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19章
一片花园。
不是之前恐怖定向越野中夹杂着生长与死亡这些充满着扭曲野蛮风格的玫瑰园，也不是城堡外那片处于枯萎冬季的花圃，而是一个阳光明媚，长满鲜嫩枝叶与花朵的花园。
秋千从花树上垂下来，忽忽悠悠地荡着；发光的蝴蝶在花丛中扑闪着翅膀忽隐忽现。
像是一个用烫金贴纸堆叠出来的世界——这一切都太平静了，所以不真实。
林昱曈一边用晶体往四周探查，一边顺着小路上的花砖往前走。
那个美丽的女鬼在一片白色的攀援玫瑰墙下等着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更显得光彩夺目。她听到林昱曈过来，微笑着转过身，额头上的八芒星忽地一闪。
林昱曈脑子瞬间空了。
她等着“女鬼”的下文。
“你喜欢这里吗？”这位不知道是女鬼，女巫还是仙女的漂亮姐姐问。介于她没有尖耳朵，林昱曈判断她不是精灵。
“还可以，看前提。”林昱曈笑笑。
“美丽的鲜花，令所有人渴求的容貌，美味的食物，所有的珠宝和衣裳，还有属于你的城堡，”她接着缓缓说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无穷无尽。就像所有童话故事中的女孩一样，永远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是作为代价，我会永远留在这里，这是你的意思吗？”林昱曈发现她是真的看脸，对着这位天使一样的大美人，她着实凶不起来。
“代价？”大美人像是不太理解，“所有愿望都能满足，留在这里难道不该是‘目的’吗？你杀了我可恨的继母和继妹，帮我完成了复仇，这是我对你的谢礼。”
“你把我绕糊涂了。”林昱曈摆摆手，“很多人这么选吗？”
大美人思考了一会：“值得感谢的人很少。但是……你不想留在这里？一般都会同意的……”
林昱曈懵了。这不是关卡吗？正常人会选择留在这种“虚拟空间”里？外面的生活确实偶尔有些糟糕……但她以为人会自动排斥不够真实的东西，甚至是出于本能而非理性。
“你不会觉得空虚无聊的。”大美人继续说，“只要你想要的，这里都能有。你可以把我看作仙女教母，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友情？爱情？甚至亲情，我都能给你。”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如果我不留下来呢？”林昱曈觉得按照关卡以往的调性，她问完这句话就是大美人翻脸的时候了。
“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可能会遇到很多不好的事情。我见过那些人，他们从前都遇到过不好的事，以后也会接着遇到。然后他们就会怀疑，是不是因为拒绝了我的谢礼而遭到了诅咒，是不是运气受到了反噬，是不是如果他们没有拒绝，自己会好受很多。”出乎意料的是，大美人还在循循善诱，仿佛说这些确实是出于对林昱曈等人的怜爱，“你会开始怀疑，开始审视，思考周围的一切是否真正值得你留恋，以至于抛弃原本唾手可得的简单的生活。现实往往让人失望。”
“这是你从那些选择留下来的人口中得知的？”林昱曈问。
“我也能看见那些没有留下来的人的未来。”大美人的神色近乎悲悯。
林昱曈沉默了一会，看着身侧的花丛。随后她问：“所以会有惩罚吗？”
大美人摇摇头：“我只是想要表达感谢。”
她不是人，她不理解有些人为什么非要选择离开。
“那他们可真倒霉。”林昱曈十分笃定地说，“你不介意的话，送我回去吧？”
“这是你的选择。”大美人的语气中没有疑问。
林昱曈点点头：“你的花园很不错。”
“祝你好运。”大美人朝她轻轻一点头。
“谢谢，你真的很好看。”林昱曈脑子一抽，在最后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她一眨眼，就发现自己站在花园外草坡的顶上，身边有一个大铁笼子滚动起来，一路冲进了围绕着山坡的小河里。
铁条上扎满了钉子，笼子里装着另外两个玩家的尸体。
现实果然还是有点吓人了。
其余玩家站在坡下，林昱曈找到了程昭云的身影。已经到傍晚了吗？
她只来得及看见天边的晚霞和暮色，就眼前一黑被送回了夜市。
“你没事吧？”她和程昭云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摇摇头。
“你钻进衣柜里就不见了，我撕召唤符也没用，就去找其他玩家说你不见了，但他们只想着关卡能结束了赶紧走。我想去其他房间试试有没有别的空间通道能让我找到你，但是之前和我们一起的那个腿受伤的玩家跟我说你可能被拉到其他空间做额外任务了，让我别到处跑添乱，该干嘛干嘛等你回来就好。我也没别的办法，还好你最后出现了。”程昭云一口气说完。
“还好他把你拉住了。”林昱曈觉得那哥们是真够意思，恨不得当面谢谢他，“你没事就行，我们去看看魏显他们。”
她大概理解了。应该是关卡里那位大美人觉得既然留不住她，就干脆把她送到关卡出口好了，于是时间就跳跃了几个小时。弄得程昭云在外面着急。
魏显那边也一切正常。林昱曈拉上他去找祝凌于淇作汇报，许子晴就负责送程昭云回荒原，顺便带去最新一批的物资和信息。
林昱曈给吴锐透了个底，说最近多半都有需要他调查的事。吴锐点点头，表示这话魏显也跟他说过。
祝凌送林昱曈和程昭云进的关卡，在房间里等了一分钟，然后这两个人就出来了。她料想这群小孩都没事，所以当林昱曈说她有一些发现时，祝凌就去叫于淇准备开会了。
林昱曈和魏显一进门，祝凌就拉着他们准备进行九枝内部小会开始前的例行操作——找点吃的。但林昱曈刚套完束腰，虽然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却还是没胃口。
更何况她说正事的时候不喜欢往嘴里塞东西。
“我怀疑那个关卡被当作了某种据点，”在两人把这次的通关过程和关前恐怖元素大致总结完之后，林昱曈说起了她对那群“侍从”的推测，“他们能进入一些玩家无法到达的位置，比如那间可以用来观察宴会厅的密室，我一直没找到入口——可能是需要某种特定的开启方式，或者有特殊验证。不过既然我能从外面感知到密室内的晶体，说明它还是和普通玩家在同一个空间里，而不是像这两个平行关卡一样，是属于不同的空间。
“那座城堡可以分为主体和功能部分，主体是客人的活动范围，功能部分——也就是‘侍者’保障城堡运作的区域，比如厨房之类的——我去不了，但那个管家平时就都在那里。我担心打草惊蛇，而且对方有主场和人数优势，所以我并没有用晶体对那些片区进行探测。”
而且女仆一直跟着呢，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踩点。
“我们小镇上的‘镇长’和其他某些职员应该是人。我悄悄靠近过他们的办公室，他们在里面斗地主。”魏显表示。
祝凌和于淇：“……”
能不能装得像一点。
“我这边的还挺敬业的，不过和他们交手的时候，有两点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第一，是那三个人都没有使用能力，准确说是如果用了，那效用约等于没有。
“第二，是他们战斗过程只有第三名男仆用了一张盔甲符，而且他们死后并没有其他道具从物品栏里掉出来。按照整个侍从群体的联系紧密程度，我确定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关卡偶然碰见就刚好一起合作的玩家。而根据他们不撞鬼的特性，我怀疑他们在关卡内部的识别系统中和玩家并不属于一个阵营，而且疑似层级更高。但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能几乎一打三还打赢了这事就很不对劲。
“而且说实话，他们的能力和道具库很匮乏，近战其实也就那样。所以我真不明白这群人到底是靠什么模式进的关卡。”林昱曈皱着眉，“更何况他们还对两层平行关卡之间的密道知情，并且想要除掉发现这个秘密的‘外部人员’。就这么个玩意，他们能拿来干嘛呢？”
“我觉得这两个关卡空间不一定是‘平行’的。”魏显接着林昱曈的话说，“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我那边似乎有两套恐怖元素——狼人杀和童话元素。其中狼人杀这一套体系是自洽的，主线任务也只和狼人杀相关。而童话方面的恐怖元素出现得相对零散，而且我们后来才确定，吃掉吴锐的是童话中的狼，和主线的狼人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觉得你那边狼人杀贯彻始终，但是童话元素出现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祝凌总结。
“对，我怀疑这属于‘元素入侵’。”魏显说道。
“像外来物种。”于淇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我这边没有出现什么和狼人杀相关的元素。”林昱曈想了想，“如果你那边的童话元素真是我这边跑过去的，那这种关系就类似于渗透，而不是扩散。”
“所以我怀疑这两个空间的优先级不同，出于某种原因，我这边的空间会单方面受影响。”魏显点点头。
祝凌一边听一边皱眉，等魏显说完，她就顺着分析：“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说关卡之间还有分级？但目的是什么？不同关卡请帖的确不一样，但分类方式主要是靠市场和人数——这样一来你们两个这次的关卡应该是同一量级才对……所以如果真有优先级，那和我们平时的请帖分类还不是一个系统。”
“或者这是一个特殊情况，”于淇说道，“这两个关卡被人为连通，并且根据等级关系的需要分出了层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在关卡中造成空间范围的变动，感觉对权限或是能力的要求会比掌权者在夜市的空间权限还高。要不然这就是黑气自己干的？”林昱曈又开始头大，“我寻思我也不菜啊，但是对于打通两个关卡之类的事，那真是想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干。”
“我觉得这不是黑气干的。”于淇思考片刻。
“那就说明在掌权者和黑气之间可能还有一个层级，并且有自己的管辖范围，比如那群侍从。”祝凌得出结论。
“但是那个黑气不一定是‘一个’，说不定它是很多个东西混在一起，只是我们凡人发现不了。”魏显补充道。
“棒极了。”林昱曈晃晃脑袋，“不过你们一说我才想起来，这次关卡的boss，就是那个漂亮姐姐，感觉和一般关卡的怪还不太一样。”
“比如长得特别好看？”祝凌问她。
林昱曈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之前的关卡boss，见到玩家基本都是一副‘你的命我的命必须留下一个’的架势。但是这次这位，一会劝我留下，一会又要满足我的愿望。我说要走，她也没怎么废话，就让我走了。感觉唯一一次情况类似一些的就是我和魏显第一回进关卡碰见的那个‘小招’。她倒也好好说话了，还给了我们隐身道具，但她那是要我们帮她实现愿望……”
“山妖关的黑斗篷。”祝凌突然说。
“那是谁来着？”魏显一下子没弄明白。
“我们当时打完山妖，本来以为关卡结束了。结果突然冒出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把山给弄塌了，把我们逼回小镇上。”林昱曈给他解释。
“就是他，”祝凌点头，“我一直在想，小镇上发生过的事我们是顺下来了的，其中并没有出现这么个人。结果他突然冒出来，还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可以看作他有对关卡进行改动的能力？容容应该也有这种感觉。”
“我当时光顾着跑，出来以后就没再仔细想了，毕竟我是‘管它明不明白出来就行’的风格……因为之前你们提到过关卡里偶尔会出现一种穿黑袍的怪，我就以为是某种游戏机制。现在想来，它可能是某个‘黑恶势力’，我这次说不定遇上的就是这类东西。”林昱曈露出尴尬的笑容，“但是不对啊，我觉得我不太可能做到把那个黑袍淹死在浴缸里。毕竟我的脑袋可没有山硬。”
魏显想了想：“说不定是他的手下。说起来，我这边还有一种感觉，就是镇长和法官相较于其他人更熟悉这个关卡，似乎不是第一次进了。”
林昱曈听完抬起头，马上接着说：“不是没有可能，我这边的男仆女仆都可熟练了，从话术到动作。导致我一开始都以为关卡里的npc被注入生命力了。不过我们虽然发现了这些，但后续的调查该如何进行，我这几天一直没想出来。我们原本知道和普通玩家不太一样的就只有‘掌权者’，但是如果关卡里那群人是为掌权者工作的，我想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似乎就只是旁观，维持一下关卡的运转……”
“说不定某些关卡有漏洞，需要靠人来后期补上。”祝凌和客户约定的见面时间要到了，于是她只能提前离开。
“这帮人平时在不在夜市我都弄不清楚。”林昱曈颇为懊恼。
“能发现密道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于淇宽慰她，“这不像是上次新人大量涌入之后产生的新机制，但我们的情报网这么久了一直没收到过关于这套体系的信息。所以如果你们在关卡里面待几天，一边过关一边调查还能摸个水落石出，那才奇怪了呢。”
林昱曈一拍脑袋：“我就应该在杀了他们以后把他们衣服扒了看看他们用没用请帖！哎我当时净想着在时限内出房间了，应该给他们仔细搜身的。”她简直痛心疾首，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即使有请帖造成的‘纹身’，你也弄不清楚请帖是从哪来的，”魏显叫林昱曈冷静，“而且当着程昭云的面扒死人衣服，人还是你杀的，你确定你想这么干？”
林昱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或者把把他们的脸拍下来，也方便找人……等等，之前说出了关卡，身体和一切道具外的物品都会复原，但手机电脑里的内容是不会读档的。我之前没细想过这个问题，说不定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找到对付黑气的突破口呢？”
“事情一样样来。”于淇说道，“既然那群人在关卡里就想要杀你，只是第一回失败了，那他们很可能会在夜市里继续搜寻。我可以让线人放出一些关于那个关卡的传言，让夜市的玩家讨论讨论。如果那群人也在夜市里，谈论传言的人多了，他们自然会有所耳闻。说不定他们会想要顺着传言的源头找到你，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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