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送行
他沉默地敛下了眼，快步走到她面前，端起了药碗。药还是热的，他轻轻地吹了吹才将盛着药的汤匙递到她的面前。
一抬眼，又对上了她充满戏谑的眸子。
她眉眼弯弯，“王夫这是把本王当成孩子在哄吗？”
寒枫垂眸盯着汤匙，没出声。就在此时，慕惜月微微俯身，含住了汤匙。二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了许多，寒枫握着汤匙的手僵了一瞬。
浓烈的药味儿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慕惜月忍不住皱了眉，有些后悔了。这药可真苦，太医院的那群老家伙，怎么净爱开这种苦方子。
“良药苦口。”寒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慕惜月虽是皱着眉，却也还是很配合的喝完了一碗药。那股子苦涩在唇齿间长久的保留着，让人难以忽略。
“吃吧。”
慕惜月略有些错愕地抬眸，只见寒枫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颗蜜饯，那蜜饯乖巧的躺在他的手心，看起来可口极了。再看他的神色，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觉得苦涩。所以，这蜜饯是早就备好的吗？
明明是近在眼前、伸手便能够到的蜜饯，她却觉得有些虚幻。男人的身形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她隐约间看见了一个少年，他也是这样，递给她蜜饯。少年的脸与眼前人的容颜渐渐重合。
“疯子。”她低声唤着。
“傻子。”他笑着回应。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玉兰树下。那时岁月静好，没有战争，没有政乱，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她回了神，接过了那颗蜜饯。蜜饯入口的时候，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儿顿时压住了那苦涩的药味儿。甜滋滋的，让人忍不住往里面陷。可是……她的眼神暗了暗，“主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慕七掌控着弋江。”他敛下眼，试图躲开慕惜月审视的目光。
她似乎知道为什么是慕七在处理这些事情了。
“你守了我三日。”这是一句肯定句。
寒枫的眼皮颤了颤，手指也有些蜷曲，可嘴上却说着：“他有圣上的旨意，我怎么敌得过。”
慕惜月挑了眉，却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他既是带着旨意来的，那可有说让我交出弋江兵权之事？”
“未曾。”
“那弋江新的主权人可有定下？”
“并未。”
“那可有说让我何时归京？”
这一次，寒枫沉默了许久后，才低声回答：“伤好之日，便是归京之时。”
伤好之日？
这个时间范畴可真说不准。
慕惜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被绷带绑的严严实实的，细嗅还能嗅到一些药草的气味儿。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有些蠢蠢欲动。
“殿下犯不着为此再伤着自己。”寒枫语气微凉。
慕惜月笑了笑，将视线从自己的手上移开。兜兜转转，最后落在了窗外的风景上边。
是时候，该回京城了。这弋江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
慕惜月的伤养了小半月。伤好的时候，也将近年关了。弋江的百姓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猛然听见了她要走的消息，才反应过来她是京城来查案的亲王，不是来这久居的州牧。
她走的时候，百姓自发地组织了一场送行。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百姓们拿着自家制成的糕点和饼子，赠给京城的援兵。她瞧见沐晴手上已经被塞了不少东西，那一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也有些僵了；再往前看去，云雀正笑着婉拒乡亲们的热情；一旁的韩宁也是笑着的……好像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城楼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慕惜月挑了挑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城楼下面站着一个女人，她手上挎着一个竹篮子，看那神情，应当是在和守卫交涉。
她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下去瞧瞧的念头。这脚步比她的思绪还要快了几分，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迈出了脚步。既然已经迈出了脚步，那边下去瞧瞧吧。
——
“婶子，真不是我刻意为难，这城楼重地真的不能进。”守卫都快被面前的大婶叨叨疯了。
“哎我跟你讲——”，那婶子忽然就停下了，眼睛也亮了起来，直接伸手拉住了慕惜月的手，“小娘子，啊不，小医师啊。大娘听你要走了，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家里做的一些饼子，你尝尝。”
她说着就递过来了一个竹篮子。慕惜月垂下眼，粗粗地看了一下，有半篮鸡蛋，半篮饼子。
她眼眶有些酸，笑了笑，“孙大娘客气了。”
对于她还记得自己这一件事，孙大娘表示十分欣喜。她眉眼含笑地讲手中的篮子往慕惜月的方向推了推，“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一些小心意罢了。你快些收下，晚些我还要去给沐医师送些东西。”
“好。”慕惜月笑着接过了竹篮子。
孙大娘这才满意了，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回了京城以后啊……”
慕惜月就静静地听着她的絮叨，时不时地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着。这副模样让孙大娘很是满意，就又拉着她话了些家常。
一旁看着的守卫已经呆住了，不是说娴亲王冷漠无情吗？他见到的，当真是娴亲王本人？
“娴……”他不自觉的开口，同时也摆出了要行礼的动作。
这让慕惜月直接皱了眉，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句：“娴姑娘可是要回了？”
“嗯。”慕惜月轻轻点了点头。
那大娘听见了这称呼，眼睛更亮了，“这名字好啊，娴小医师……”
又是一轮絮絮叨叨。
守卫都觉得自己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慕惜月依旧是一副耐心听讲的模样。
也许，他们对于娴亲王的误解有些大了。
可这温馨的画面却被一句话打破了。
“殿下该准备启程了。”慕七从远处走来。
孙大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从京城来的祈将军，管她的小医师叫“殿下”。小医师是什么身份？娴……娴亲王！
孙大娘愣愣的瞧着她，不自觉的喃喃着：“真是亲王啊？”
慕惜月的神色明显一僵。
孙大娘在错愕了一会儿后，便回了神。亲王又怎样，总归还是小医师就行。
孙大娘依旧殷切的态度让慕惜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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