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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冬祭大典(四十一)


赫连央以为在明斐蔷眼中,她这会儿应该不过是个暂留京中的“客人”,方才正常。突然这般作为,难道是有所觉察……她不动声色,姑且揣着明白装糊涂。

        “宗主竟还为我劳神,小君心中感念不已。”赫连央笑笑,“不过想来也就这么一段时间才会如此……待我离京后,这些事自然也将一道离我而去了,宗主不必挂心。”

        明斐蔷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听出这话里的敷衍。她笑容不变:“少君本是阆都客,自该在京中好好享受,不料却被这等琐事烦扰。哎,说来说去,都是天意弄人。”明斐蔷突然又语重心长起来,“不过眼看朝君殿下今年之内也该说亲事了,老身也盼望着少君也能尽快寻得意中人。”

        赫连央默默听完,心想明斐蔷是否真的这般看不起她,只当她也是个渴望美好姻缘的寻常女儿家,不然又怎会说这些挑破离间的话——同样被拆了婚,明清樊说娶便能再娶,她想嫁却要千百遍斟酌盘算,总归是难能再嫁。或许在阆都宗主的心中,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只能被皇室拿去制衡联合的他们这些人,是真的可怜。

        或许吧。

        “小君还好,倒是不介意旁人怎样看……”她故作强颜欢笑,微微垂下眼眸仿佛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的无奈,“只是连累父母亲为我忧心,为人子女实属不孝……”

        恰到好处的忧戚被明斐蔷看在眼里。她自觉方才那番话果然戳中了赫连央的心事,毕竟这个年岁的女子又怎会不想情郎呢。若是这样,那么下面她大约可以放心拉拢。可当她正欲再与赫连央说些什么时,突然听得外面一阵混乱。

        “何事?”明斐蔷心有不悦,责问外面。明玉繁也走向门口,有人就在厅外禀报——

        “回宗主,赫连少君家的猫突然窜出去了。”

        明斐蔷闻言,转头看向身旁人。赫连央恍然大悟般,十分歉然道:“宗主恕罪,那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小东西,本来想着让您看到岂非太过失礼,便留了人在外面抱着,谁料竟出了这事。”

        她语气恳切,还有一丝惊慌。明斐蔷倒也无话可说,只好摆摆手笑说“无妨”,接着便命人赶快去找。

        赫连央起身,突然忧心道:“野猫不比家猫,身上脏得很,兴许还要传染。来时我便瞧它眼底发红,看来是有些杂病在的,捉它的时候可要注意,千万别被抓伤了。”

        此话一出,原本正要领命下去逮猫的人都犹豫了,互看眼色,步子突然难迈起来。明斐蔷也是一样皱眉,担心万一真有人被那猫抓伤沾了什么脏东西,她这府上免不了要麻烦一阵。

        赫连央看着眼前犯难的众人,任由气氛静默了会儿,才适时“体谅”道:“既然是小君的猫惹的麻烦,那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我自当一同去找的。”

        僵持的场面这才有所缓解。明斐蔷一听也再没多说别的,由着赫连央跟人出去了。只不过她朝明玉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迈步也跟了上去。

        猫自然是赫连央叫醒春故意撒手放出去的。小东西是后厨的阿嫂捡回来的,才没几天,野性未驯,又怕生,醒春将它搂在怀里,直到困得它急躁不安,这才松了手上的力道。这会儿她也好好与赫连央配合着,一通乱指,让人也没个准头,只好到处去找。

        明玉繁跟在赫连央身后,表面是说担心她不熟悉宗主府容易绕丢,实则是不想让她走到不该去的地方。赫连央却并不在意,毕竟光天化日下,她又不是真的想在别人的地盘上放肆。她要的其实很简单。

        那只小东西大约也有灵性,加之身型太小又灰土土的关系,众人每每只能看到窜远的猫影。赫连央跟明玉繁这些人正四处查找时,忽然听得人喊:“往西院去了!”众人便赶忙追了过去。

        一提到“西院”,不知为何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可不行……”明玉繁有些担心,“西院是清逸平时来住的地方,外面摆了不少小玩意儿,万一打碎了可不妙。”说完便赶忙提裙快步朝西院方向去。赫连央眼色深了深,也跟上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

        才刚迈进西院,猫的影子没看到,赫连央的鼻子倒是先有了反应——没错,宗主府那堆形形色色的药花药草,就藏在这个院子的某个地方。赫连央动了动鼻子,仔细瞧看四周,发现明明满宗主府种的都是竹子跟菊花,偏偏这里摆满了不应季的“听雨笑”。

        这花的名字已经代表了一切,明明是春夏才开的花,却在冰雪未消时被摆了出来。小野猫似乎也被这些花吸引了,不再四处乱窜,而是抬起鼻子去蹭鲜艳的花瓣,然后屈了屈鼻子,晃头晃脑地退后了。

        赫连央大悟:原来这就是明斐蔷藏匿这些药材的方法。

        “听雨笑”是春夏花卉,香气自然浓烈,也正因如此才刚好遮去了这些怪异的气味。明清逸常住于此,天长日久自然会侵染药味,别人却难以察觉。但花香易散,药香长存,才让赫连央得以闻到。

        “抓到了!”

        兴奋的叫声打断了赫连央。她回神,看到宗主家的仆役拿着长杆渔网用力扣着那只猫,等她来处理。她装作松了口气,上前抓住了小东西,抱在怀里。

        “劳烦诸位了。”赫连央欠了欠身。众人自然直说不敢当,退了出去告诉其他人猫已寻获。

        明玉繁笑着看看这只小猫,发现它眼底虽然发红,但也并不严重。她没有在意,给赫连央引路:“少君与我从这边回去正厅吧,咱们方才绕了一大圈,从这穿过去走一会儿就到了。”

        赫连央自然紧随其后。没想到刚出西院,便有一股饭菜香气扑鼻而来。看来前面是宗主府的后厨。

        “待会儿少君可要尝尝宗主府上大厨的手艺,听闻您见多识广,他们还特意准备了许多外城美味呢。”明玉繁笑着边走边说。

        这时前面拐出一个小丫头,但只一心低头专注手里的东西,直到两双锦绣鞋子映进眼帘才及时抬眼。这一看不要紧,可是着实吓坏了的样子,连着手里端的器物都跟着晃了晃。她顾不上其他,赶忙行礼:“拜、拜见赫连少君,拜见玉繁小姐!”

        赫连央的眼睛却盯上她手中的东西。

        小丫头手里端着个熬药的紫砂罐,此时里面只剩药渣——那如枯根无异的下马仙,赫连央两年前不知尝过多少次,恐怕轮回转世后都难以忘记。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下马仙用来熬药,是给谁喝的自不必说。赫连央是制毒用药的老手,加之赫连止的事给了她那样大的打击,因而之前一听说“下马仙”三个字她便下意识想到解毒,一心只认为这阆都城里凡是拥有可解诡毒的下马仙的人,必然也是擅长配出、拥有奇毒的人……但她却忽略了,即便珍贵如下马仙,在沛陵宗主这里,又如何不可寻常入药呢。

        复仇的执着切断了赫连央潜意识中认定之外的其他可能。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已经陷入了错误的泥沼。

        明玉繁仿佛终于意识到了那些药渣,迟来一步地上前挡住赫连央的视线,沉声对着小丫头说:“挡着少君的去路作甚,还不快去做事!”

        “是、是!”小丫头趁机开溜,捧着紫砂罐便小跑着消失了。

        明玉繁像是松了口气,回过头来重新笑对赫连央:“少君,我们走吧。”但却见对方似乎很不舒服,微闭双眼,细指扶额。

        “少君?”明玉繁颇为担忧,“少君可是哪里不适?”

        赫连央被叫回了些许神志。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让她一时间心生混乱,但她此时还要强作淡定,以恰好吹起的风做借口:“无妨,大约是被风吹多了,头有些晕。”

        明玉繁一听,关切道:“那我们赶快回屋暖和暖和。”说完,便赶快带赫连央回了正厅。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赫连央便留在宗主府上,颇受优待。许多事确实还要回去细细梳理,但她现在需要的,则是快点把脑子转起来。于是赫连央很快打起精神,在席间与明斐蔷你来我往,没有自作聪明地妄图套宗主的话,还不着痕迹地故意漏给她许多。

        这样一来,明斐蔷兴许对她就没那般警戒了。

        这样想来,明斐蔷今时的面色反倒不如早前大冷的时候,原来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谈话之间,赫连央一直在观察明斐蔷的脸色,推测着她可能患的病。按理说肤色渐暗,总像是中毒的症状;可再看她的神采仍在,又不像强装出来的……脑海中闪过太多疑难杂症的名字,赫连央要慢慢来想。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来报——

        “禀宗主,赫连少君府上来人,说府中有要事,需少君尽快回府商谈。”

        听这语气倒是足够严肃,赫连央若非知道这是她与水格敲定的暗语,怕是也要信了。但做戏她早有准备,一听这话便连忙起身,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为难:“宗主恕罪,这……”

        明斐蔷倒是不疑有他,反正今日她请赫连央过府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也不想再留她。于是说:“既是要事,老身便不敢再耽误少君,改日再与少君闲说。”

        赫连央又假意客气两句,这才退出正厅,离开宗主府。

        金无涯三人还等在外面,见赫连央无事走出,也算松了口气。赫连央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便迅速上车上马,打道回府。直到已经拐出了城西大街,金无涯才顺着马车车窗将水格派人传来的纸笺递给了赫连央。赫连央坐在车里,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承怡宗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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