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厉马承羽檄 > 第155章 乘风踏浪(十五)

第155章 乘风踏浪(十五)


明清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整个宴席间,赫连央都在躲着他走。朝君殿下仔细回想了一番,也没能想起自己这两天哪里得罪了赫连少君,正在无解之时,明玉繁在旁招招手,笑着叫他过去。

        “那日听司祉营一位营吏的夫人说,今年一定要把城中成年的公子小姐们的亲事都拍板。”明玉繁窃笑看着明清樊,“那你可危险咯。”

        明清樊满不在意地嗤笑:“司祉营?还能做得了我的主?叫御台楼的神祇官大人来,兴许我还能听两分。”

        明玉繁哈哈笑起来,直说神祇官大人最是软耳根,怕是于掌营大义凛然地去说两句,他便什么都答应了。明清樊没想到范知在众人心中已经是这样的形象,只觉好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偶然间一抬头,便看见赫连央正朝自己这边看,然而又垂下眼走开了。朝君殿下眯起眼睛,决定还是要过去问问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去那边了,你们姐妹慢慢说话。”明清樊招呼了声,便离开了明玉繁跟明玉璧姐妹身边。

        “好。”明玉繁眼睛瞥了瞥,便看见不远处的赫连央。但她不动声色,依然笑了笑,目送明清樊离开。待朝君殿下的身影彻底远离后,明玉璧便想将自己的胳膊从明玉繁的手中抽出,然而仅是刚动了下,便被明玉繁紧紧抓住。

        明玉璧僵了下,便不再乱动。

        “玉璧。”明玉繁慢慢转过头来,温和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轻声细语“劝”道,“少君府邸这么大,姐姐不放心你,便留在姐姐身边,莫要到处乱跑了。嗯?”

        这番话的每个字都写满了“关心”,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再听进明玉璧耳朵里,却令人胆寒。明玉璧没有说话,只默默别过头。

        “是,姐姐。”

        赫连央感到明清樊寻了上来,便借口去找赫连止、离开了人群。然而才拐出正院,一个身影便突然跳出来——

        “哈!”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的赫连央赶忙退后两步,结果又撞上了另一个胸膛。她立即回头,便看见朝君殿下微微蹙起的眉头。赫连央马上拉开距离:“对不住,殿下……”

        “哈哈,被我吓到了吧?”太叔环不懂事地哈哈大笑起来,“谁叫你走路都不抬头的!”

        赫连央跟明清樊都投去无语的目光。太叔公子幼稚是幼稚了些,但看眼色一流,一下子便瞧出了二人眼里虽不尽相同、但都不耐的神色,吐吐舌头举手告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行吧?”

        朝君殿下懒得搭理他,满眼都是赫连央,正想叫住她说话,却见对方一把拽起太叔环的胳膊,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太叔公子,我正找你呢,有事与你说。”背对着明清樊,赫连央给太叔环使了个眼色。

        太叔环倒是不知道赫连央这是为了哪般,不过还是接住了对方的眼神,笑得自然:“好啊,我正好也有事要找少君。我们边走边说?”

        赫连央“嗯”了一声。然后状似无异地回身朝明清樊笑着点了点头,便与太叔环离开了。

        三两句就被二人排挤出来的朝君殿下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无语失笑。他边笑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行,躲我?赫连央你真行。

        而又被记了一笔的赫连少君,此时已经假借太叔环走得远远的了。直到彻底看不见明清樊的身影,赫连央才缓缓停下了脚步,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

        “海棠?”太叔环弯下腰,去看赫连央垂下的脸,“你为何要躲着朝君殿下?你们又起争执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妙。赫连央失笑。她伸手推开太叔环凑近的那张脸,淡淡道:“我与朝君殿下又不是两座柴火垛,难道还一点就着不成。”

        “那你跑开做甚……”太叔环抱着胳膊,难得替明清樊说了好话,“你对朝君好点罢,人家对你多好。”

        赫连央疑惑:“朝君对我好与不好,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当然……”太叔环语塞。他总不能说上次在百阐城,明清樊如何担心赫连央吧……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便打起了哈哈:“那人对谁都不咸不淡,稍微起了注意的、不是被他怀疑就是受他猜忌,唯有对你没有乱七八糟的目的,这还不算真心实意?”

        这番话本是太叔环为了打岔胡乱编排的,可听进赫连央耳朵里,却想去了别处。她的神情再次黯淡下去,想着明清樊跟明玉繁之间的亲近,喃喃道:“是啊……朝君殿下对我很是真心。可若我告诉了他,那时我们之间……”

        太叔环听了个话音,并不清楚对方这般心事重重究竟怎么了。可他知道有些话能问,有些话就不能问。恰巧此时荆沐暄的身影从他们前方路过,太叔环便找了个理由,跟赫连央摆摆手:“我去找我的心上人啦,海棠你该干嘛便干嘛去吧!”说着便闪开了。

        赫连央看着他这副不太正经的模样,无语失笑。然而无意中扫过太叔环一蹦一跳跑开的背影,那人腰间随之甩起来的荷包格外显眼。不为别的,只为那荷包的尾坠并非寻常的玉石、珍珠,而是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东西赫连央认得,正是香草结。

        赫连央满脸疑惑。

        太叔环厚着脸皮凑上来时,荆沐暄已经习以为常。婢子们都奇怪,因为不仅小姐不再对这太叔公子恶颜相向,就连丝琴姐姐的态度都耐心了许多。她们见那两位都没说驱赶,便也不敢拦着太叔环上前。

        太叔环本也不介意自己被如何对待,总归是要凑过去的。他边走边在荆沐暄耳边私语:“荆小姐的禁足解了?”

        荆沐暄目视前方也不看他,淡淡道:“劳太叔公子惦念,尚未。”

        虽然话还是凉飕飕的,但太叔环听得出荆沐暄并没有对自己撒气的意思。他便背着手长叹一气,压低声音感慨:“哎,下次再跟荆小姐一同出游不知要何时咯。”

        荆沐暄找了个亭子坐下,闲看池塘中的残花。太叔环凑到一边坐下,看见了自己的荷包,便兴冲冲地取了下来给荆沐暄看。

        “荆小姐看,我将这香草结串在了荷包下面,看上去是不是还算精致?”太叔环眨眨眼,“不然我将这荷包送给荆小姐如何?”

        丝琴从旁听见,心中狠狠“咯噔”了一下。这太叔公子到底知不知道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女互赠荷包是何寓意?真是胡闹……她正要出言提醒,不想自家小姐这时却先说了话。

        荆沐暄悠悠转过头来,眼中并无丝毫不悦,反而十分淡然,打量了下太叔环弯弯的笑眼跟翘起的嘴角,问:“太叔公子可知,在沛陵,未婚的年轻男女常以荷包寄情。换句话说,你若想把这个荷包送给我,便是对我有意、打算娶我的意思。”她轻哼,追问,“你是这个意思吗?”

        丝琴听得胆战心惊,没想到小姐竟将话说得这般直白。再看太叔环,想来也没料到荆沐暄的这番话,愣了一下,然后才恢复调笑的神情。

        “哎,荆小姐怎会如此不知情趣。”太叔环将胳膊搭在栏杆上,歪歪头,“你知道我的心意便是,怎好直接戳破呢。”

        荆沐暄看了看他,也笑,然后将头转过去,继续看眼前的一塘死水。

        “太叔公子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能治理一城,本事手段自然毋庸置疑。可我身为沛陵大世家的小姐,也不是喝的露水才长到这么大。”荆沐暄的声音轻轻飘出,“无论太叔公子期冀为何,恐怕我都无能为力。公子的抬爱,便也到此为止罢。”

        嘻嘻哈哈的神情僵在了太叔环脸上。他保持着看向荆沐暄的姿势未动,见荆沐暄起身离开也并未阻拦。待人离开后,他才摸摸眉心,无奈失笑:“太叔环,你这个蠢货,小看谁呢。”

        日落之前,赫连府才逐渐归于平静。赫连央送哥哥出门上车,叮嘱他天气凉了,早点回去歇息。

        赫连止瞧着妹妹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累着了,也叫她赶快进去。

        “成年礼仪式也举行了,成年礼宴也办过了,今后辛苦的事还有更多。”赫连止笑笑,为妹妹鼓气。赫连央点点头,正要摆手叫王章驾车离开,却发现马车旁的两个侍从齐手捧着一个颇有分量的长形盒子。

        “那是……”赫连央奇怪问道。

        何起海骑在马上往后一看,回答:“禀少君,那是玉繁小姐今日送上将的礼物。说之前刚到赤阜城,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如今稳定了一阵,便想借着今日的场合向相识不久的各位表示一番。”

        赫连央脸上的神情变得不自然,扯扯嘴角,状似无意问道:“是么……那送给兄长的是……”

        “听说是把大弓,还有十根金羽箭。”赫连止笑着答道,看来这份礼物十分称他的心。

        “原来如此……”赫连央握了握手心,然后像突然生出好奇似地,半玩笑半真挚地问,“说得这么好,我都有些动心了。不知兄长可否将弓箭留下来让我观赏一番,明日再给你送去?”

        这要求着实奇怪。赫连止有些意外,看妹妹的神情不像太认真,可又没立即否认说是玩笑。他便只好茫然笑笑,点头答应:“当然随你。”说完,便叫人将盒子交给少君府的人。

        “多谢兄长。”赫连央再笑笑,然后朝王章抬抬手,让他出发。

        霍清仪站在后面,直到看不见赫连止的马车了,她才低声询问:“我听少君方才的话似有蹊跷,不知……”

        赫连央收回视线,没有直接回答霍清仪的疑问,只是沉声吩咐:“将弓箭原封不动地抬进我的寝房,谁也不能提前打开。”

        “是。”霍清仪领命,亲自带人将盒子送去。

        见霍清仪已经离开,赫连央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尤其是对醒春,道:“跟我来。”

        醒春见少君特意看了自己一眼,不知对方有何吩咐,便紧紧跟了上去。只见少君带她们去了自己主院的西偏院,可这里平时都没人,她跟水格是睡在另一侧的东偏院的。

        赫连央推开西偏院正房的门,令人意外的是,本该无人居住的地方、此时里面却亮着微弱的烛光。她给醒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小丫头便不明所以地登上台阶、来到门口——

        “春……”一个年轻女子从桌旁的椅子上颤颤巍巍地起身,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小姑娘,哆嗦着声音轻声呼唤,“醒春啊……”

        被叫到名字的醒春则彻底呆在原地,瞪圆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垂在身侧的双手也逐渐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内的人,直到被赫连央轻轻推了一把,她才僵硬着双脚迈了进去。

        “醒春!”女子终于压抑着哭声,两步上前抱住了醒春,“我还能见到你,还能见到你……”

        醒春这时也总算有了反应,真切感受到抱住自己的这份温暖后,才敢相信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午夜梦回的幻觉。听着耳边压抑的哭声,她的泪水也串珠似地往下落,紧紧抱住这个人。

        “姐、姐姐!姐姐……”

        水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接着又扭头看向赫连央。而赫连少君却没多做解释,只叫她也进去,然后将门带上。

        没错,屋里正抱着醒春痛哭的女子,便是醒春那同为细作的姐姐,叫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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