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图
我们吃完晚饭、各自洗好澡之后，一家人围着一盆碳火看着电视。这时妈妈给我们搬来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事先准备好的年货，有花生瓜子、有话梅糖果、有桔子苹果……
“妈，天气这么冷，你别忙活了，赶快过来跟我们坐一起烤烤火，去去寒气吧。”我对妈说到。
“是呀，妈，别忙了，这么多够吃了。”妹也对妈说到。
“没关系的，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这些若不够吃，我再去拿。”妈妈说着，就挨近我坐下。
“印子，你们打工那里有电视可看吗？”爸爸问到。
“有啊，就饭堂里一台，吃饭时或者放假时就可以看。大家一起看的。”
“那挺好的。”
“姐，真想快点毕业，可以跟你一样出去工作。”
“参加工作就自由了。”妹和弟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你们两个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以后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不要想这些没用的。多读点书，文凭拿高点，以后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我语重心长的对着他们两个说到。
“是呀，你们两个就是要想办法把学习搞上去。我和你妈就是想方设法给你们攒学费。”爸爸也加入我们对话，一家人闹哄哄的聊着。
大家聊得正欢乐的时候，挂在电视机后墙壁的挂钟沉重的发出“咚”的声音，共响了九下，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晚上9点钟。
农村人还是维系着古老的传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9点钟对于在农村生活的人来说，已经很晚了，是准备要睡觉的时间，而对于像东莞这样的城市来说，是刚开始进行夜生活的时候。
我刚回到家，生物中还没有倒过来，这个时间点完全没有睡意，但妈妈已经发话让我们此时必须各自回房间睡觉。因为房间不够的原因，我一直跟妹挤在同一间房间里和挤在同一张床上，所以妹的愿望是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嫁出去？这样她就可以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和单独的床。我又何偿不想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和单独的床呢？但家里目前的经济条件是不允许的，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要供养两至三个孩子读书已不容易，更别提其它的了。幸好我现在已经出来工作，至少在工厂的宿舍里有一张小小的床是属于我自己的，而且我也能帮着家里分担一些经济上的压力。
妹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学生的自律比我们社会人还是要好很多的。没有睡意的我随手翻开亦舒的《我的前半生》看起来。记得跟亦舒结缘是在读中专时，不上课的周末都是在书摊租小说回来打发时间的，偶然间租了一本亦舒的《喜宝》回来看，从那时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是亦舒的作品都爱看，并一本一本的收集，有的甚至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有新的感悟。说我是亦舒的忠实粉丝，不足为过。
亦舒的作品故事情节紧凑简洁，表面上语言活泼幽默，犀利痛快，然而她的悲哀只藏在骨子里。即使痛入骨髓的感情也仅点到即止，轻描淡写，全然是历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沧桑过后的平淡，波澜不起，生活依旧继续。
读亦舒的感受就是一切自己把握，没有什么感情之事是严重到要放弃自己放弃生命的，不比琼瑶的大悲大喜，亦舒笔下的人物仿佛就在自己身边或许就是自己，生活中你自以为很看得重很难放得下的人事，在她的笔下，世事洞明，过后就烟消云散了。
我沉浸在亦舒小说的情节里。妹早已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后山上小鸟吱吱喳喳的声音吵醒，我不想浪费这美好的早晨时光，于是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鞋袜，当走到外面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冬天比东莞的冬天确实要冷许多。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妈，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原来妈妈早已经起床了，此时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
“我们习惯了，早点起床，多运动一下就不冷啊。印子，倒是你才回来，还不适应家里这么冷的天气吧，应该要多睡会儿。”
“妈，瞧你说的，我可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我过去从妈妈的背后环手抱着她。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呀？刷牙和洗脸的水早就烧好，在暧水瓶里暖着呢，要用就自己去倒。”
“晓得啦，谢谢妈。”我把脸贴在妈妈的后颈上，在我还是小人儿的时候，妈妈在我的眼中一直都是很高大，很有安全感的形象，转眼间我就跟妈妈一样高了。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抱着妈妈该多好？这样就不用再回到东莞、回到石碣、回到嘉旭；不用再面对江壹炫、不用面对董事长、不用面对厂里的那些人和事。
“去刷牙和洗脸吧。”妈妈柔声的说到。
“好。”我松开妈妈，去刷牙和洗脸。
洗漱完毕之后，我来到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凉凉的空气进入到胸腔里，再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体里的废气都排干净了，吸进身体里的都是清甜的气息。放眼望去，院子的四周种满李树、桃树，因进入隆冬叶子都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枝。菜园子里，地面上，邻居家的房顶上都铺满薄薄一层霜，这番情景在东莞是看不到的。
“看着这霜，今天定是个大睛天。”老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爸，您也这么早起来呀。”
“嘿，每天几乎都是这个时候起床呀。”
“真好，你们的生活作息时间都很规律，不像我们在外面，除了上班，其它时间都是糊里糊涂过的。”
“你们年青人跟我们生活方式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去帮你妈的忙。煮好早餐再叫你。”
“晓得了，爸，您忙您的吧，不用管我啦。”
我在院子里，迎着晨光小跑起来，几圈下来，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家里的时光缓慢而悠闲，我完全将自己放空，把东莞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期盼的除夕终于来临了，这一天，一家人都早早的起床，而且分工明确。老爸先是到集市上买一些新鲜的疏菜和新鲜的水果，回来之后就杀鸡祭祖，接着准备鸭、鱼、猪脚等之类的荤菜。老妈准备一些家常小菜。老妹与我整理屋子及打扫卫生。老弟挂灯笼、贴春联。
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约到下午4点，就已经有人开始放鞭炮，吃年夜饭。此时的我们还在忙碌的准备中，忙着在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菜，准备好米酒、红酒、白酒，在厨房的灶台和客厅的香坛里点上香和点燃蜡烛，烛光摇曳，热烈的闪动着喜气的光芒。
老弟把一卷鞭炮拆开，在地上拖得老长，接着点燃了鞭炮，顿时鞭炮声响起。
我们在鞭炮声中绽放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一切准备就序，我们坐好位置，正式吃年夜饭之前，老爸作为一家之主，要发表讲话。
“新的一年，祝愿我们一家人，身体健康！参加工作的，工作顺利！还在上学的，学业有成！”老爸说完，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压岁红包。
年夜饭在温馨和谐的氛围中开始了。
年夜饭吃完，时间尚早，邻里之间相互窜门，有聚在一起打牌的，有聚在一起看春晚的…好不热闹。
待夜色再浓一些，就开始放烟花，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也是最期待做的事情。现在我们虽然不是孩童了，但我们依然保留着童心，每年过年放烟花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农村的年味足够的浓。
我不喜欢打牌，所以加入了一起看春晚的队伍，大家一般看完春晚跨年的节目才散场。
我看春晚看到零点钟声响起时，手机铃声也跟着响起。
“这时会有谁打电话给我呢？”我心里很是纳闷，拿着手机走到外面院子去接。
“印子，新年快乐！”没想到电话那一端是江壹炫的声音。
“谢谢你这么准时的祝福，有心了。新年快乐！”我心情异常平静的回应到。
“印子，还在生我气吗？”
“没有。我不是小气的人。”
“骗人，明明就还在生气中，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拜托，老家的温度至少比东莞的温度要低10度以上，这么冷的气候，我想热烘烘的也难吧。”
“可以听我解释吗？”
“你无需向我解释，你也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你和我除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就没有其它。”
“难道你要让这段恋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吗？”
“江壹炫，我跟你是没有可能的。先不说你家里不会认可，你的未婚妻呢？她是无辜的。”
“印子，对不起！我让你承受这些了。”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印子，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江壹炫，让我们都面对现实好吗？”
“印子，求你了！”
“唉，你这是干嘛？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等一下印子…”
“挂了。”我说完就把手机按掉了。多说无益。
挂完电话回到屋里面，才发现手和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我环顾了一下我家里的四周，再想着江壹炫家在东莞的工厂和富丽堂皇的房子。
“对不起，江壹炫，我们是真的没有可能。”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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