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孩子
发出去的信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回信,忙着料理章府琐事的王卿若分身乏术,头几天她还能淡定地安慰自己许是回信在路上耽搁了再等几日,可当希望一次次落空,她变得心烦意乱。整夜失眠,精神恍惚。匣子里收着的地图像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她,接下来该如何,明天是否会传来不愿听闻的噩耗,她不敢细想。
去向司马言求助是她万万不想做的事,她并不相信司马言会好心告诉她章津南的消息。
接连几日没休息好,这一日她起床便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床沿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紧接着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干呕。她屋里没有丫鬟,也没有喊人的力气,只好默默捱过这波心慌气短。好在难受的时间持续不长,过了一会眼前的黑雾便散了。难道是这几日忧思过度把身体熬坏了,她没心思细想,今日她要回趟娘家,看看能不能从她爹那个宰相嘴里探听到什么关于前线的消息。
在娘家她始终是个不受待见的人,上次不肯遵从王相安排和司马言交好已是得罪了她爹,可想而知这次上门会遭遇何种冷嘲热讽。果然,王相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见到她以后眼皮子都没掀起多少。
王相轻咂一口茶阴阳怪气:“呦,这是哪阵子风,把章家二少奶奶吹过来了。”他挑眼打量女儿,气色比上次见到时差多了,没什么精气神,身子也单薄许多。
王卿若略垂着头施礼,她是来求人的,自然要做出求人的姿态。肯低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章津南,在心爱之人的安危之前面子里子有什么要紧。“爹,你这样说折煞女儿了。女儿这次来是想问问我夫君的情况,还请爹帮帮我。”这大概是从小到大王卿若和她爹说话最乖巧的一次,竟然流露几分女儿在父亲面前的娇弱可怜。
老谋深算的王相皮笑肉不笑没把父女亲情放在心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揣着明白装糊涂:“贤婿怎么了,前方战事大捷龙颜大悦,他回来定能加官晋爵,你何以这般哭丧个脸?”章津南受伤一事他早在御书房和皇上议事时便知道,听说生死未卜。他听到这消息时心里是高兴的,依着端王爷对王卿若的那份情,正好被收为侧妃,他得个国舅爷做做岂不美哉。
王卿若急道:“我已经半月有余未收到津南家信,若是一切都好着怎么会杳无音讯。女儿求您,若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求您了。”
端详她这幅情真意切的样子,王相嫌恶移开视线,冷冷道:“妇人之愚,涉及军机我怎么能随便跟你讲,你且回去等着,不要瞎想了。”作势便要赶她走,王卿若如何肯无功而返,只能站在原地苦苦哀求。
王相眼珠一转,冷哼:“边疆来报信件皆是直接送入宫中,我并不尽数知晓,我如何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的事。快回去,不要在这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一个眼神递出来,已有小厮拉着王卿若送出府。朱门紧闭,王卿若眼含热泪只觉得天地之大,寻一人消息好难。
在街上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她既不想回章府面对一地鸡毛,又不知还能去哪里。身边人潮涌动,耳边传来路人欢声笑语和小贩热情叫卖的吆喝声,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入目陈设皆是陌生,好在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的,王卿若撑起身子立刻冒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凑过来扶住她。“小姐不要乱动,大夫说您现在需要卧床休息。”她眼睛大又圆,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按住王卿若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王卿若挣开她的手,戒备问:“这是哪?我怎么在这,你又是谁?”小丫鬟往后退了退,恭敬作揖回答:“这是端王府,您在街市上晕倒了,我叫小喜是来伺候您的丫鬟。”小喜说罢还捂嘴笑着补充:“王爷亲自把您抱回来的,请了大夫诊断。”
谁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王卿若掀开被子气愤要走。“我要回家,你快带我出去。”
小喜满口叫着小姐别急,好好养身体。王卿若听的头都大了,她早已嫁为人妇,司马言比谁都清楚,却还吩咐下人称呼她小姐,真是贼心不死。她贸然想要起身,小喜也不敢太过激烈阻拦她,只是在她面前挡着不让她走,没想到她竟又是一晕自己跌回床上。
这是怎么了,如今她竟然这么弱不禁风,动不动就晕。王卿若忍着难受坚持说:“你,你不要叫我小姐,快送我出去,快让我出去。”
正当此时,司马言端着药碗进来,见到王卿若醒了,他挥退小喜,讨好地坐在床畔温和望着王卿若。“你还别瞪我,我把你抱回府免得你在大街上被围观,你该感谢我才是。”
王卿若怒气十足,往里靠了靠和他拉开距离:“你大可不必假好心,我在街上被人围观也好过被你带回狼窝虎穴。真想做好人就赶快送我回家。”
司马言好笑地放下药碗,“刚刚大夫给你号过脉,你不想知道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卿若,美人儿瘦削的脸蛋让他心疼不已。
王卿若不看他,也不想听他废话,“回了家我会去看大夫,不劳烦王爷挂心。”
“好吧,如此看来,你也不想知道章津南的消息了?”
王卿若虽然很想立刻扑上去问他章津南到底怎么了,可对他仍然充满戒备,便故作淡定说:“您若想说就不要卖关子,不想说也不用吊我胃口。”
司马言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贱的要命,王卿若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他就是放不下她。他轻叹:“他没什么事了,而且他要娶胡人公主了。”
这不是他瞎编,皇兄的圣旨已下,今天早晨刚派快马送往边疆。至于王卿若,到时章津南给她一纸休书便恢复自由身,皇兄已经答应他赐婚于她。
“不可能,你骗人,津南不会这样的。我不相信。”她是不会相信章津南会娶别人的,太离谱的谎话。
司马言无奈耸肩,“不日他们班师回朝,你就不再是章津南的妻子,他会带着胡人公主一起回京,这种事我骗你干什么,你总要知道的。不过早晚而已。”他隐去胡人公主一厢情愿,皇兄拿章家上下的性命尤其是王卿若的性命逼迫章津南就范。他要让王卿若死心,不对章津南有半点留恋。
“可怜你辛劳为他操劳尽孝,而他贪图名利抱上胡人公主的大腿一心想着荣华富贵,卿若你又是何必呢,他不值得啊。难道你还要自讨没趣去求他不休了你,给你留个小妾的位置吗?”他字字句句都为王卿若考虑,难以让人不心动。
她长睫扇动泪水簌簌落下,轻咬着下唇依旧不愿相信。
司马言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似水说道:“这样的负心人根本配不上你,你如今还怀着他的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卿若,把这碗药喝了,往后有我捧你在我掌心上,我定会珍惜你善待你。”
什么?!她竟然怀孕了,她和津南有了爱的结晶。可她为何更加心痛,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这药方里加了珍贵的药材,不会很痛,只要睡一觉你就可以和过去说再见。我知道做我侧妃委屈了你,过些时日我再去求皇兄让你做正妃。”司马言的声音很远很飘渺,他递过来的碗却很近很真切。
王卿若盯着面前的黑色汤药,眼泪依旧滴落不停,她沉默片刻偏过头去。“这个孩子,我要留下。”她眼中充满坚毅,不容商榷。
司马言心中不爽,那个病秧子有哪里好,竟然能让王卿若这种状况下还愿意为他生孩子。声音冷了几度:“我不可能为他养孩子,卿若你真的半点不为我考虑。我能向皇兄争取到你,你不知我跪了多久花了多少心思。”
王卿若苦笑:“我何时让你做这些事,别误会了,我不会做你侧妃,这个孩子我可以养大。”
她心若死灰,却不忍心扼杀这个小生命。就在刚刚,她脑中忽然出现第一次见章津南的样子。他温孺地躺在榻上,眼底沉静如湖水,含着淡淡的笑看她,脸色微微绯红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
她早已沦陷在他的世界,倘若他能快乐,她愿意成全他。
司马言扶额,他怎么忘了王卿若和一般大家闺秀不一样,她多有主意多倔强。“你有登天的本事,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来到世上,何尝不需要父亲。你执意生下他,到底对他是不是一件好事。”直取不行只能走迂回战术。
看来他说的这些让王卿若有了几分动摇,司马言乘胜追击:“为了你我早已没什么底线,这孩子若你执意想生下来,我便做个便宜爹,视他如己出。这还不行吗?”
本该感动的,一个弃妇而已,纵使有着神仙般的容貌又如何,容颜易逝本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王卿若只觉这世上的事都匪夷所思,这世上的人都疯狂痴癫。
可是不管如何自取其辱,她都想听章津南亲口对她说,他不要她了,要娶别人了。
“我要回家。”绕来绕去,绕回原点。
司马言跳脚:“他们章家哪里还有你的立身之处,你且在我这里养身体。你现在气血双亏,稍有不慎非但保不住孩子,就连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是了,她现在无处可去,竟然只能留在这。王卿若心酸却不服输地仰着头像个战士:“等他凯旋而归,我要他亲自给我写休书,你不许拦我。在那之前你要与我保持距离,不可乱来。”
司马言郑重说:“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好好在这修养,小喜是个乖巧伶俐的丫头,让她伺候你,你不许拒绝。等到你确认他始乱终弃,你就不要推开我了,好吗?”
王卿若麻木点点头,等到时候再说吧,若一切成真,她会不会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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