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0章
林昱曈离开刘风的小区后,满脑子都是刚灌进去的信息。她觉得这整件事听上去都不太像真的——难到夜市起源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们破解了?整个过程不到三个小时?
不仅如此,她反而比开始前更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从碗里浮出来的黑影是什么?夜市的黑雾难道就是整个空间的界线了吗?如果刘风和张国天参与的仪式召唤出的真是夜市,那掌权的人又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作为发起者的刘风每天就在迷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张国天房间里的那个碗,还有当时墙上的花纹……参与仪式的人要用自己的血写上八字扔进碗里,而且除了耍花招的刘风,其他人都被那股黑气吸进去没再出来了。
会不会是他们把整个房间当作了一个祭坛,而那几个人本身就是仪式用到的祭品?
那祭品少了一个,是不是说明这个仪式是有缺陷的?
难道那些身处上位的“人”没有察觉?
等等……
林昱曈突然想起来:她和魏显会产生“夜市有掌权者”这个想法,是因为于淇告诉他们“戴口罩的人第二天都会被抛尸在闹市区”。他们是从这个现象推断出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能够监视夜市里的玩家,并且有杀死他们的能力。
那时他们对夜市和能力的了解都很有限。现在一想,能做到这些的不一定就是掌权者。说不定只是某个能力出众的变态杀人犯呢?
林昱曈尝试回想那时的场景,将感知的触手伸向当时的于淇——他不像是没有考虑这一可能性,反而更像是跳过了什么步骤,直接引导她和魏显得出了结论……
她的思绪更加混乱了,于是索性将这些想法都从脑海里轻轻擦掉,转而思索起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和魏显找到了夜市的起源,于是可以接近整个事件的核心。如果他们足够走运,这将是关停夜市的突破口。
次一些的结果是他们摸到了一些门路,但是刘风没有说实话——毕竟一个小时还是太短了,逼问的效果不见得有多好。如果后期证实信息有误,而且刘风还没死,她大可以和祝凌于淇等商量以后再次动手。只是得出信息有误这一结论的代价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再差一些的结果就是两人此次徒劳无功——这个仪式看上去和夜市出现关系匪浅,但不一定有真正的关联。这次查到的有可能是烟雾弹,也有可能纯粹是巧合。她必须避开思维误区。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查到的确实和夜市有关系,但其中有一股强到不可违逆的力量已经因为这次行动察觉到了他们。这样九枝的人大约都会死,甚至能干干脆脆死掉而不祸及家人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我觉得,”林昱曈斟酌着开口,“目前找到的信息还不够。”
“的确,但也算是有所收获了。”魏显插着兜,“今天天气不错。”
“对哦。”林昱曈歪头想了想,“找地方转悠一会儿?”
魏显有些无奈地跟上。
刚出小区时,两人都一言不发,显然都在想事——以这种状态回家是不行的,于是魏显索性叫了辆车,把林昱曈塞进去,然后让师傅开去了海边。
好说话,边上有吃的,还不容易崴了脚。
他们去的这段海岸没有沙滩,但有条修得挺宽敞的栈道,可以骑单车,边上还有树。这天下午的确延续了中午的好天气——天空是湛蓝色的,只有靠近海平线的位置有长长一缕云。海边风大,把林昱曈快留到肩膀的头发往她嘴里吹。不时有一两只海鸟站在浅海里伸出的木桩子上,低着头往下看,不知找到鱼没有。
“我约了发型师,明天下午去把发型修一修。”林昱曈告诉魏显。
“挺好的,”魏显表示,“你头发太多了,可以修一修做个层次。”
两人顺着发型聊了些日常,林昱曈突然觉得有些累,就拉着魏显去吃了顿甜品。她原本就告诉爸妈晚饭要在外面吃——她怕状态不对家里人会担心,但她实在不想再吹着风走路了。两人就干脆在附近的影院买了张票,随便找了部动作片心不在焉地看到六点半,然后在附近找吃的。
他们选了家披萨店,林昱曈以前来过,觉得还不错。
餐厅刚进门的位置摆着棵两三米高的圣诞树,上面挂着各色装饰球和灯带,树底摆放着系着丝带的空礼盒。
林昱曈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圣诞节。她前一天满心想着进关卡的注意事项,根本没在意什么平不平安夜的,而且她这个平安夜平安得确实比较有限。
而今天她一直在盘算张国天和刘风的事,就更不可能想着过圣诞了。
但是餐厅并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还是在餐后给两人各送了一份缀着糖球和白巧克力的小姜饼人。
很硬,不好吃。但林昱曈还是就这样顺便过了节。
“我们把今天发现的事都告诉祝凌姐他们吧。”林昱曈在最后说,“反正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不说白不说,留着也没用。”
魏显点点头:“没事,之后的事情慢慢来。”
要是放在平时,林昱曈听到魏显的“慢慢来”,非得呛他一句。但她现在脑子已经死机了,居然觉得这话还怪中听的。
散步看电影吃饭,全天步数不下两万。就这样折腾完一圈,她回家一副累得半死的模样,她妈也不会怀疑,还会叫她早点睡觉别累着了。
于是她回到家近乎机械性地刷了一个多小时的解压视频,在十点左右就洗洗睡了。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林昱曈告诉自己的脑子,你就要复工了,到时候争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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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次任务的特殊性,整个摘星楼在这天晚上都闭门谢客。他们对外是宣称生意太好了,最近接了太多单子,要花一天做资料整理。
祝凌把魏显叫去,说同为近战要和他交流交流,说白了就是抓他过招去了。于淇和杨师父拉着林昱曈恶补道具知识,完了还给她传授了半天远程型能力的使用经验和侦查心得,大多是一些盯梢和暗杀的注意事项。
大家看她和魏显,就像是看两个快进考场的学生,恨不得多往他们脑子里再塞一点东西。大家都知道,在今天过后,学生随时都会被拉去考试,而老师也可能突然提前退休。只是没有人想把这些明着说出来。
夜市还剩半小时时,于湄来敲门。她最近因为要归档的信息太多一直在加班,倒是不太经常出现。于淇和杨师父打了招呼,把林昱曈带去了一个小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个有一圈沙发的房间,中间是个桌子。这间屋子四面都不挨着外墙,自然也没有窗,和道具室一样都属于摘星楼的里层结构。
祝凌和魏显也在。
林昱曈跟着于湄进去后,祝凌拿出一叠多人关卡请帖开始发:“夜市里所有玩家的能力都处于峰值,虽然正面硬刚时会面临更大风险,但这时暗杀的门槛也降低了。现实中通讯无法直接面对面,要借助其他平台,被监控的风险增加。
关卡相比之下就安全得多——虽然想在关卡里借刀杀人的也不少,但这些人一般都只会拣小目标下手,不会袭击超过两人的队伍。再加上死亡条件的约束,玩家不敢太放肆——所以这是我们选择的方式。”她用指甲敲了敲请帖。
“文彬现在正在去联络的路上,走的特殊通道,不出意外今晚能回来。”于淇接着说,“复仇者那边会来三个人,通过特殊道具和我们的请帖建立联系,所以我们得进到关卡里面后才会见面。另外,即使是大型关卡,八人队伍也过于显眼,所以我们目前的策略是两两分组:祝凌和小湄一组,小魏你跟小曈一组,我和复仇者那边的人一组。对外我们只和自己组的人认识,剩下的都是路上结伴。”
“有些特殊的关卡会要求玩家以不同身份分出阵营然后对抗,通常比例不太平均。输的那些玩家轻则少拿几个道具,重则丢掉性命。多人关卡出现对抗环节的概率比较小,大概是人太多了不好分。所以在这种关卡里,玩家结伴是相对常见的。”祝凌说完抬起头看了眼于湄,突然反应过来,扭过头问林昱曈和魏显:“哦对,多人关卡也不是次次都有机会住单人间。你们两个住一起没问题的对吧?”
林昱曈眨了眨眼:“我……还好?”
魏显就跟着点了点头。
杨师父在这时候恰好回来,就进门冲着几个人说:“那边的人认出了这张请帖上的暗纹,说是几周前看别人用过完全一样的。他没仔细问,但是听说这个地图非常大,很难跑,叫你们做好体力劳动的准备。”
林昱曈听完想原地卧倒。
第二天一醒来,她就往物品栏的登山包里多装了两双相对软和的厚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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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关卡,林昱曈就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风从她领子里灌进来。
视线渐渐恢复,她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树林里,其中大多是雪松。树下野草极少,大部分地面被掉落的松针掩盖。林昱曈仔细看了看,依稀能在脚下辨认出一条小路的痕迹,微微蜿蜒着向前。
她又扭过头,果然看见了那团熟悉的黑雾。
死亡。
根据晶体显示,九枝的五个人都到了,散落在半径五十米的范围内。林昱曈怕林子里有什么,不敢大声呼喝也不敢停留,干脆一边从物品栏里找出厚衣服套上一边沿着小路往前走。
她的冲锋衣是火红色的,在雪地里太扎眼——那是她前两年跟同学露营时的行头。所以林昱曈只好退而求其次,只穿了她普鲁士蓝的羽绒服。
不知是不是气温太低让她产生了错觉,林昱曈总觉得身侧或背后有眼睛盯着她。
魏显正站在面前道路的分叉口上。
林昱曈朝他走去,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放缓脚步用手摸出一张辟邪符攥住。
一道白影从一旁的小道上闪出,朝魏显的后脑落下。林昱曈还没看清,原本站着不动的“魏显”就猛地一扭身避过,三两步蹦进树丛,朝她露出一双巨大的纯黑色眼睛和两排尖牙。
另一个魏显提着剑走出来。
这才是身上有晶体的那个。
那个会变形的怪物不见了。林昱曈被注视的感觉暂时消失。
她走到魏显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继续前进——小队其他人也在往那个方向走,不过这附近还有其他玩家就不清楚了。
大约三分钟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空地,边缘处有几张长凳。于淇和于湄站在空地中央,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在复仇者茶楼里见过的“李叔”。两人刚走过去,祝凌也到了。
“附近没有其他玩家,”于淇说完面向复仇者的三人,“介绍一下吧。这是谢卓和程容,新成员,这次关于夜市的情报就是他们取得的。”他又对着林昱曈和魏显说:“这是复仇者的几位前辈。”
站在于淇面前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体格看上去颇为强健,脸倒没多少记忆点。她穿着一件厚羽绒服,没拉上帽子,能看出是利落的盘发。“我叫周虹。”她说,“这位是李国立,老李。他和九枝接触得比较多,我就不废话了。这边的是吴锐,你们都是年轻人,可以多交流交流。”
李国立林昱曈早见过,两次之间没多大差别。她倒是多看了另外那位两眼——快一米八的个子,扎着微卷的高马尾,还有两缕龙须刘海。脸很白皙,丹凤眼下还有颗泪痣。林昱曈半天愣是没看出这位同行者是什么性别——看骨骼结构更像男的,但脸却确实更像女孩。
大冷天的衣服比较厚,林昱曈是真不敢乱认。
“你好。”魏显先上去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吴锐。”那人回答。
哦,是男的。
吴锐看过来,林昱曈调动快要被风吹僵住的面部肌肉展露出一个微笑。
一行人相互认识完就接着前进。
“白天走动时要注意周遭的动静,开会的事不然就等傍晚相对稳定的时候再说吧。”周虹提议道。
“我听虹姐的。”吴锐说完发现九枝的人都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得颇有些不对味,于是略带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我也听虹姐的。”祝凌半开玩笑道,把这事揭过了。
看两边达成了共识,林昱曈和魏显就把刚才遇到的情况和其他人说了。“速度非常快,而且最后跳起来的时候似乎能看见脚下是蹄子。”林昱曈补充道,“应该是会偷袭的类型,晚上得额外注意。”
按照目前众人表露出的能力来看,能分清对方是真是假的只有她和于淇——林昱曈悄悄给三个复仇者也上了定位,如果出现仿冒品,她应该能靠这个分出来。但大家晚上肯定不会全住一起,到时候那个怪跑出来折腾人就麻烦了。
“晚上先按照之前的分组住,有任何异常再和其他组说。”李国立说。
目前没人反对。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树林西边远远传来水声。再往前几百米,一个冰川融水形成的湖泊在众人眼前显现。同处在湖边的还有另外十来个玩家。
林昱曈刚走出树林,右侧的物品栏就传来提示:新增了一张纸条,一幅地图和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她打开纸条:七十二小时内前往指定地点。
关卡任务正式开始。
指定地点标在地图上,是一个红色三角形,中间有个点。林昱曈认得那是山顶标识。她又看了看其他部分——还好,地图用的是她学过的体系,标志她都认识。于是她根据湖边道路的数量标记了三个他们可能处在的位置。魏显随后拿指南针量出了道路起始处大致的角度方向,小队的位置便被确定了。
林昱曈看着地图上可行的路线,发现这少说也要走五十公里,累计爬坡上升高度保守估计得有两千米。要不是复仇者的人和其他玩家还在附近,她就要开始哀嚎了。
她拿着地图,正要找于淇或祝凌看之后三天的路径,却发现天空竟然迅速暗了下来——完蛋,出树林之后竟然忘记留意太阳的角度了。
看来这次一进来就是傍晚,得赶快把帐篷搭起来。
她从物品栏取出关卡发放的登山包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有一个双人帐篷,一件冲锋衣,一件羽绒服,一卷厚睡袋和一袋干粮。她和魏显觉得荒山野岭的一个人睡不太安全,就只拆了魏显的那份帐篷,迅速搭好后敲上地钉,然后帮其他人也把帐篷撑起来。考虑到夜晚风大,湖畔的地面又有些不够硬实,他们还搬来些石块压在连接地钉和帐篷的绳子上。
免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连着帐篷被吹进湖里了。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山风从被吹得哗哗直响的树林里窜出来,刮在帐篷上,飕飕的如同在抓挠一般。林昱曈从她自带的登山包里取出防潮垫铺在睡垫下,避免地面的水气浸透睡袋。
帐篷门的布料被敲了三下。
魏显拉开拉链。
于淇举着支小手电站在外面。他看见林昱曈和魏显的布置后问:“你们是不是以前露过营?”
“嗯。”林昱曈回答,“学校组织的,算是有经验。”
风从门上的洞口灌进来,吹得林昱曈脸发麻,耳朵也疼。即便戴着手套,她的手也冰得几乎脱离了恒温动物的范畴。“关卡里应该不能生火。”她说,“帐篷有些透光,可能也不能挂灯。”
于淇点点头:“这些先不说,你们过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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