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0章
直到四人回到客栈，林昱曈都没再发觉什么异常，更没有像在塔里那样感受到如芒在背的危机感。祝凌最终决定原路返回，几人就比预计早一个小时下山。路上非常顺畅，四人不到三点半就到回了山脚。
在客栈前厅，刘纹领着刘崎挥别祝凌，打算再去集市逛逛，不过先约好了明天一起去河边探查。随后祝凌就和林昱曈回了房间，打算梳理一下这两天得到的线索，并根据这突然出现的骨堆作一些推断。
祝凌的重点，放在弄清林昱曈反常的原因上——虽然是个新人，但林昱曈向来很少慌乱，在丧尸关里能一刀一个大兄弟，杀人时也毫不手软。若说她被一把带着血腥气的古剑吓得死活不肯留在山上，实在是有些扯淡。而若说是怕黑，林昱曈第一次进关卡就敢半夜端着支蜡烛跟小女孩往湖边走，不可能看见几根树杈子就怂了。
那就是发现了一些细节，但或许她本人都没意识到。
“你和我仔细说说，在山上到底感觉到了什么。”祝凌看着林昱曈，“你躲丧尸都没这么着急。”
“说来奇怪，就是感觉不对。”林昱曈回答道，“能指出来的，第一点，是石塔周围太干净了，这说不通。第二，是那把剑散发出的血腥气和我以前闻过的血味不一样，没有丧尸血那么臭，但让人觉得冷。第三，是我觉得从石塔里出来时，周围的环境变昏暗了。准确说，整个山顶附近的环境都显得很错位，一开始不觉得，但越看那些植被，就越觉得它们长的位置不对——比如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长在迎风坡上，树干底部长青苔的方向也很不稳定。你之前说过关卡里会出现一些违和的场景，这很正常，但刚才我在山顶上，有一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的感觉。”她顿了顿，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刚才确实有危险，但石塔和山那头也真的有关键线索，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出现死局的概率不大。关卡的难度似乎是流动的，玩家即便是遇到危险死了，也基本不会是因为两三天前少走了两步路。”祝凌沉吟了一会，解释道，“我们搜集线索可以说有三个原因。
“第一，你目前还没遇到过，但有的关卡需要玩家自行寻找出口，这时就需要线索作为指引。这些关卡在初期并不一定会让玩家意识到他们得自己逃出去，所以保险起见，我一般会默认需要探查。
“第二，有经验的玩家能通过线索预估关卡往后的危险类型，可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第三点和我们的工作有关——掌握更多线索能增加特殊关卡中道具出现的概率。所谓富贵险中求，说的就是我们这帮在夜市里牟利的俗人。”她看林昱曈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没开口，就干脆压了压手掌干脆止住林昱曈的话头：“不过干着随时掉脑袋的买卖，就更要小心谨慎。推理，直觉，只要有不对的感觉，立刻离开就是最正确的做法。即使当时并不一定真有危险，但要是你状态不对，也容易横生枝节。所以不要纠结于你刚才撤离的决定是否正确。”
“更何况，”祝凌满不在乎地补充道，“要是你一惊一乍，见到什么都嘤嘤嘤不敢往前走，我第一关就直接不会带你。”
林昱曈捂心口作委屈状：“嘤嘤嘤，我还以为你当初愿意带我时因为我好看……”随即她又坐正了：“我刚才理了一下——我当时突然觉得不对，主要是隐隐觉得周围那群人都在骗我们。不管是从祭祀、节日，还是小镇周边的环境，这帮人全都九真一假地说给我们听。我总觉得他们在挖坑。”
祝凌点了点头：“确实。不过根据关卡的调性，我们大方向还是得跟着镇民的提示走，细节别全信就……”
她还没说完，两人身边的墙就被拍响了。林昱曈慢慢从床沿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远离那面墙。
“哎我说，你们说话能不能小声点啊？没人想听你们讨论晚饭吃什么！”隔壁的声音说道。
不是，这哪跟哪啊？
林昱曈朝祝凌一挑眉：是人吗？
这声音听着倒像是隔壁的玩家。但是一来林昱曈和祝凌说话是压低了声音的，隔壁不太可能听到。二来，两人谈论的内容和晚餐相隔十万八千里了。
“我刚才没说话啊。”祝凌扬声说，“这里隔音不太好，是不是从别处传来的？”
“没说你，是两个男的。”那人又说，“你没听见啊？”
“没啊。”祝凌回答，“是另外一边吧。”
墙那头遍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隔壁那位大哥又敲响了另一面墙，刚好把墙另一侧小憩的住户给吵醒了。那位住户大约起床气有点严重，劈头盖脸先把人骂了一顿。林昱曈和祝凌被迫听了全程，中间交换了好几波眼神——另一侧住的也是个女的。
“奇了怪了，”隔壁大哥大声咕哝着，“这声音听着挺近，肯定不是别的楼层啊。”
“关我屁事！”起床气骂道，“我又没听见！”
问题来了，如果是从楼上或楼下传来的，不可能只对着一间客房精准投放。
“今晚带着耳塞睡吧。”祝凌小声说，“睡前把窗户关好，检查一遍房间里有没有虫子。”
“你怀疑是那人耳朵的问题？”林昱曈问。
祝凌点点头：“很多民间传说都有一些小人儿啦虫子啊什么的，钻进眼睛耳朵里。随后被钻的人就会幻听、耳鸣，或者瞎掉。”
嗯，要是再产个卵就可以一条龙送走了。
于是当天晚饭时，林昱曈盯着面前炒饭里的白芝麻，内心一片混乱。
“别看了，吃吧。”祝凌抬了抬下巴，“真要有个虫卵也看不出来。”
……确实。
林昱曈于是放弃挣扎，就着白开水吃炒饭——饭炒得太干了，她晚上喝茶又睡不着。
正喝着水，附近突然传来“噗”的一声。
谁喝茶的时候听笑话了？
林昱曈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吃相都还算斯文——叭唧嘴的难免有，但化身喷雾机的倒还不至于。她坐正了继续吃饭，几秒后，又听到了一声“噗”。
什么情况？林昱曈抬了抬眉毛，示意祝凌。
祝凌按住她：先别动。
林昱曈开始飞快地往嘴里扒饭——万一等会吃不成了呢？
周围也有人听到了“噗噗”的声响。
“啥玩意儿漏气了？”一个人问。
“不知道啊，好像在院子里。”另一张桌的人回答。
“看看去。”他们决定道。
祝凌站起身，喊了句“小二，挂帐”，拉着林昱曈就往楼上走。林昱曈也没问原因，进了房间后朝祝凌比口型：喷水。
祝凌点点头。
喷水，经典的聊斋故事——有群人晚上看到一个在喷水的女鬼，最后只有一人生还。祝凌把林昱曈拉走，大概是怕院里的女鬼走进餐厅，强行让大家一睹芳容。
“早点睡吧，今晚可能得出事。”祝凌告诉她。林昱曈点点头，尽早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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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昱曈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客栈的窗棂没有帘子遮挡，熹微的阳光从红漆木雕外渗进来，点亮了隔间的屏风。林昱曈环视一圈，摘下耳机仔细听四周的声音，又闻了闻气味——一切正常。于是她叫醒祝凌，等祝凌也检查完一遍后问：“昨晚没发生什么吗？”
“肯定有。”祝凌一边穿鞋一边说，“只不过遭殃的不是我们。”
“昨天去院子里看了的人。”林昱曈微微叹了口气。
“还有。”祝凌指了指墙壁——昨天那位幻听的老哥。“先别急着出去，”她补充道，“让店家先收拾。”
于是两人也不急着梳洗，坐在床上看书放空。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了开门声，随即是一串脚步声。林昱曈靠在床头没动，屏气凝神，仔细分辨着隔壁的声响——木板相互磕碰、屏风被挪开、布料抖动、一个男声小声说了句“小心”……随后那几人走出房间，关上门。
声音消失了。
林昱曈半晌没说话。
窗外飘来一股香烛的气味，有些呛，驱虫或许好用。
“这家不会是黑店吧。”林昱曈咕哝道，“怎么这么熟练啊。”
“所以说你吃到的牛肉可能不是真的哦。”祝凌笑眯眯地说。
“不是吧。”林昱曈跳下床，伸了个懒腰，“听说人肉会很酸，吃起来肯定和牛肉不一样啦。”她把腰上的包袱交给祝凌，先进右隔间洗漱：“这玩意儿真硌，我腿都麻了。”
早上七点半，两人收拾妥当前往餐厅。前两天都没下雨，河水水位应该不太高。她们上午要去河边看看。
两人走进餐厅时，林昱曈感觉到其他玩家在看到她们时明显更紧绷了。
这是干什么？她暗想，难道我俩昨晚梦游跑出房间裸奔三圈再和女鬼大战五百回合后险胜了？
祝凌朝一张桌子走去，隔壁桌的人立刻站起来，在祝凌的目光下有些嗫嚅道：“这里有人了。”林昱曈没太在意，往另一个方向走，那边的人也忙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脸上有东西？
“两位美人，不嫌弃的话来和我们拼桌吧？”一旁的刘纹突然出声，但说完仿佛也被自己尬住了，在他弟嫌弃的目光中摸了摸眉毛。祝凌也没推脱，直接走到刘纹身边坐下。林昱曈一边往刘崎边上的凳子走，一边扫了几眼其他人——他们看刘纹的眼神似乎有些震惊，甚至透露着厌恶。
“什么鬼？”林昱曈坐下，抿了口茶——香片，有点涩。
“不好意思，”刘纹小声说，“得弄点幌子。”
“不是这个，”祝凌找小二点完菜后顺嘴帮林昱曈回答了，“是说周围这帮人。”
“你们昨晚走太早了。”刘纹解释道，“当时有人听声音觉得不对，但走得那么笃定的还真没有。等你们走了，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喷水的老婆婆，对着周围人一通喷，顿时死了好几个。等我们回去收尸的时候，那边，对，就那桌那个蓝衣服的，那位大聪明一拍脑袋，说你俩多半是自己捅了篓子，才跑得那么快。之前死的都是你们的替死鬼。”
林昱曈：“……他们还信了啊？”
刘纹一脸遗憾地点点头。
真是一群天才。
“你们怎么逃脱的？”祝凌见缝插针。
“举着雨伞跑的。”刘崎头也不抬。
嗯，想象到那场面了。
“昨天死的那几个，他们还有同伴没？”林昱曈问。她其实没指望刘纹观察得那么仔细，记得那么牢，但好歹问一句，万一有收获呢？
“基本没有。”刘纹回答，“那女鬼一喷喷一桌，坐在一起的都死了。不过还有一个人被喷到了，好歹没咽气。那名玩家今早没下来，不过她当时就看着有些晕乎了。”
林昱曈点点头，拎起茶壶去找伙计添茶，路上专门经过了那个蓝衣服人的身边。
在他身上，她闻到了一股甜腻得有些熏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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