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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冬祭大典(二十一)


比起普通兔子,遥兔的体型看上去要大许多;兔毛虽通体雪白,但今年在它耳朵上系了红绸,于是尽管在皑皑白雪下,也格外显眼。

        季长护原本还没把这小东西放在眼里,没想到皮鼓一敲,侍从手一撒,那兔子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几乎立刻不见了踪影。“呵!”季二公子吃了一惊,愣了好半会儿,直到身边都快没人了,他才回过神来,扬鞭策马追了上去。

        好在季长护马术精湛,跑出一段距离后便追上了别人。为避免诸位公子小姐们在林子里迷路,围挡的区域不敢过大,孟广也派了一队人护在他们之后。即便如此季长护也不觉得扫兴,反而发现捉遥兔确有意思——那兔子着实狡猾。多亏在它耳朵上绑了鲜艳的红绸,若非如此,他们怕是要找到天黑去。

        明玉漱骑术不精,但眼神极好。入林有段距离后,她便停下细看四周,观察遥兔留下的乱七八糟的脚印。

        “玉芦姐姐,在那边!”明玉漱尽量压低声音,向左指。明玉芦放眼看去,认同她的判断。可就当二人收拢缰绳,准备调整方向时,有一人纵马擦身而过。她们定睛一看,正是季长护。

        自小便在边关长大,又整日看着父亲与兄长练兵巡边,这点探查难度对季二公子来说不值一提。

        明玉漱倒是急了:“哎呀!”明玉芦却笑着安慰她道:“公主不急,我们也过去。”

        同样到这边来的还有冯琳琅跟侯文懿。这对小姐妹默契最足,骑术又精,对遥兔狡猾的本性也知之甚深,因此她们算是最快追到的。然而正当她们小心靠近时,身后却传来一记响亮的鞭声。

        遥兔一听动静,立马又警惕地蹿开了。

        “啊啊啊啊啊!”冯琳琅抓狂,转头去看究竟是谁坏了她的好事,发现原来是季家二公子——他眼见两个姑娘就要凑近目标,于是才故意甩鞭吓跑了遥兔。只见季长护冲她们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然后转头朝遥兔逃跑的方向追去。

        “气死我啦!走!”冯琳琅气得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重新扬起马鞭。侯文懿无语失笑,担心冯琳琅跟人起冲突,只好也紧跟其后。

        可明清逸呢?

        和悦宗君府上的人,深知自家公子不如别人会御马,性子还出奇地急。因此明清逸骑的马,都是在家里驯好后才敢给他骑。这样的马虽说烈性不足,冲劲不猛,不过稳重有余,骑起来至少不会被掀翻下去。

        但今天这匹马总像怪怪的。初入围林时倒还好,这会儿仿佛跑不动了似地,只能慢慢颠颠地前行。眼看已经被人甩了多远,明清逸面子挂不住,便狠狠踢了马肚子几下,手上的鞭子也大力落下。

        “咴儿——咴儿——”

        马匹受惊,痛苦地嘶鸣了两声后便扬起了蹄子,奔了出去。

        “哎哎哎!”突如其来的奔腾吓得明清逸赶紧收紧了缰绳,紧紧搂住了马脖子。身后护卫的兵士也大惊失色,赶忙追上去。

        而此时,季长护跟明玉芦正难分上下,你追我赶地逐兔。

        若非亲身经历,季长护怎么也想不到阆都城里居然还有如此的御马高手。虽说因为不熟悉林子情况确实限制了他的发挥,但明玉芦的骑术也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十多个人陆陆续续聚到了这里,遥兔见状,红玉般的眼睛滴溜溜转,接着拔腿又往回跑。众人跟在季长护与明玉芦身后,俨然成了陪衬。许是平日同样鲜少遇到对手,采昕宗君家的二小姐此刻也换了个人似的,甚至伸手解开了身上碍事的斗篷。

        锦线银秀的裘衣被英飒的姑娘甩在身后,落在一片雪白中。无论是冯琳琅还是侯文懿,亦或是明玉漱跟其他人,似乎都看到一个从不认识的明玉芦。

        那样潇洒纵情。

        双马已然并行了好一阵,此时前方再现一片空地。明玉芦却突然拽动缰绳,策马向右偏离。她艺高人胆大,几乎探出整个身,只留了左腿紧紧勾着马镫,右腿已经随着身子向前蹭了出去。只见她看准时机,扬起马鞭提起了速度。季长护尚疑惑不解,却见遥兔踏入空地的同时,竟真的向右蹿开。

        “嗖!”

        明玉芦迅速压低身去,网兜一捞,遥兔便稳稳落入她手了。

        胜负已定。季长护勒马。他仍觉得刚才一幕太快太始料不及,也太惊艳。他骑在马上愣了一会儿,笑容这才显现,且愈发灿烂。

        “小姐好身手,季长护佩服!”

        这会儿才将将追到近前的其他人,方才虽没看太仔细,可惊讶的程度不输季长护。尤其是冯琳琅,就算原本知道明玉芦马术了得,可今日这番身手实在令她咋舌。一想到往年人家兴许也就使了三分本事,自己都赢不得,冯大小姐便泄了气,发誓再也不掺和这种比试自取其辱了。

        明玉芦笑着将遥兔交给激动不已的明玉漱,转而向季长护谦虚道:“季二公子过赞了,哪来‘身手’一说,不过是倚仗熟悉这里侥幸获胜而已。”

        众人说话间,一声哀叫由远及近而来。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始终未见的明清逸。只见他的坐骑虽然看似疾驰,但却脚步踉跄,马头也不自觉地甩动着,根本没看前路。

        季长护赶紧大喝一声:“快闪开!”同时翻身下马。他观瞧那匹马有异样,冲劲不会太强,因此找了个位置站好,待明清逸过来时,便看准时机一把抓紧缰绳,将惊马死死按住。果然如他所料——马匹被勒住的瞬间便泄了气,发出哀鸣。

        由于担心误伤明清逸、迟迟找不准时机截停这匹马的兵士们,此时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怕地在心中感激季二公子。

        明清逸惊魂未定,安了安神后才发现众人皆在此处。他一下子臊红了脸,正打算虚张声势来遮掩自己方才的尴尬,不想架势还未摆足,□□的骏马就突然前腿弯曲,跪倒在了地上。

        明清逸猝不及防地滑下马,骨碌碌地摔在众人面前。

        “噗!”不知谁先笑了一声,随后便是毫不掩盖的一阵窃笑。

        明清逸又羞又恼,手脚并用地从雪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华丽骑装也早变得乱七八糟。他想朝对面看热闹的众人大吼一声“看什么看”,然而细想,这也只能让自己更难堪罢了。于是他气鼓鼓地朝一个熟识且同龄的世家子弟颐指气使:“你的马给我!”

        世家子弟无奈地叹气,只好下马让给明清逸;一个兵士见状,即刻将自己的坐骑也让了出来,牵到那位公子身边。

        明清逸才不管那么多。没赢得比试不说,还出了这么大的洋相,都怪这匹蠢马……

        马?马!

        明清逸猛地想到方才出发前,有人摸了自己的马。

        赫连央!这个名字鲜明地跳进明清逸的脑海。后槽牙被咬得吱吱直响,他恨恨地扬起马鞭,便往林外去了。

        季长护虽未赢得比试,但仍兴冲冲地回到哥哥身边,谈起明玉芦来更是赞赏有加。季长营细细听完,也赞许点头:“没想到京城中还有这样的贵家小姐。”

        “哎,虽说输得心服口服,但我明明答应央姐要把兔子捉给她的……”季长护有些遗憾,“哥,我去央姐那里看看!”说完,便出了帐子。

        他不知道的是,赫连央此时正被气冲冲回来的明清逸问着罪呢。

        明清逸比别人都要早出围林。和悦宗君府上的侍从们看见自家公子的身影,本来还想:难道公子真的赢了?可等人靠近,他们才看清自家公子身上沾尽脏污不说,连马都不是自家的马了!侍从们赶紧迎上去,小心问询发生了何事,却被明清逸没好气地骂开:“滚!”

        说完,他便凶神恶煞地朝一个方向去了。侍从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明清樊正与孟千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明清逸气势汹汹的身影就这么闯进他的视野。目光随他移动,明清樊发现那小子似乎要去赫连央的帐子……思及方才入林前两人之间的举动,朝君殿下皱起了眉头。

        雪还在下,但别人帐子的正面还悬着帘,唯有赫连央这里已经将前帘放了下来。明清逸没管太多,径直冲了进去。帐子里很热,火盆烧得顶旺。明清逸一进去就被一股热气扑了脸,定一定后,才看清这里没有旁人,只有赫连央独自坐在中间。

        帐子的主人似乎并不惊讶有人闯入,淡淡道:“不知清逸公子有何事。”

        “何事?你说何事!”明清逸气急了,脑子里已然全无身份尊卑的想法,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对我的马动了手脚!”

        本以为对方总要狡辩两句,但明清逸却未等来赫连央开口。她只是朝自己走来,双手背后,脸上浮起浅浅笑意。这无异于默认。于是宗室小公子立马火冒三丈。

        “你想让我出丑!”明清逸又想到昨天射祈福箭时的“意外”,两相联系,顿时觉得自己都“明白”了。他气恼得很:“呵,听说你从小在药水里泡大,难怪了,准是脑子被泡坏了吧!”

        听到“药水”二字,赫连央的眼神有一瞬的闪烁,但很快不见,任由他继续说。

        大约是被她的态度放纵了,明清逸逐渐口不择言起来。

        “你还真以为自己身份多贵重?哈,知道你被选作少君之后,阆都城里的高门大户间都怎么说吗?‘药人’,‘药人’!你以为人前对你少君长短的那些人心里都怎么看你,若非有‘少君’这个名头,你怕是要被踩进土屑里!”明清逸解恨似地,就算这样还不够,似乎又想起了些,转为嗤笑,“说起这个身份,你最该感激你哥嘛!若非他当时半死不活,又哪有你这个药人出人头地的份哟。”

        听他提到赫连止,赫连央脸上原本只作装饰的笑容,慢慢散去。

        明清逸却毫无察觉,愈发张狂:“怎么,你那哥哥最后是死了吗?这么可怜呐,连你这药人都无法救么?啧啧。”

        或许世上确实有这种人,再怎么一无是处,也总有一个上手的本事。而明清逸拥有的,应该就是三两句话便能狠狠戳中别人的本事罢。

        两年前赫连止浑身发黑、口吐鲜血的情景,宛如昨日。赫连央等人说完,竟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放声地笑,不知是觉得眼前人可笑,还是自己可笑。

        明清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有些毛骨悚然。但并不等他反应,赫连央突然抬起头,只留一只的眼睛突然变得凌厉,宛如利刃扎进他的眼底。她粲然一笑,猛地将不知何时捏在两手上圆鼓鼓的薄布口袋、一把扔进身旁的火盆中。

        “刺啦——”

        一团黄烟瞬间升起,掺杂着淡淡的苦味儿,狠狠呛进明清逸的鼻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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