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冬祭大典(五十)
明玉璧被带走后,明岚王的视线扫过底下众人,笑道:“如今也算真相大白,委屈承怡宗君了。”如果换做以往,明启定要在心中暗嗤,可此刻宛如劫后重生,哪里还有力气想些别的,父女二人便匆匆拜别。
一时间殿上空了下去。
“玉璧小姐的事……”明岚王手撑着座椅想要起身,然而并没成功;幸亏阿长眼疾手快,赶忙递出手臂。明岚王将余光投向下面的明清樊与赫连央——好在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玉璧小姐的事,就全权交给朝君与少君去处理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是。”明清樊与赫连央齐齐对着明岚王的背影拱手。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对视,心照不宣地共同向外走去。
“看陛下与殿下脸色都不太对,此事变得棘手了么?”赫连央边走边压低声音轻问。
“嗯。”明清樊点头,“你我都先回府,切记闭门谢客,晚上我去找你。”
“是。”赫连央答应下来。
明岚王虽并未下令封锁消息,但明启也不会蠢到四处乱说,但宗室各府总要通通气。别人可以听风,唯有宗主那里,明启得特意派人去通报才行。承怡宗君府上的人求见时,明斐蔷正在服药,还不满于他的慌张。然而听到明玉璧被收监的那一刻,不止明斐蔷愣了,帮她收起药碗站在一旁的明玉繁,更是惊得将碗摔在地上。
“什、什么?!”明玉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态地又问了一遍,直到确认妹妹确实被押去了东北大牢,她也终于失力地几近晕厥,幸亏湖漾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了她。
明斐蔷见状,叫人赶忙传唤府医。她转过头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传话的仆从吓得不敢抬头,可他也属实不清楚缘由,家君只交代他告诉宗主殿下:玉繁小姐的车夫是阿勒境细作,二人均被收押。这倒也不怪明启说话不清不楚,他知道的也只这么多——明岚王跟明清樊、赫连央从始至终都没提过关外遇刺的事,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阿勒境人是传递消息时被偶然撞破了身份而已。
明斐蔷紧皱眉头,看着靠在婢女身上已是梨花带雨的明玉繁,想着她们的父亲与祖父,几乎是立即,她站起身来:“备车,入宫!”
入夜后,老黄跟赵六又听见了熟悉的“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二人这回特意在开门前拽了拽身上的衣裳,互相看看是否得体,这才笑容满面地开了门:
“敬见朝君殿下。”
明清樊点点头,打量了他们一眼:“大晚上穿的这么精神?”见二人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哪里哪里”,便也笑笑,抬脚就要往前走。
“殿下……”赵六壮着胆子拦了拦,轻声告知,“季少君兄弟与乌甲城两位少君这会儿还在主院,您看要不要……等等?”
哦?明清樊挑眉,问:“他们是来……”
“据说三位少君白天已经入宫同陛下拜别,明早天一亮便出发返程,因而过来与我家少君道别。”
原来如此。明清樊点点头:“那我且等等。”
老黄跟赵六这就高兴了,因为之前少君与他们私下交代,往后朝君可能随时都要过来,自然也都不能被人知晓;若是遇到主院有客人在不方便直接去,就如此刻的情形,那便要请殿下在他们后院这里稍稍逗留一会儿,因此叫他们特意辟出来一间偏厅,专门给明清樊备着。
二人可把这事儿看得极重,没黑没白地忙活了好一阵,眼下终于能派上用场,自然兴奋极了。明清樊也很赏脸,听说是他们负责准备的,点头赞许:“不错,甚合我意。”把老黄跟赵六乐得搓手,全然忘了第一次在后门见着明清樊时心里有多害怕。
朝君殿下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可怖人物。
那边赫连央的主院内,季长营跟觉心他们也快告辞了。
几人午后入宫与明岚王辞行时,恰巧在宫门外碰见了也想求见王上的宗主,从只言片语中他们听出了明玉璧被牵扯进勾结阿勒境一事,心下了然。不过明岚王并未接见明斐蔷,只派阿长出来应对,将人请了回去,气得老妇人脸色不太好看。
几人面见明岚王之后,也并未多嘴提及其他,只说想到臼伊关之事、心中实在难安,因此才打算提前几日返还。明岚王看了他们一阵,最终也仅笑着点头:“劳烦诸位少君了。”
“我们走后,你切记不可独断独行,万事都没有平安离开阆都重要。”季长营语重心长地再次叮嘱,“阿勒境的事我们回去后自会细密调查,百阐城那边你放心,更何况还有那共城主在。”
提到那共·班结,赫连央的表情难得软和下来。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拜托:“若你们途径白阳关,便告诉爹爹我一切都好……我此次执意入京,他怕是伤了心,你们替我赔个不是,待我回去后定会亲自认错。”
这番话倒还像是那个没长大的小阿央。几人互看一看,笑笑,只说会的,叫她自己也保重。
“你们倒是真有话聊。”
季长营与觉心四人前脚刚踏出赫连府,明清樊后脚就踏进了赫连央的房间——对,又是闺房。这次霍清仪还在,制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见朝君殿下径直坐下的举动太随意,而自家少君也并不别扭。她的大半辈子都在阆都城里学规矩、教规矩,这会儿却迷茫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愣在那里的工夫,又听赫连央朝她轻唤:“霍府执?”
霍清仪回过神来,才看见三只眼睛都在看自己,想必是疑惑为何她还不退避。
“哦、哦……老身告退。”
带上门出去,里面的两人已经开始说起了正事。霍清仪摇摇头,心想少君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就算曾与朝君殿下订有婚约,两人先前终究未有半分交集,这会儿相处起来自然不会介怀。想来是她多虑了。
——是否多虑尚且不知,但眼下情况焦灼,远比多余的扭捏更重要。
“明玉璧的祖父、父亲,都在与阿勒境的征战中捐躯,就算抛开他们是朝君一脉不说,这一家的功勋都要永远刻在沛陵大地上的。”
明清樊这样一说,赫连央便能理解了。难怪白天在殿上,皇室父子俩跟宗室的明启都神色各异,着实各有欢喜各有忧愁。
“我听季少君说,宗主听到消息后便立即入宫想要见陛下,但被谢绝了。”赫连央拧眉,“按殿下所说,玉璧小姐的身份如此特殊,宗主若执意要保玉璧小姐,无论搬出先昭王、巍王来压人,还是散布言辞说皇室无德致使昭王、巍王后人蒙冤,怕是都对王上大为不利。”
这他自然清楚……明清樊不住地搓弄指尖,抬头:“没错。但宗主也心知肚明,她纠缠一日,明玉璧就会多被关一日。就算她愿意豁出去,玉繁也不会肯的。”
明玉繁?赫连央想到从围场返回城中那时,她对这个妹妹可谓呵护备至……如此想来,便是宗主想要借机发难,明玉繁也定要从中缓和。不过——
“玉繁小姐若是去找殿下你呢?殿下不会为难么?”
明清樊没料到赫连央想到了自己身上,听这话的意思,是知晓自己与明玉繁十分要好的。他栽歪到一边,也略感无奈,深出一口气:“没理出头绪来之前,我是不会见她的。”
赫连央点头。但“头绪”?她不知明清樊要从何理起。
“就殿下对玉璧小姐的了解,她今日如此干脆就认了下来,下了大牢似乎也完全不在意——是天性如此,还是可能另有隐情?”
这倒是问住明清樊了。他摸着下巴思索一阵,摇头:“玉璧因着从小体弱,本就不愿与人相处,几年前大病一场后更加闭门不出,平日少见得很……”他斟酌着,“那何二是阿勒境人不假,玉璧如此干脆认了下来,或许凭着身份、心有底气,也可能仅仅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愿牵扯无辜……”说着说着,他倒是越发不自信了。也难怪,若能随便换一个人,明清樊都敢说了如指掌,唯独对明玉璧,他实在提不出个所以然来。
仗着身份无所畏惧么……赫连央倒不觉得。犹记得见明玉璧第一面时她便感到哪里奇怪,从那位小姐身上看到的也不全然是病态,更多的是没有活气。或许她认得如此干脆,只是单纯地没把生死放在眼里。
——事实证明,赫连央的推测并非全无道理。
转眼间,汉狭城跟乌甲城的四位少君已经离京,而明玉璧也被关押有五日了。这期间,宗主跟明玉繁自然没能敲开王宫或朝君府的大门;而另一边,明岚王并未苛待明玉璧,几乎将她在府上的吃穿住用全套搬进了牢房里,平时的汤药也都每时现熬不敢耽搁。
可牢房就是牢房,此时春日方至,对那里的阴冷潮湿没有丝毫影响。然而明玉璧却对这些丝毫不关心,被孟罗彰问话也好,被孟广问话也好,都只淡淡回一句“何二是我的车夫,但对他的作为我并不知情”,然后会静静看着外面透进牢房的一点光亮,猜不出她的所思所想。就算孟罗彰想替她开脱将人放走,都难以入手。
她或许待得住,但明玉繁却熬不下去了。
第六日一早,明玉繁便拿着一纸契约叩宫求见:她终于翻到了何二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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