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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生于忧患


第389章  生于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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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日,华阳宫,早朝!

        一名名灰袍内侍,躬身立于殿中廊柱旁,一位位娇俏宫婢各托孔雀屏扇、金盆玉钵、宝珠翡翠,矗立于君位一侧侍候。

        荀少彧着一身冠冕衮袍,正襟危坐于君位之上,俯瞰着铜陛下的众臣,略显清秀的面庞上,带着一抹君威难测的意味。

        “众臣见礼!!!”

        重杵默默站在荀少彧身旁,在群臣皆至,时辰已到之后,徐徐开口呼喝,声音中透着一股雄浑刚烈。这是先天大宗师的雄浑气魄,举止刚烈浑然难测,气血刚阳之气沛然难当。

        主世界中高手如云似雨,真正的绝强人物不是身处诸侯左右,就是立身于名山大川之间。只要不入天人之道,先天脱胎换骨方才算是高手之流,只有超凡入圣才能坐镇一方。

        荀少彧淡淡看着下方群臣,众臣僚黑压压一片跪伏在地上,声浪震动着整座华阳宫,华阳宫内外一片沸然喧喝。

        “臣等,参见君侯,君侯万年,吕国万年!!”

        “臣等,参见君侯,君侯万年!吕国万年!!”以闻渊明为首辅,上阳朝、诸逾行二人为左辅、右辅,率群臣一并伏身叩首。

        荀少彧沉声回道:“诸卿,毋需多礼,免礼!”

        吕国国制,得入早朝者,具为下大夫之爵,非大夫之贵爵者,不得轻入早朝参议政事,违制之人杀无赦。

        因此,此刻殿中诸臣,至少亦为下大夫名爵,其立于殿重前列之重臣,更是不乏一国上卿之位,乃至宰辅一方之人。

        华阳宫群臣再度叩首,道:“臣等,拜谢君侯恩典,君侯万年!”

        见着众臣礼毕,持着黄金勿板,一一站定原位,荀少彧不紧不慢道:“诸卿,可有事务禀奏?”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沉寂一片的华阳宫中,群臣神容微有整肃,尽然垂头不语。

        这时,一站于群臣末位者,豁然出得臣列,进言道:“下臣,中府驷車元宪之,禀奏君侯!”

        荀少彧深深看了一眼元宪之,轻轻拂了拂袖,神色一片漠然,开口道:“准,”

        群臣目光不动,依旧注视脚下,只有耳廓不觉微动了少许,方才显出这些臣僚,对于元宪之进言的重视。

        所谓吕国中府,可是一权柄极重的衙邸,整个机构庞大之极,不归入六位上卿统属,而是直接听命与荀氏国君,地位极其特殊。

        须知,荀少彧昔年起于湯邑时,曾以上阳朝、常云光、诸逾行三人为中府上官,由中府三車执掌南蔡,奠定了一统四蔡,进窥吕国国君之位的契机。

        中府宰执虽名为上大夫爵,却几乎等若第七位上卿一般,连闻渊明这位五朝太师也不能轻视其权职。

        “诺!”元宪之躬身一拜,语气沉重缓然,道:“臣,中府驷車元宪之奏报。”

        “询月之前,汾水骤生水患,为三百载不遇之灾,汾水沿岸十数万百姓,一朝流离失所,灾祸绵延下苦不堪言。君侯责遣臣僚,为救灾济民之事,调拨二十万石内库钱粮,予汾水沿岸灾民。”

        荀少彧思量了片刻,道:“汾水水患之事,寡人已与六卿合议。调拨这二十万石内库钱粮,足以十数万灾民之用。”

        他眉头一皱,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道:“怎么?莫非,此事出了纰漏?”

        荀少彧亦是当过几十年开国皇帝的人物,虽然开国皇帝生杀予夺,没有守成之君一般守业的举步维艰。二者在权威不可同日而语,感受上亦是有所不同。

        但是,荀少彧对于救灾济灾的一些潜在勾当,也是知道清清楚楚的,更是明白其中有着蛀虫是任何人都无所避免的。

        这当中的阴私出入,就是荀少彧作为开国皇帝时,不惜以严苛刑法整治,剥皮充草震慑,都难以抵挡蛀虫的贪欲。

        如今荀少彧只是一嗣业之君,全无开国时的威风煞气,逼之过甚反而会适得其反。只得寄期望这些蛀虫的胃口小一些,给灾民留下的汤水多一些,让十几万灾民足以度过水灾。

        只是一想到这些蛀虫的肆无忌惮,以及蛀虫们越来越大的胃口,荀少彧面上略微阴沉,轻声道:“可是那二十万石钱粮,又出了什么差错?”

        元宪之闻言,再度叩首道:“君侯明断万里,以臣下所得察查,这二十万石救济之粮,无一粒米落入灾民之手。尽数让主事治灾之人,以高价而出,散落于吕国各处。”

        嗡!!

        “该杀!确实该杀!”荀少彧眸光厉芒一闪,一身恍若实质的气机,轰然在周身掀起一道道气浪,震得脚下铜陛乱颤不已。

        要知道,自荀少彧嗣业以来,吕国内修兵戈,外理诸国干系,着重于修复昔时文侯之时的国力。只是这三载以来,吕国内外交困,虽与许国等诸侯缔结联姻,但有郑、宋两大强邻虎视眈眈,让吕国几乎是步履维艰。

        如今汾水又生水患,十数万百姓嗷嗷待哺,二十万石内库钱粮已是荀少彧从吕国上下的口中,省下的一点救命粮。

        为了这一份救命粮,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积攒。也正是因着内患犹在,荀少彧才对宋国的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着实受了不少的气。

        如今荀少彧积压了一肚子火气,谁要是敢打这一份救命粮的心思,荀少彧自己就能生吞活剥了他。

        荀少彧神色冷峻,道:“此事的始末,可是查清楚了?”

        元宪之沉声谏言道:“臣下,自得此骇人听闻之事,一刻也不敢耽误,以中府僚属几度勘查,确实就是如此。其主治水灾之人,自高位至低位数十僚属,对治灾钱粮上下其手,致使十数万灾民得不到安置,饿死无数百姓,民怨沸腾啊!”

        上阳朝面色铁青,指着元宪之喝问:“大胆元宪之,你如此危言耸听,个中居心何在?君侯调拨下的二十万石救济之粮,乃是经老夫之手,再由得老夫批示而下。”

        “你在君前言及百姓饿死无数,难道是老夫贪墨了那二十万石钱粮?老夫身为上卿,蒙受君恩久矣,岂能做此禽兽不如,毒害吾吕国根基之事?”

        作为老臣的上阳朝,极得荀少彧的信重,是赫赫有名的拥立之臣,被荀少彧视为心腹,有着如此地位的上阳朝,岂会做此不智之事。

        只是,对于上阳朝的话语,元宪之充耳不闻,高呼道:“臣下,有万民书一卷,得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七人血手印,呈君侯阅览真伪。”

        “万民书?”华阳宫中群臣一片哗然,就连一直闭目假寐的闻渊明,也诧异的睁开双目,轻轻的撇了元宪之一眼。

        主世界的万民书,含金量与非同寻常,其伪造难度极大。个中的每一道血手印,都包含着一个人的生命气息,一万多人的生命气息,其伪造难度可想而知。

        何况,更有元神高人采集气息,以大法力追朔之下,想要核实这一份万民书,鉴别真伪并非难事。

        “呈上来!”荀少彧若有深意的看了上阳朝一眼,心头暗自的叹息了一声,抬手道。

        上阳朝是多年的老臣,一直尽心竭力辅佐君侯,在朝内外都是有目共睹,是仅有的几位值得他托付大任的心腹重臣,地位自是非同一般。

        如今出了此事,荀少彧虽万分不信上阳朝会如此作为,却也不能不明辩详情。

        元宪之道:“臣下,已将此物置于紫元殿前,由值守内侍看护,需君侯召之御览。”

        “恩……小心无错谬,此事关乎重大,理当严查惩办!”说罢,荀少彧一摆手,重杵微微躬身,缓步走下铜陛,向着紫元殿而去。

        二十万石赈灾钱粮被国之蛀虫瓜分,让荀少彧动了真怒。虽然国若大必生窥伺,但吕国如今的国力,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一只硕鼠就能毁去荀少彧所有的辛苦。

        少时,重杵手捧着一卷布帛,小心翼翼的呈上,放在君案之上,再度退立在一旁。

        “胆大包天啊!!”荀少彧面上虽带着笑意,轻轻翻动着布帛,看着布帛上一个个血手印,面上笑意愈发明显,只是笑中那一抹森冷着实是让人心寒,最后更是在气急之下,一把将万民书扔在铜陛之下。

        碰!!

        荀少彧拍案震怒,幽幽道:“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拿,什么都敢碰,不知死活至此,寡人都无言以对。”

        铜陛之下的上阳朝,躬身拾起万民书,看着布帛上一枚枚血手印,面色苍白的看了许久,铁证在前久久无法开口。

        荀少彧强自平复了心绪,道:“上阳卿家,你可有何话对寡人交代?你是寡人起于微末之时的老臣,寡人信之重之,难道这就是你对寡人的回报?”

        “老臣,死罪!!”上阳朝手帐抚着万民书,一双老眼盯着上面的血手印,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上,重重的叩首谢罪。

        荀少彧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不疾不徐道:“上阳朝不勤国事,疏忽怠慢政务,致使二十万石钱粮被人吞没。此事始末究竟如何,或有待察查,但其处事懈怠却是其过,着其闭门思过百日。”

        看了一眼面上犹自忿忿的元宪之,荀少彧缓缓加了一句,道:“在此百日期限内,若发现其罪者,当数罪并罚。”

        上阳朝恍若精力全无,整个人苍老了十几岁一般,道:“君侯明断!!”

        “君侯明断!!”

        群臣一一叩首,声音震动华阳宫,以致于宫门前的数千甲兵,也全然伏地叩拜。

        …………

        凌烟阁!

        一张舆图悬挂正中,上有九州大地纵览,一方方诸侯势力犬牙交错,山川险要一一详尽,荀少彧负手看着眼前舆图,只是默然不语。

        闻渊明站在荀少彧身旁,看着荀少彧沉肃的背影,面上也有几分凝重。

        青杀口军情紧急,而二十万石救济钱粮无踪,更是如火上浇油。若非上阳朝贪渎二十万石救济钱粮之事,如今尚未有所定论,上阳朝只是自身有着嫌疑。

        闻渊明深知这位君侯的无情,一旦上阳朝之事确凿实证,怕是朝中上下必要经过一场血洗。

        以荀少彧的冷硬心肠,或许看在上阳朝鞠躬尽瘁的份上,不会对上阳朝亲眷赶尽杀绝,但其三族之内的血脉,必然是要被株连的。

        只是与荀少彧一般无二,闻渊明也不信上阳朝会如此不智,竟然会愚蠢到贪渎救济钱粮,致使落得如今这般处境。

        荀少彧定定的看着豫州一角,轻轻道:“老太师可知,寡人为何悬挂九州舆图在此凌烟阁中,日日来此驻足于此,久观不厌?”

        闻渊明沉吟了一下,劝谏道:“君侯胸有壮志,强国之心昭然,老臣知君侯大志,可事有急有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

        闻渊明对于荀少彧看的很透,其胸中野心勃勃,吕国国君永远不会是他的终点,只是他向上一步的阶梯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荀少彧的野心太大,怕会祸及吕国基业,闻渊明才宁可支持一位能力相较平庸的公子嗣业,而不愿意选择荀少彧这位有着雄主之姿者。

        毕竟,对于诸侯而言,太过庞大的野心是祸非福,成则称霸当世,败则国破家亡,当中蕴含的危机太大。

        然而,奈何世事无常,荀少彧以他决绝的毒辣无情,彻底斩断了闻渊明的念想,让闻渊明只得支持荀少彧争霸。

        “寡人知道欲速则不达,寡人也明白张弛有度,可惜……”荀少彧轻轻一叹,道:“上阳朝乃是寡人微末之臣,值得寡人的信任,寡人不信他会有此贪渎之行。”

        “可是,三载的休养生息,消磨掉了太多了的壮志,当初的大将功勋,现在不知还有几人能保持往日的斗志。有心偏安一隅者不在少数,上阳朝是否贪图安定,寡人也不从可知。”

        闻渊明颔首点头,轻声道:“君侯宽心,老臣明白君侯的心思!”

        作为一国国君,荀少彧固然信任上阳朝,但生性多疑的他,也不会全然相信上阳朝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想要查察上阳朝的底子,这位老太师闻渊明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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