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窈淑宫
“母妃，父皇到底怎么想的，为何，为何想起让丞相去教那废物！这不是给她送了个靠山吗。这些日不少官员上那湛王府想博得好靠山，其中不乏一些权臣，父皇这一举动”
“莫不是想立她？”
淑妃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眼波随微漾的茶面颤动，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气度。
“漾儿不必心急，你这几年太得势了皇上必定会打压打压你，你且稍安勿躁，有你舅舅和母妃在太子之位定然是你的。”
“可是…可是”陆漾有些迟疑。
淑妃牵过他的手掌握在手中安慰道“卫仲渊与那叶逍都是一个性子的人，看不得行为乖张做事出格之人，湛王那德行卫相受不了的，况且就算那小子得了卫相欢喜又如何？她手中一无兵二无势除了嫡子的身份哪一处能与你比？”
“你父皇此举无非是间接告诉你行事收敛些。放心吧，有你舅舅在呢，不必担心那小子，相反母妃觉得你该多留神另一个才是。”
“母妃说的是陆南安？”
“正是，你舅舅前些天跟我说代王那日逮了几个强盗押送给京兆尹，你可知那强盗抢的是哪家？”
陆漾摇头。
“左丞相姚善之女姚卓如。”
陆漾嗤笑。
“贱婢之子果然心眼多，左丞相还是矮了右相一大截没那个命数攀高枝都比不上嫡出的。”
“代王此人城府极深是个难缠的角色比之湛王更具威胁，既然你父皇想打压下你自然他也会得到好处你不可轻视。”
陆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贱婢之子，还敢妄想！
淑妃还想说什么却闻太监禀道，代王来了。
母子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接着陆南安带着一脸笑意走了进来跪拜到“参见母妃。”
“今儿个本宫这倒是热闹，安儿也来了。”淑妃瞧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一二。
“不想大哥也来看母妃了，南安倒是来巧了。”陆南安笑容放大，一脸乖巧。
陆南安永远带着一脸无害的笑容，配上那干干净净的面庞让人极容易产生好感，但陆漾就是对他的这位弟弟没有太多好感。
“母妃漾儿还有事先走了。”
淑妃点头后，陆漾扭头便走看也没看他躬身相送的样子。不过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常在所生的儿子，既妄图攀上他母妃和他舅舅家的势，当真不要脸至极。
“安儿来的不凑巧，本宫有些乏了想歇息了。”淑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的意思。
“南安只是来向母妃请个安的母妃累了就先歇息吧。”陆南安落在淑妃身上的笑容是真正的尊敬与依恋。黑漆漆的眸子看起来明亮异常叫淑妃也怔了怔更加快了步伐。
说罢淑妃被服侍着离开，空荡荡的大殿徒留他一人卑躬屈膝的站着。即便他三岁便养在了她名下，但是养儿怎么比得上亲儿子？门外的阳光与门内的阴影将他侧站的身子分成阴阳两色，低垂的眉眼渐渐上移，最终笑容凝固。僵持了许久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他已经将这副笑脸深深嵌入肉里，即便不在人前也扯不下来了。但是，他是真正将淑妃当作自己的母亲，只是她并没有将自己当作她的儿子。
有些人天生就是高贵的他想要的东西都有人给，有人帮，可是有的人却不同，他想要的东西都要靠自己去拼，去抢，去夺，因为没人给他，因为他发现有时候努力根本没用，所以，他不得不用最卑鄙的手段，那是被前者逼得，不得不如此！
这几日湛王爷再没出现在朝暮阁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众人纷纷猜忌丞相定是公报私仇好好惩治了这个小霸王没人跟他们抢姑娘了倒是大快人心，即便如此依然没人敢点上官染，毕竟众人皆知上官染是湛王最宠的女人，只差没有迎进王府了，哪个不怕死的敢跟王爷抢女人。于是花魁摆在那只能看不能碰这些贵公子们一个二个都是心痒难耐。
再说陆长忆，这几日乖乖待在家连王府的下人都在怀疑王爷是不是被掉包了。
近丑时，陆长忆放下笔舒展了下筋骨，忙了好几日总算是把之前写的那些策论整理出来了，真是不容易，这还是她离国前写的，若不是云姨都收着她还得重新写更加麻烦。
“王爷累了吧，喝点汤。”轻云一如既往的端着食盘走了进来，一股香味随之飘了进来勾起了她的馋虫。
“麻烦云姨了，每夜都还守着给我送宵夜，嗯，真好喝…不过这些日的味道倒是与往常有些不同。”寒凉的夜里手脚都有些凉了来一碗暖呼呼可口的汤简直不要太舒坦了，陆长忆笑得眉眼柔和。
“王爷这嘴儿真记得住味道，这些日子的夜宵都是叶姑娘做的，洗药材，熬高汤几个时辰呢，我只负责在旁边看着。”轻云颇有些欣赏她，这孩子是个踏实的姑娘跟着她学了一次便青出于蓝了，一步步做的比御膳房里的大厨都要精细美味些。
原来是她。
叶弃听云姨说湛王府有一片桃园这几日正是桃花灿烂的时节里面好看的紧，听说王爷喜欢饮酒做些桃花酒给她尝尝王爷该是会喜欢。她们两人身份悬殊太大她能做的无非是这些日常琐碎，其实日子过得越久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想报恩，还是……只是想对她好而已，到底是将她当救命恩人还是别的就不清楚了，没人告诉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也并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一切不过都是出自内心的冲动而已。
桃夭二字是陆长忆亲自题的，取诗经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叶弃踏入桃夭后才彻底明白了身份二字的含义，也明白了它的悬殊。叶府的豪华已经是她自入府以来很惊叹的，但比起湛王府简直小巫见大巫。湛王无论再不受宠也是唯一嫡出皇子，她的府邸是按照亲王的级别修建的甚至更甚，赤羽之内除了皇宫就找不出第二座胜过湛王府的院落。踏入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变了，她已然置身花海，四周尽是满天花瓣飞舞。惊奇的打探四周，停驻下来，伸手，翩翩起舞的花瓣一片接一片飘到她手掌中。
真好看!
美景确实能叫人心情愉悦，叶弃唇间不经意勾起淡淡的笑容。深宅大院也是有人间胜地的，不是所有府邸都似叶府那般阴森可怖。
走了好一会，也欣赏够了，叶弃挑了一株茂盛的桃树爬了上去，险些叫这景象迷惑了她来的目的，桃花酒选花是最重要的一步她定要为王爷酿出最美味的桃花酒。叶弃一手挎着篮子把着树干一手摘花，神情专注眉宇柔和，时不时凑近那花朵轻嗅，甜甜的味道真是叫人开心。唇间的笑容一直未曾淡下。
叶弃瞧远处一枝开的繁盛，惦着脚尖伸长了身子去摘，稍稍挪了挪靠近边沿依然还差一点点，还有一点点了，最后啊！一个踩空身子便往地上跌，手里的花篮也脱手甩出，只觉天旋地转，漫天花瓣飘洒，这地不过一人多高摔下去也不过疼一下而已，正当她紧闭双眼准备疼痛来袭时却感觉疾风扑面。
「王，王爷。」
花瓣飞舞，从二人头顶飘落。
依然不变的白衣，翠玉金冠之下一张面容胜过万千美景，空中的花瓣都成了她的背景，她便是花仙的化身。
王爷的胸怀很柔软，始终带着淡淡清香，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两人亲密相拥翩然落地。这般的王爷，着实让人心跳加速。
叶弃迅速站稳离她稍远一些，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
“下人没有告诉你不得踏入桃夭吗。”瞧这篮子倒不像无心闯入。
叶弃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不敢作声，云姨并没有说不能进来呀!她擅自闯入定然惹王爷生气了。
“既要摘花赶紧摘了离开。”陆长忆拂袖而去，她在外面风流浪荡恣意妄为应付的太多了，回到府里再不想多说一个字。叶弃爬起来时才发现不远处白影翻身上树，悠闲自若的躺在横亘的枝丫上，持着一本书，叶弃情不自禁的轻笑，王爷，真好看。
回过神来的她需要尽快采完花离开免得耽误王爷念书。
民为什么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覆舟……不知不觉眼神便从书本上离了去，那身影小心翼翼爬上树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她，指尖拨动花瓣微微一勾尽数落入掌中。
素手纤纤，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一身素衣木簪束发也难掩清雅曼妙之姿。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待她反应过来心中所念已和书上差了十万八千里，该死，这，这念得是什么。
陆长忆懊恼的捏着书快步离开，这地儿委实待不得了，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不成是那青楼楚馆待多了这思想越发……白皙的俊容泛红。
叶弃采完时一瞧去那地方早就没了人影。
“王爷今日来的不巧，小染她被靖王点了去……”老鸨也很无奈，这靖王从来都不会沾这烟花之地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就来了，她以为湛王爷许久没来今儿个可能也不会来的没想到……两位爷聚一起了。这不是成心让她短命吗。
“靖王。”陆长忆继续上楼不顾老鸨的劝阻，来者不善，这怕不是冲姑娘来的而是冲她吧。
“爷，爷您不能去呀!”老鸨老胳膊老腿根本拦不住她。
房门外两个侍卫见到她单膝下跪行礼齐声道了句“参加湛王殿下。”
“既知是本王还不滚开!”房门里不是什么琴瑟和鸣声而是安安静静寂静的可怕。
“我家王爷有令，不准任何人进去，对不住了湛王。”
两人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意思，是真当她湛王好欺负不成。
“叶起!让这两条狗滚开!”
咻的一声，两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人挨了一脚被左右踢开，接着叶弃砰的一声踹开门，折身去应付那两人。
陆长忆闯进去时上官染被钳着下颚灌酒，陆漾瞧见她来了一分神，上官染得了机会挣脱开距离咳嗽起来。
“染儿!你没事吧。”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个陆漾。
“奴，无碍，王爷不必忧心。”上官染不知之前被灌了多少酒此时身子发软的跌进她怀里，被陆长忆紧紧揽着腰身。
“五弟果然宠这妓子，呵，不过灌了两杯酒瞧你心疼的样子。”陆漾嗤笑随手扔了酒杯。
“皇兄对长忆有意见便冲长忆来，何必为难无辜之人。”
“这女子魅惑皇子致使湛王荒淫糊涂，为兄不过是想来看看是什么模样让你神魂颠倒，看起来不过如此。”
“皇兄看也看过了，可以离开了。”上官染第一次醉的这般厉害，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全靠她支撑。
“本王这次来不仅仅是看看，还要——带走她。”陆漾指尖轻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我的女人，用不着皇兄教训。”陆长忆将她交到叶起手上，回身与陆漾同坐。
“这也是父皇的意思，皇弟莫不是连父皇也不放在……”
陆长忆猛的一靠近气势瞬间迸发将他全面压制“别拿父皇压我!想必皇兄也清楚我流传在外的名声，我可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可皇兄呢？皇兄若故意激怒我，那咱们不妨鱼死网破!”
这小子当真狂妄!陆漾脸黑的不像话，果然跟她娘一样是个情种，为了一个女人既如此冲动。
“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真连前程都不要了？”他自小习武难道还会怕了这文武不通的废物陆漾心平气和跟她的状态完全相反。
“前程呵，自我被父皇送去当质子以后我便已经没了前程，今时今日我所求的不过一身荣华佳人相伴。”她笑的不屑，却极深的掩饰下眼底的轻蔑，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皇帝更荣华的了。
“皇兄最好莫再动她，否则——叶起我们走!”
朝暮阁已经不安全了，若不将她带回王府谁也不会知道陆漾又会对她做什么。
他陆漾虽是皇兄未免也管的太宽，看来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棋子而已，真正想警告她的估计是龙椅上的那位吧。果然应了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心。
叶弃将酒坛子埋好欢喜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酒王爷尝到定会欢喜，刚提步准备去洗洗时便瞧见陆长忆，她身后的叶起抱了个女子。陆长忆一个眼神叶起点点头抱着上官染先走一步。
叶弃目光随着那女子的身影消失收了回来，就这么一晃眼陆长忆已经到了她面前。
王，王爷，脚下慌乱的连连后退。
“泥巴好吃吗”许是这孩子委实可爱，她今日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叶弃囫囵的抹了抹小脸却不想恰好将泥土抹散仿佛涂胭脂。
陆长忆不语只是噙着笑，那模样叫叶弃不好意思直视。
“过来。”陆长忆笑容未减冲她招招手。
叶弃缓缓靠过去还留了不短的距离，陆长忆一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叶弃下意识缩了缩肩。
“叶弃这个名字寓意不好，而且容易被叶府的查到，既然你想摆脱他们改换了容貌也得换换名字。”
她幼时母亲只唤她小名寻寻，说大名得留着父亲取可是叶将军打仗太忙了，根本没空搭理她这个私生女，那郭夫人随口说了句弃子而已便给她安了个叶弃。
念及此叶弃眼眸低垂多了几分伤怀。这一切都被陆长忆尽收眼底，轻轻勾起她的下颚，秀丽的五官被暖阳轻抚，美丽尽显无余。
“好姿色，没有靠山这姿色就是你最致命的地方。”抚上那道水墨秀眉，指尖的动作越发温柔。而叶弃的脸蛋也越发红了。
她说的一点都不错，所以自己才听从母亲的话入叶府后一直画着那妆容就是不想被当作玩物任人摆弄。
“若你只是个寻常姑娘，有个寻常背景，寻常容貌，定然会过的很快乐，不如……将弃改作寻，如何？”
叶寻——寻字出口叶弃已是一脸诧异，伴随着因激动而溢满泪水的美眸。娘亲说，不求她将来荣华富贵金奴玉婢，只希望她长大后寻常无奇，寻一良人作伴共度余生于是一直叫她寻寻。
“那我便唤你阿寻。”
阿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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