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蛾正道看着迅速让咒骸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点了点头：能让悟看中的果然都具有足够的实力。

        他看着眼前跟自己相比完全称得上瘦弱的少女，无法想象刚才就是这个少女将五条悟直接踢出了院子，更何况除了体术，还有着十分强大的异能力。但让夜蛾正道不解的是，五条悟在申请让殷染加入高专的资料中写到：殷染具有能凝聚空间刃的术式，但咒力有限，且体术一般，建议成为二级咒术师。

        或许，是由于这个女孩的意愿吧。听悟说这孩子之前从没有接触过这些，也有自己的生活，想要不面对太危险的情况或者不影响自己的生活而降低评级也不是不能理解。夜蛾正道想，但真是这样的话到底要不要同意殷染进入高专就值得考虑了。因为咒术师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工作。

        夜蛾正道没有想到，关于自己到底被评为几级咒术师殷染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根据五条悟对伊地知说的那些话，殷染明白五条悟大概率不愿意让自己暴露给那些他口中的老橘子们，因此想来评级应该不会太高。

        三级或者二级比较合适吧？殷染无所谓地想，如果评级太低，作为五条悟亲自引进的学生很容易就会引起怀疑。

        夜蛾正道开口道：“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咒术师？”

        殷染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问题需要问。

        为什么成为咒术师？诚然有五条悟的原因。但比起麻烦，殷染更不喜欢被人威胁。因此当初同意五条悟的要求更多是出于一丝兴趣。

        但是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人’吧。”殷染如是说道。

        普通人？夜蛾正道朝殷染看去，发现少女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神却绝不是敷衍。正是如此，才让他无法理解。

        咒术师是需要不断祓除咒灵，不能被普通人知道的存在，为何少女会认为成为咒术师能让她成为一个普通人？

        其实想要成为普通人并不确切，只是想要学会接受自己所厌恶的、经历过那么多世界所形成的疯狂的那一部分自我。殷染想。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去定义普通人，但在她看来，自己若是始终无法正视自己的疯狂，无法接受自己黑暗的一面，是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普通人的。

        即使自己变得再开朗、再友善，但发自内心的厌恶从前的自己，戴着虚假的面具和向她展露内心的人相处，只会让她陷入不断厌恶、不断挣扎的恶性循环之中。在这种情况下，终有一日那些负面情绪会彻底无法压抑，在一瞬间全部释放。那时自己才会真正成为自己所讨厌的没有感情、只有恶意的魔鬼。

        刘知的话语让殷染明白了她在痛苦中对于最初的普普通通的自己的美化，下意识将当初的自己想成了完全美好、完全纯真的形象。但并不是的。殷染是一个会在心里吐槽、会有一些负面情绪，甚至有时会对别人表露出恶意的人，世间不会存在纯然善良的人。

        在这个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中，所有人一出生下来就会让灵魂沾上其他色彩。

        而她明白得太迟，压抑得太久，她的情绪太过浓郁激烈。因此她需要一个合适的空间逐渐将疯狂的自己展现出来。而这一过程中只有周围的人没有对她的偏执产生抵触，她才能更好地将扭曲的自己重新摆正。

        其实殷染本身并不介意和五条悟相处。因为她从第一眼就明白，五条悟是个某种程度上和她一样疯狂的人，甚至殷染会在心底产生一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亲近。这也在潜意识影响着她，让她作出来到高专的决定。

        所以，在她看来，成为咒术师真的能够让自己慢慢成为一个普通人。

        毕竟，殷染想，对一直在见识各种扭曲的情绪构成的怪物的咒术师来说，一点一点展现自己疯狂的她确实没有那么恐怖不是吗？

        “……”夜蛾正道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道：“咒术师都是一群疯子，如果你能一直不产生对人类有危害的想法，我会同意你入学高专。”

        “嗯。”殷染点头：“我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想成为普通人，首先不能让他们恐惧我不是吗？”不然，殷染想，创建一个没有普通人的世界也很符合自己的理想不是吗？大家都不普通，自己也就变普通了吧。

        但是想了想小兰、园子，甚至是遇见的网球部众人，殷染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毕竟，这是以前的殷染会做出的自欺欺人的选择。

        “好，”夜蛾正道点头：“那么，欢迎加入高专。”

        “以后请多指教，夜蛾校长。”殷染冲夜蛾正道鞠了一躬。

        五条悟听见殷染的回答，也颇感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成为咒术师是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呢。

        这样，让他更想去探究殷染的过去了呢。五条悟满脸兴味，又忍不住自恋地想，该不会小染染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才这样说的吧？毕竟，他可是最强啊！

        幸亏殷染不知道五条悟在想什么。不然，五条悟的工资又要多一个赔偿项了：因损坏学校房屋而被罚款。

        “那么，小染染现在就算是正式加入高专了~”五条悟走过来：“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去上课吧~”边说边走到殷染后面推着她往门外走。

        “现在上课？”殷染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地往外走。难不成五条悟真的是一个负责的好老师吗？

        “对啊对啊~小染染可是第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哦。”五条悟表情雀跃：“世界最强的免费一对一实践教学！怎么样，很心动吧？”

        会相信五条悟真的想教她的自己一定是坏掉了吧？一定是吧？殷染刚因为顺利入学而有些放松的面部表情瞬间又绷紧起来。

        她甩开五条悟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快步朝操场走去。

        她殷染，对着天，对着地，对着高专，对着自己想要成为普通人的伟大愿望发誓：今天，等一会儿，在高专的操场上，就是五条悟的埋骨之地！

        兀自走到操场的殷染在半路被五条悟拦住了：“等一下嘛，小染染，就算是因为能得到老师的教学也不能激动得不听完老师的话呀~”

        殷染转过头看着五条悟，等着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垃圾话来。

        “来，这是你的二级咒术师证，可要拿好哦。”五条悟递给殷染一个小册子。

        二级？殷染接过证书，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所以呢？”

        “所以说，小染染就算再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老师的教学，也不能在高专哦~”五条悟说：“毕竟我可是有好好的向上层掩盖掉小染染的特殊性呢，小染染打算怎么感谢我啊？”

        殷染皱眉，直接忽略掉第二句话：“那你想到哪里打？”

        “是教学，教学啦。”五条悟不满地纠正殷染的说辞：“不过，要想真的找到一个没有老橘子的人监视的地方还真是有点麻烦啊。明明是一群快要腐烂的老橘子了，还成天想着权利什么的。果然还是杀掉比较好吧。”

        殷染这才真切意识到五条悟对上层的不满有多深，按照这家伙的性格，没有直接杀掉那些人，果然是在顾虑更重要的东西吧。

        “太麻烦了，不打了。”殷染懒懒地说：“下次你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告诉我。”

        然后转身继续向操场走过去。

        刚才她看见另外两个一年级的好像打算去操场训练，因此打算过去看一看咒术师到底是如何进行战斗的。毕竟五条悟在实力方面确实无可非议，和他战斗反而不能看清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五条悟看着殷染的背影，明白她不会改变主意了，有些烦躁，对上层的厌恶又加深了不少。

        五条悟对着殷染喊了句：“之后会有专门给小染染定制的高专校服哦，一定要记得来拿。还有，昨天那个咒灵老师我就带走了哦。”然后便转身打算去看一看悠仁秘密训练的进度，顺便去找禅院真希拿他拜托她给殷染制作的能看见咒灵的咒具。

        至于那个咒灵，五条悟想了想，还是觉得封印在结界内的某处比较保险。他刚刚注意到学生们完全对殷染身后的咒灵视而不见，想来殷染真的有一些途径能完全隔绝咒灵，并且瞒过咒术师的眼睛。而自己的六眼或许因为和殷染的【切】有某种相通之处，因此才没有被屏蔽掉感知。

        殷染确实考虑到将咒灵带进高专的问题。她不知道五条悟究竟有没有将这个事告诉其他人，而且她记得五条悟说过高专周围有结界，因此为了保险，便将咒灵周围的空间扭曲，使得用眼睛无法观察到咒灵。因为空间是独立封闭的，因此诅咒的气息也没有外泄。

        她也不确定效果如何，但看刚才众人的反应，想来是瞒过了他们和结界。至于五条悟，现在看来是没有瞒过去。

        殷染来到操场，发现操场不只有伏黑惠和野蔷薇，还有胖达和狗卷棘，只有禅院真希不在操场。

        伏黑惠正在和胖达进行对战，看两人的样子，应该在训练体术，因为殷染没有感知到咒力的流动。而狗卷棘和野蔷薇在一旁观看。

        殷染抬步走到两人旁边，也一起看向正在交战的两人。

        很明显伏黑惠落入下风，就体术方面来说胖达要强于伏黑惠。

        殷染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和自己的体术做了比较，发现如果按照现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素质的话眼前这两人一个都打不过。

        但自己的体术毕竟是自己切切实实亲手磨炼出来的，因此和“四灵”一样并没有被世界意识剥夺掉。

        “四灵”是殷染在之前的一个世界中得到的能力。

        因为这种攻击方式是殷染自己开发出来的，并且为了让世界意识认可这一项能力，她在那个世界几乎是疯狂地进行训练、战斗和杀戮，多次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逃离出来后，殷染才感觉到“四灵”彻底同自己融合。

        那个世界是非常独特的一个世界。殷染偶然接触到了和世界意识同级的存在，这才能耗费巨大的代价使得这项能力与自身结合。她本身将近一半的恶意和负面情绪都是在那个世界中积累的。而在那之后，她再也没能找到任何一种融合的方法，因此只能选择放弃依赖不同的能力，不断开发完善体术和“四灵”，甚至连体术也是需要在每个世界初始经过严苛的训练才能有所恢复，否则殷染只是比普通人能强一点而已。

        刚才踢飞五条悟的一脚她几乎用尽了全力，但其实也是借助了【切】，抵消掉空气阻力，并且将五条悟完全束缚在一个空间中来使他无法挣扎，何况五条悟并没有挣扎的意思，故而才能达到那种效果。

        而这具身体也和之前一样是没有任何痕迹的，即使自己再怎么擅长，还是需要经过磨合才能使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相匹配。

        自己目前能够保命的其实也就只有“四灵”这个能力了。

        看来以后的计划要加上训练体术这一项了。殷染突然有些厌烦，即使已经习惯了训练体术，但痛苦不会因为你习惯了就变得不疼了，只是因为在多次的经历中提升了自身能忍耐的极限，因此才会觉得比之前轻松。

        没办法，殷染想。谁让自己是个不想要死掉的“胆小鬼”呢？

        连为何会进入无限世界都没有搞清楚，就这样死掉也太糟糕了。

        况且，自己“死”不掉的啊，只不过是又开始新的世界罢了。

        殷染之所以想要努力活着，是因为她怕在某个世界自己有能够找到真相的机会，却因为早早就死掉而和真相擦肩而过。

        尽管一次又一次失望，但这个目标还是坚定地藏在殷染心底，和变回普通人一样，是她在望不见尽头的痛苦中唯二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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