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十九章

“如果世界上有着真正可以被称之为神明的存在，那我想一定就是他了。”八岐大蛇总是这样说到。

        因为他对人类总是这样一视同仁。

        那是公平的衡量欲望和付出的神明。

        只要有着无论如何都想要实现的心愿，和倾尽一切的决心，只要迈出那一线——

        就是漫天的黑夜。

        只那一步，就是天旋地转。六眼所捕获的信息明确的将周围的一切塞进他的大脑，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在这里停滞。

        这片黑夜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古怪，明明是没有月亮和光源的黑夜，却出乎意料的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

        约有两米往上的男人轻松的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活动起胳膊来。

        “本来的话来到这里是需要有着足以打动神明的愿望，这一次是因为有人已经替你们支付了代价。”

        男人走到虎杖玉津的身前，有些别扭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去玩吧，很快就会结束的。”

        玉津什么也没问。

        他善解人意的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在领悟男人的意思之后就迈着两条小短腿踩着木屐跑到鸟居下数石头去了。

        “我虽然听说过表里伊吹山的传闻，但是这种程度的神力我是听都没听说过啊，也许你这位跟踪狂先生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穿着小振袖的菅原少爷两手撑着腰，企图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更加有气势一些。

        但显然一个十一岁的小鬼想要有压过高大壮士的成年男性的气场实在是为时尚早。

        男人注视着菅原觉的双眼，直到看见那双六眼透出些许不同寻常的光，才缓缓开口。

        “八岐大蛇应该是出事了，尽管身为伊吹山与支流之神他无法被消灭，但分为碎片封印还是可以的。”男人指向漆黑的天空。“阴和阳，什么样的关系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哪里来的白痴做的这种事情。”菅原觉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气，翻了一个不甚文雅的白眼。

        菅原觉天生就对神明的存在缺乏敬意，常年的信息流毫不留情的灌入使得菅原觉的性格变得有些激进自傲。他并不是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他是在一些人眼中更加狂妄的，认为只有自己才能支配自己那一类人。

        “很快就会结束了。”男人这样安慰到。

        “套什么近乎啊你这家伙，刚才是看在玉津的面子上本大人才没拆穿你，你这家伙不是明晃晃一个受肉了的咒灵吗？”菅原觉根本就不接受男人带着善意的安抚，对他来说这无异于是在质疑他的实力。

        六眼实在是非常难搞的玩意，无论是那双眼睛，还是眼睛的主人。

        男人再一次树立起这个认知并且明晃晃的无视了菅原觉的发问，迈着那双结实有力的腿走到虎杖玉津的身边将人托举，坐到他的臂膀上。

        紧接着在玉津快乐的欢呼声中挑衅似的给了菅原觉一个眼神。

        “可恶！你这个人高马大的丑东西，等过几年觉大人也能做到！”

        口不择言的菅原觉选择性的遗忘了玉津会和他一起长大的事实。

        上及无穹，纯白的神明在高天高悬。

        谁能想到这个从未被放在心上的下神是这样的存在呢？

        这个有着霜冷苍白的姿容，端丽又毫无欲求的家伙明明是个只能算得上会点戏法连妖怪都不如的下神。

        这个最多是因为有一个会酿神酒的弟弟又有一个成为伊吹大明神妻子的妹妹才成为伊吹大明神的从神的家伙究竟是搞错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梦魇呢？

        悬在高天原的太阳的虚像被怪异的金色火焰点燃，焚烧的灰烬是点点鋆星似的尘埃。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呢？

        这个被称作秽转神的家伙分明就有着一张和伊吹大明神一模一样的面容。

        也许是因为伊吹大明神漆黑的头发和眼睛与这个发丝雪白总闭着双眼的家伙反差太过强烈、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在倾听伊吹大明神的话语安静的坐在案桌的后方、又或许是轻蔑的不愿意去结识这位力量渺小的下神——在这之前谁也没能发现。

        微小的奇迹在天平失衡的一瞬间如猛兽出笼绽放出狰狞的恐怖面容。

        秽转神的诞生是源自伊吹大明神的愿望。

        那是在许久之前的某一日，中津国的荒神纷纷闭锁神国沉睡的那段时候。

        荒神的生命是很漫长的，他们既不需要信仰也不用世人传唱，他们是从这片土地荒芜之时就存在的神明。

        过长的生命和人类寿数的短暂像是大地和花朵，尽管花朵的开放很是美丽但每一次的开放和凋零对大地来说都是短暂的相遇。

        无法再继续承受永无止境的离别，荒神们逐渐封闭神国选择沉睡。

        感到寂寞的八岐大蛇独自在伊吹山巅饮茶，手里的杯子和茶叶是某个长相有些奇怪的异国神兽来中津国采太岁时带来的。

        “嗯？很寂寞吗？啊，那一定是因为没有漂亮的美人作陪啦！”神兽白泽用蹄子拨弄山顶的石块。“美人和酒就是最棒的啦！可惜我们那边有规定，带酒水出境需要备案，琼浆玉酿可是限定的贡品呢，不然带来给你尝尝也不错，谁能想到中津国连这都没有啊。”

        不着调的神兽离去不久，他就感受到山的呼唤。

        荒神的诞生是依托于这片岛屿意志。

        伊吹大明神是山与支流与阴气的神。山赋予他温和包容的性格，支流的形状赋予他八头八尾之蛇的外身，阴气给予他漆黑的颜色，这座山好像将什么都赋予了他，让他在荒神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这片土地把祂认为的美好都赋予了他，为此用于挑选的素材遗落下来，重新封锁在伊吹山的概念之中。

        那里有着祂所想过又被废弃的另一种伊吹大明神。

        山的公正，河水分流的无私无穷无尽的灵气——这样荒神是很痛苦的。

        公平的给予，公平的施舍，一味付出去实现他人祈求的神明会让美好的一切腐坏，也会让自己遭逢痛苦。于是这美好的另一些东西孕育的胚胎并没有得到出生的权利，而是被纳入原初的混沌，等待着回归于无的那一刻。

        ——他的寂寞引发了那个胚胎的共鸣，他想要人陪伴的心愿在那个时候引动了奇迹。

        本应该腐化成为这片土地养分的、八岐大蛇的另一种可能在那一天重新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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