拿出章津西给的玉佩这些没长眼的才能恭敬听她安排。

        私库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身外之物而已，王卿若不甚在意这些，可是二夫人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置章老爷于病榻之上不顾便是难以饶恕的罪过了。奈何她毕竟是小辈，章津西的玉佩能镇的住下人，可唬不住二夫人这个人精。她依仗章老爷十有八九命不久矣，根本不把王卿若放在眼里。

        眼下这个情形，王卿若只能先记下她一笔，等来日秋后算账。最要紧的是先把章老爷的病瞧好，省着让章津南着急上火。

        换下一身赶路行装，简单收拾妆容，王卿若不敢忘记夫君嘱托，去看章老爷。卧房紧紧关着窗户，屋里空气污浊，章老爷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

        他们不过离开月余，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现在却是这样只吊着一口气活着，这口气凝聚了对在外游子的不舍和惦念。纵然王卿若和章老爷不那么亲近，看到他这样子也忍不住心酸落泪。

        她走近些，章老爷闭着眼睛气若游丝。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王卿若捏着手帕向他细细诉说他们一路去边塞的事，中毒受伤这些事她一语带过，说的更多的是章津南的成长和勇敢。

        父母最大的欣慰就是儿女成熟担当，在残酷的世间有能力自保甚至保护别人。章老爷缓缓张开眼睛，当他的视线与王卿若交汇，他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却扯起嘴角没能发出声音。

        “爹，您要说什么？”王卿若凑得更近。

        章老爷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床尾，王卿若仔细看了没什么特别。“雕…花…往右…转……”在章老爷的指挥下，暗格终于被打开，里面放在一只小盒子。

        王卿若拿出盒子托在手里，该不会是传家宝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吧，她暗自思忖。

        章老爷盯着那个盒子，那是他用一生守护的秘密。偶然得之，是上天垂怜的恩赐还是惹火上身的隐患，他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有定论。

        “打开。”短暂地落入过往的回忆中，章老爷竟然多了些精神，命令道。

        王卿若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放着的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张叠放整齐的纸。还没等她猜想这是什么重要文书，章老爷开始把她好奇的娓娓道来。

        “三十年前，我还是小小节度使。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能工巧匠，我二人脾气相投，成了忘年之交。他曾经在前朝时修葺宫殿，常给我讲前朝宫闱闲事。他那时因着前朝工匠的身份，日子过得潦倒，我常接济他。”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他也到了那位老哥离去的年纪，对人对事方有些超脱感受。章老爷气喘吁吁，接着说：“后来他久病不起，我对他多照拂。咳咳，他离去之前，把这东西交给我，这是皇宫中的密道地图。”

        王卿若瞪大眼睛看着掌中的盒子，视线快要把盒子里的纸烫出一个洞。宫中密道的地图，若是落在别有用心之人手里，一夜之间便可让江山易主。

        “爹……”她只觉得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身上像上了枷锁，舌头打结，为何要让她知道这么要紧的事，她根本不想知道好吗。

        章老爷不容她多说，瞪了她一眼，继续说：“我章家向来忠心，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先帝对我有恩，我也数次想要把这地图呈给圣上以示忠心。”可最多疑便是帝王之心，他不敢拿全家性命冒险，这张地图如同烫手山药，一度叫他不知如何安放。

        最终，他折中的想，时局动荡未来事不可预知，不妨把这地图当作一张保命符，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新帝继位以来，对他们章家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不安。大儿子在前线上阵杀敌，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就算最后功成名就而归，还要防范皇上对他忌惮猜疑。小儿子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他从前不担心他招惹什么仇人，而自从娶了王卿若以后，端王爷就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既然如此，这地图便不能和他一起埋入黄土，他总要给孩子们准备一条后路。

        对于王卿若他不能完全信任，可是现在身边只有她，地图便要交给她。

        看向王卿若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狠绝，王卿若没有瑟缩而是坚毅迎上他的目光。“你收好，津西，津西回来以后，你便交于他。不可私藏！”章老爷挺起身子离开床榻对她说。

        王卿若郑重点头，她可没兴趣一直保管这样的烫手山药，让她私藏她都不会私藏。

        交代完这件心事，章老爷喘息几下便断了气。他竟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夫君到时问起，她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没那么难过。

        章老爷去了以后，二夫人哭嚎的最厉害，到了晚上守灵的时候便说太过悲痛身体不适，唯有王卿若守在灵堂。

        第二天，司马言借着上门吊唁的名义，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王卿若脸色不太好，见到他十分厌恶的一直低头不看他。

        司马言说了一番场面话，最后低声在王卿若身边说：“前几日军机快报，边疆两军交战，我方大捷。”他玩味地看着王卿若的耳垂，继而说：“然参事章津南伤势严重。”

        王卿若猛地抬起头，瞪着他：“王爷莫要诓骗，夫君无需做前锋，如何受伤。”

        她心里可不像面上这般平静，只能佯装镇定，试一试司马言所言到底是不是实情。

        司马言失笑，“你不信便罢了，我看这章大人的灵堂不用撤了，哈哈哈。”他今天在宫中从皇兄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顿时舒服了。

        见他这般心情舒畅，王卿若将信将疑，“今日当真有军机送到京城？”

        司马言摇着折扇点头，“快马加鞭而来。”

        那么章津南给她的家书理应今日便收到的，怎么没有。她心中一紧，没工夫和他在这废话，她施礼送客。司马言却不急着走，“卿若，军中消息你若想知道，便来找我。我会帮你，记住，这京城之中只有我能帮你。”

        他转身离开，仿佛已经预见到王卿若不日便会找上门求他似的。

        王卿若望着他的背影，眉间布满愁云，她的夫君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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