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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冬祭大典(三十五)


和悦宗君手下竟有这么多武人,甚至可能是一整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赫连央以前倒是从未听父兄跟燕三阳说过。明清樊看出了她的不解。

        “和悦宗君的外祖曾是一朝猛将。当时的特殊时局让蒯将军培养了一支家军,陛下即位后统编了三军与野军,唯独对蒯家下放了权力。蒯将军心中感念,也未叫陛下为难,将这一支作战军改为自卫兵,后来直接由和悦宗君继承。”

        赫连央反应了一会儿,才终于将这件事与明岚王、和悦宗君跟宗主三方之间的微妙关系态度,联系到一起。

        难怪冬祭大典这等重要事宜会交给他,也难怪宗主死死攥着明清逸不放,更难怪他总是与世无争的模样……原来如此。

        “但……”赫连央疑惑,“看和悦宗君平时的态度,未必有这个野心。”

        明清樊笑笑,将杯中凉透的茶水泼在地上。

        “他或许未曾动过这个念头,也无心参与纷争,但若宗主插手,他也一定无法左右。”

        赫连央无法反驳,只能闭口不言。

        “此次我离京,没有个把月恐怕难以返程。”明清樊搭眼看过来,“少君要做的极为简单,那便是替我看好宗室那群人的动向。若真是他们当中的谁所为,定然不会放过我远离京城的这段时间,谁有不安分的动静,还望少君尽快与我传书。”

        见惯了平时语带揶揄的明清樊,此时难得正经诚恳,气氛倒是有些怪异了。赫连央轻咳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现在——”谁料还没正经多久,熟悉的语气又回来了。明清樊歪靠在椅背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在赫连央手边。

        正是那日断掉的黑色眼罩。赫连央皱眉,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

        她这副神情倒是大大取悦了明清樊——那日被拿捏的气,他说什么都要奉还。

        “少君可别这样看着我,套个近乎的话,你我可是由内至外都‘坦诚相见’过的关系呢。”明清樊又拿起了擅长的阴阳怪气,眼见赫连央面色越来越冷,他憋闷了几日的心情总算敞亮了许多。朝君殿下忽而又笑了。

        “你的眼睛怎会那般,我可不好奇。但你既然费心遮掩,想来也是万不愿意叫人发现的。”明清樊右臂手肘抵着桌面,食指顶着下巴摩挲,“仔细想想,你我二人之间这种短暂互利的关系,非要手里抓着对方一些事,才好建立信任。少君觉着呢?”

        他说得对,或许这样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制衡方式。赫连央转过头来,淡淡说:“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清樊弯起眼睛,挑了挑眉,以得逞般的胜利姿态准备离开。

        “等等。”赫连央叫住他,然后先他一步离开偏厅,快速走向自己的屋子。明清樊不明所以,只好等在外面,没过一会儿见她提着一个鸟笼、拎着一包东西回来。

        “这是尾尾鸟跟麻稻。”赫连央将东西全部递给覃江,后者赶忙接过来拿好。

        “走之前,你尽量跟尾尾鸟成天待在一处,让它熟悉你的气味。另外,麻稻不能断,它想吃便一定要有。等你出发,无论是骑马还是坐车,都不要关着它,放它跟着你熟悉这一路。只要有你的气味跟麻稻,它就不会丢。”

        赫连央交代得仔细,覃江一一记下:“是,多谢少君。”

        明清樊看了看这半大不小的怪鸟,没说什么,留下句“回见”,便转身从原路离开了赫连府。

        霍清仪看着离去的二人,又看了看家君,没有多嘴。不过没过多久,只听家君沉声吩咐——

        “今日朝君殿下拜府一事,知道的人不可再传,不知道的人也不必知道。”

        霍清仪垂首领命,恰好发现家君手中似乎紧紧捏着什么,朦胧的光亮中只能看到黑色的边沿。

        正如赫连央预想的那样,重开朝议的第一天,明岚王便提及了臼伊关遇袭一事,却省去诸多细节。也正如明清樊说的那般,他主动请命赶赴臼伊关巡察。众人都清楚那边总是要派人去的,不是孟罗彰便是明清樊。明岚王看了看长子,允了。

        朝君殿下第二日借着蒙蒙天光出发了。直到离京,都没再与赫连央有过任何明面上的交集。

        水格小声来报:“姐姐,朝君殿下出城了。”

        赫连央点点头。明清樊走了,她也该动起来了。明清樊认为“匪乱”是宗室所为,与她想调查的方向倒是不谋而合。所以和悦宗君府,应是她要走的第一步。

        “准备礼盒跟马车。”赫连央转头交代霍清仪。老嗯娘不解,询问:“少君要出门拜府?不知为哪家准备……”

        赫连央起身,示意婢子为自己更衣。

        “和悦宗君府。”

        “这……”霍清仪一时间以为自己听岔了,见家君并不像口误,这才不再多问,躬身退下。

        少君拜宗君,虽说从前也未见过,但按照君殿规格准备总是没错的。霍清仪办事麻利,不过半个时辰就为家君准备妥帖。这时,赫连央也走了出来。她抬眼一看,发现自家少君并未着华服,而是做了十分日常的打扮。

        霍清仪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提醒家君穿得再郑重些,毕竟对面是君殿,年纪比赫连央又大许多,这样随意前去难免被人轻看。

        她的欲言又止映在赫连央眼中。不等霍清仪真说什么,赫连央就开口。

        “我是晚辈,又是阆都之客,无妨。”说完,朝霍清仪莞尔,示意她放心,便抬脚上了马车。

        赫连央拜府——这是和悦宗君府上下全都没想到的。众人心知肚明就是赫连央给明清逸下的毒,害得明清逸半死不活了大半天,醒来之后又闹到如今,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

        “赫连少君?”明琰颇为惊异,再三跟通传的人确认,仍愣了好一会儿。可少君拜府,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明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快请少君入府。”

        若说对赫连央没有半点怨愤,那是不可能的。明琰虽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脾性,但亲生骨肉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明清逸还是他们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但赫连央若因受辱而报复,仅是给明清逸下了一些难解的迷药,这么想来又不算什么。

        赫连央被请到了待客正厅。明琰与张夫人特意换了一身华服才敢露面,却没想到赫连央倒是未曾特别打扮。

        阆都贵人扎堆,有些人恨不得从一粒扣子到一个发冠都大费心思,好让自己稍微优越一点的身份人尽皆知。因而看到赫连央这副着装打扮,明琰夫妇默默交换眼色,想的不是“赫连少君难道看不起和悦宗君府”,而是“她究竟所为何来”。

        “拜见宗君、夫人。”赫连央行了见君礼,很是正式。

        同为君殿,明琰可不敢如宗主一般坦然受礼,赶忙同等回礼:“赫连少君过府,实乃荣幸,少君安好。”张夫人为人母亲,计算知道之前的事错在儿子,也难免偏心,这会儿笑也不是冷脸也不是,只好客气地行了个礼,接着便招呼人上茶。

        本来以为只是寻常贵人家采买的上好茶品,可俯鼻一闻,赫连央便知其与众不同。

        “好茶,好茶。”赫连央轻啜一口便放下,笑道,“这可是陈年千手根?好东西,好东西。”

        明琰甚是惊叹:“少君好见识,正是千手根,十年往上。”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眼里满是温柔,解释道,“家妻身体偏弱,日常都需进补。参茶药膳之类的自不必说,幸得宗主怜惜,时常会送来许多珍品,这陈年千手根便是宗主馈赠。”

        赫连央一一听着,心中嗤笑——千手根这类稀罕物,可不是有钱便能使唤人买得来的。按和悦宗君府上这个用量,必是来自常年制药人之手。

        再想到宗主府上那不知放在何处的大量毒性药花药草,以及如此迅速地解开明清逸的迷药……也就是说,宗主认识一个擅长用毒解毒的制药师。

        “宗主殿下果然有心。”赫连央淡淡一笑,“千手根跟流翠皆有市无价,可见宗主对夫人的爱护。”

        明琰跟张夫人均一脸不解:“流翠?”

        赫连央反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府上没有流翠么?千手根虽有补气奇效,但对女子冲劲难免过大。我曾见一位外城夫人产子伤身,家里寻来小把千手根仅服十日,一日竟突然昏死过去;多亏后来我这里有点流翠,压住了进补过剩的火气,那位夫人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明琰面露担忧,张夫人也大受冲击。似乎是看到他们面色不好,赫连央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讪讪圆说:“但夫人内里极虚,只怕怎么补都不过分,且我见贵府只用千手根来泡饮,既然夫人未曾不适,定是无需流翠中和火气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张夫人这时竟突然想到隔三差五的眩晕,兴许就与服用千手根有关……她胆子本就小,加上疼爱幼子,每天强服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不是为了能看着明清逸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这会儿难免就后怕起来。

        明琰见妻子如此,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转头跟赫连央讪笑:“少君说得极是,极是……”

        赫连央客气笑笑。

        方才的话里半虚半实,但这张夫人常年杂乱进补,想必气血犯冲也不少见。但凡他们夫妻二人听进去一分,便能回想起往日种种不适。好的话兴许能在和悦宗君府跟宗主府之间钉颗钉子,就算挑拨不成,今日待她走后,明琰定会出去打听“流翠”,便知那确实是降火良药,她也能充回好人。

        低头抿茶,赫连央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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