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祖母寿宴（一）

三日后一大早，宝珠便早早起床洗漱。

        如今她怀胎三月，胎相稳固，夜里睡的也还不错，但面色却大不如前，晦暗苍白，毫无光泽。

        梅香竹香日日与她理妆，更是看的分明，梅香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故作欢喜道：“王妃，我听兰香说，怀了男胎，当娘的会更加辛苦，面相看起来会暗一些，这般看来，您腹中定是一位小王爷了！”

        竹香却道：“也不见得，怀孕生子，总是辛苦事，不管王妃腹中是小王爷还是小郡主，受累的总是咱们王妃罢了。”

        “就是就是，”正捡首饰的菊香也插嘴道：“我就喜欢小郡主，若王妃生的是小郡主，以后长大了定然同咱们王妃一般秀外慧中，美貌无双，想想都觉得开心！”

        她举着一枚珠花美滋滋地翻看，仿佛已经预见了小郡主将来的倾城丽容。

        宝珠忍不住嗤笑一声，嗔道：“你们三个都少说两句吧，尚未出阁，这些话也是你们能说的？”

        梅香竹香闻言有点不好意思，菊香却一点不受影响，道：“我们也就在王妃跟前这般说，对着别人再不说的。”

        “君子慎独，别说在王妃跟前了，就是自己独处时，也不该乱说话。”兰香穿着一身莲青色秋装，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菊香不怕梅香也不惧竹香，唯独在兰香面前十分老实，被训了也不敢反驳，却不免小声嘀咕了一句：“‘君子慎独’是什么意思啊？”

        兰香一个眼刀送过去，菊香连忙以手掩口，以示自己再不说了。

        兰香便没发作，只道：“空了再把礼记的《大学》和《中庸》篇再读一读，五日后去别院找我背诵。”

        “啊？”菊香再没想到一句埋怨倒惹出了背书的惩罚，顿时后悔的不行，忙道：“兰香姐姐，你现在可怀着身子呢，我怎么……好去……打扰你呢？是不是啊王妃？”

        宝珠对着菊香求救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道：“我觉得不是，你去背书，兰香不过是听一听，连动都不用动，能累着什么？尽管去好了，不用担忧。”

        菊香欲哭无泪，一向歪理邪说特别多的她被王妃娘娘和兰香姐姐联手噎了个结实，顿时委屈地撅了嘴。

        梅香和竹香相视一笑，一同道：“菊香妹妹别担心，五日后，我们会陪着你去一道去的。”

        菊香：“……”

        当姐姐的都是这么不善良的吗？再加上王妃，那她也太可怜了啊！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雪翠轩中总算多了不少笑声，宝珠心中感动，丫头们为了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她也愿意配合，笑脸相迎没问题，可要让她从心底欢快，她估计是做不到了。

        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也没觉得多么可贵，可一旦失去，才会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在意。

        宝珠自诩冷静理智，同杨道济相处之时，时时咳咳都把持着自己的内心，不沉沦不疏远，她本想就这么相敬如宾一辈子，谁知道，不知何时，自己的心就变了。

        大概是杨道济将自己的身家全部交于她时，又或者是谣传之后他毫不犹豫信任她时……回头细看，她竟从未真心实意地回过杨道济什么——除了那些信。

        鸿雁纷飞，衔的却是思恋，这大概是她对杨道济最亲近的时候了，可如今想来，却总觉得遗憾。

        前锋军失踪了近一月之久，除了全军覆没，谁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离奇的现象了。

        而皇帝亲征的三路大军，却是势如破竹，一路打的瓦剌节节败退，三皇子杨道靖更是屡立奇功，俨然已是皇帝最得力的虎将，连带的德妃在京都也备受关注，风光无俩。

        而之前也曾名声大噪的燕王杨道业却没有什么新的功绩，皇后急的团团转，但前线战事，她再急也无用，燕王妃倒是淡定，她以府中有人要养胎的名义，也闭门谢客了。

        所以，当宝珠在叶府见到程思菡的时候，倒是有些惊讶。

        “你也来了？”宝珠微微笑道：“我听说，燕王府中也有了喜事，还道你脱不开身呢，没想到你竟来了。”

        宝珠这话可谓不客气，没想到程思菡竟一点不动怒，还温文尔雅地回道：“今日是外祖母的寿辰，我从小深受外祖母大恩，若无外祖母垂爱，还不知能不能长大。是以，外祖母的好日子，我又怎能不来呢？”

        叶府今日这寿宴，其实乃是家宴。

        老太太今年六十又三，并非整寿，因此帖子只下给了自家人，以及叶家那些积年的掌柜们，外人是一个也无。

        对于燕王妃同叶家的过往，众人也都有所耳闻，因此看见燕王妃出现在叶府，众人并不稀奇，倒是看见景王妃一来便不给燕王妃面子，众人觉得更吃惊些。

        而更叫人吃惊的，是叶府老太太对景王妃和燕王妃的态度。

        她方才对燕王妃亲近又濡慕的见礼便表现的十分平静，如今景王妃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燕王妃，这老太太却似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只不说话。

        顿时，众人都明白了。

        原来这叶府的风向已经变了，以前曾经最得老太太喜欢的程姑娘，如今已是明日黄花了，而之前在老太太跟前不怎么乖顺的大姑娘，没想到却成了老太太此刻最护着的人。

        “景王妃来了？快，快请起！”叶老太太看着向她拜寿的宝珠道：“你这身子，还跪什么？快快起来，再不起来，祖母这生辰便不过了。”

        宝珠有些无语，老太太如今仗着岁数大了，很会用一些威胁的招数，偏偏每次都奏效，她反正是不敢反抗便是了。

        宝珠从善如流地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才叫了程思菡坐到了另一边。

        如今这府中，身份高的除了自己便是程思菡了，处处被压一头，程思菡今日本不该来。

        她本就已和叶家撕破了脸，偏偏这次老太太生辰她却来了，难道是她已真心悔过？

        宝珠觉得不大可能。

        似程思菡这种人，素爱怨天尤人，只嫌得到的少，又怎会觉得自己拥有的多？

        她从不知道什么是感恩？谈何悔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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