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018章遇哥哥
他走得气势汹汹,云筝忍不住白他一眼:“你知道山寨在哪吗?”
奚东流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尴尬地走回来:“阿婆,息风堡在哪?”
“可不敢去!”阿婆闻言神色慌张,“土匪人多,小郎一个人如何能打过……是老婆子多嘴了,二位贵客今晚在此歇下,明日还是回家去吧。”
云筝安抚道:“我哥也是随口说的,他最多就到附近去转看一下,阿婆不必忧心。”
阿婆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奚东流,最后对云筝道:“往北行五里便是。”
天快黑了,四下郊野里一片寂静,马车行过,惊起枝头鸦声一片。
云筝掀开车帘道:“不知息风堡里有多少人,我们说好了,今夜只在外面看看,你可千万莫冲动,等哥哥来了,自会解决这些他们。”
奚东流不服气:“凭他有多少人,小爷不怕!”见云筝皱眉瞪着自己,又憋气道,“就听你的……”
说话间已远远望见息风堡,二人将马车隐藏在一处乱石堆后,走路至附近。
这息风堡靠北面南依山而建,东西各有一个门洞,相距约十数丈之遥,外墙由石块堆叠垒就,墙厚,足有两三层楼高。墙上有孔洞和垛口,垛口约一人多高。
最后一点日影也消失了,此处山势起伏不平,云筝和奚东流正好趁便行事,悄悄接近外墙,在墙根下伏低身形摸了一圈,因不敢靠近门洞,看不到内里的情形。
云筝示意奚东流蹲下,踩在他的肩膀上,奚东流慢慢站起,她透过墙上的孔洞看见院里堆放着滚木、擂石。可惜孔太小,她的头伸不进去,看不到更多东西。
“如何?”奚东流问。
云筝摇摇头:“看不清。”
奚东流皱着眉走来走去,忽然抬腿走到一处垛口处,纵身一跳,攀到了垛口下沿,胳膊用劲儿将身子往上提,然后扒在垛口上,转过头来冲云筝咧嘴笑。
云筝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还来不及说话,耳边便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
二人神色顿时僵住。
奚东流胳膊一软,“扑通”一声从墙上摔了下来。云筝不由惊呼,压着嗓子问:“你没事吧?”
奚东流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拉起她便要跑,结果刚转身,便见两个山匪走到了近前,正是乌金城城门处那队人的打扮。
山匪手持宽刀指着他们:“你二人,干什么的?”
奚东流将云筝挡在身后,盯着刀尖退了几步。此时若和他们缠斗,一来怕云筝受伤,二来不清楚这堡内防守,万一引来更多山匪,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权衡一瞬道:“两位大哥,我家里穷,爹娘养活不起了,听说此处能让人吃饱饭,想来投靠。”
两个山匪对视一眼,嘿笑一声:“小兄弟,你眼光不错,跟我进去吧!”
说着便来拉扯二人,奚东流忙恳求道:“大哥,我这弟弟年纪太小,能否让他回去,我在此处做工,也是想给他挣口吃的。”
“到了这还由得你讨价还价?”其中一人目露凶光,一手抓住云筝的肩膀,“一起进去!”
奚东流眼中怒气上涌,匕首悄悄从袖中滑出,云筝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粗声粗气道:“哥,我也进去!”
幸好二人自融城出来便都换了男装,衣料也不打眼。云筝虽然脸长得漂亮,梳个小童髻倒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奚东流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两人随山匪踏进西门洞,忙各自转头察探。
这息风堡占地极广,内里山石、矮墙林立,北面建有多处石屋,呈半圆形分布,最打眼的是中间那一座,建在地势最高处,面扩四间,被其他小型石屋拱卫在中间,想来是堡主的居所。院中还有山匪巡逻走动,说是‘息风堡里做土王’倒也不算太夸张。
山匪将云筝和奚东流引向东北角的一处草棚,云筝指着中间那座石屋问:“我们不去那里吗?”
“小子,你人不大,胆子不小嘛!”山匪们猥琐对视一眼,浑笑两声,“这个时候谁要是耽误我们大爷办‘正经事’,头给你削了!”
“大爷是谁?什么是正经事?”
“不许多问!告诉你们,来了这,就给老子好好干活,有大爷一口吃的,保你们饿不死!”
山匪们凶巴巴地训斥完,将他们推进草棚,转身离开了。
云筝一进去就惊呆了,这座草棚里满满当当住了足有六七十人,从少年到壮年都有,并排躺在草席上,被子脏乱不堪,散发着酸臭的气味。
云筝忍着干呕,和奚东流在靠近门边的一处草席坐下,左铺上的男子看上去三四十岁,方脸,神情木然地盯着二人。
奚东流问:“兄弟,你来这多久了?”
男子想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七年又两个月。
“平日他们都让做什么?”
“后山有田,耕田、伐木、养兽,什么都干。”
“你们没逃过吗?”
“逃过。抓住会被打,还会杀家人。”
云筝和奚东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沉重。
夜深之时,堡内巡守放松了些,奚东流将草棚门口的守卫放倒,和云筝悄悄溜了出去。
原来那些石屋并不都是住人的,有议事厅堂、储藏室,西北角上还有一处大粮仓。粗粗估计,息风堡内的山匪有四五百众。
二人从马厩旁捡了一条绳索,云筝小声问:“若是有人不肯走呢?”
“管不了了,走几个算几个。”
蹑手蹑脚潜回草棚,先拍醒那个方脸男子:“嘘!今晚带你离开,走不走?”
男子瞬间清醒了,先是惊恐不安地四下看看,犹豫了好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走!”
如此,云筝和奚东流分头挨个询问,只有十三个人当即点头,大部分都是迟疑不定的,还有一些人拒绝了。
堡内的鸡已叫过两遍,再晚天就要亮了。
草棚外的两个匪众还在昏睡,奚东流和云筝带领那十三人蹑手蹑脚地出来,径直往南边走,约么走了一里地到了外墙边,此处距离右侧的东门洞不远,夜晚两个门洞的防守很严,所幸垛口上并无巡守。
奚东流先攀上垛口,将绳索一头穿过孔洞固定好,然后跳回堡内,将另一头奚在云筝腰上,脚踩石块,将她托举上去。
云筝蹲在垛口上往下看了一眼,记忆瞬间回到磐螭行宫的吊桥上,不觉冷汗涔涔,双腿哆嗦着不敢下去,一旁的奚东流小声道:“放心,我会拉紧绳索,你闭上眼睛很快就到了。”
云筝攥了攥拳,下了狠心,闭上眼,双手死死抓着绳索,被奚东流慢慢放到了地面上。照此办法,剩下的男子们彼此接力托举,陆续从垛口逃了出去。
最后只剩下墙内的奚东流,他刚站上垛口,忽闻堡内一人大喊:“有人跑了!”
一定是草棚的两个守卫醒了!
云筝惊惶仰头和奚东流对视一眼,奚东流犹豫一瞬,快速掏出匕首,一把丢给云筝,示意她带着那些人走。
夜很静,云筝听见自己杂乱且重的心跳声。
她眼睁睁看着奚东流又跳了回去,全身如遭雷击,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然而此刻容不得犹豫,她迅速转身,带着那十三人狂奔。
其中有三个人大约是担心目标太大,容易被一锅端,中途往另一方向跑了。
云筝顾不上管他们,也顾不上想奚东流,她的眼中只有视线尽头的那辆靛青色马车,跑得整个人似乎着了火,耳中只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她急促的喘息声……
距离马车只有十几步了,云筝大喊:“谁会驾车!”
“我会!”
是那方脸男子。
“去城门处!”
说话间众人已奔至车前,纷纷跳上车,云筝和那男子在车辕上坐好。
“驾!!”
马儿嘶鸣着朝前狂奔。
云筝的眼泪不停涌出来,心中又惊恐又自责。
她后悔了,不该如此莽撞地怂恿奚东流出来,若他今夜丧命于此,该如何向他家人交代!
晨光熹微之时,身后隐约传来马蹄声和人声。
这辆马车载了十多人,速度自然快不过单人独骑,渐渐地,匪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敢他娘的在老子眼皮底下跑!小子,你死定了!”
“追上他!本大爷重重有赏!”
这马车怎么跑得如此慢!
云筝焦心不已,恨不得让马插上翅膀飞起来:“大哥,再快些!!”
男子朝马身上狠狠甩了一鞭子,车速顿时又快了几分,沿官道一路疾驰着向城门而去。
天已经亮了,城门刚打开不久。
云筝坐在车辕上,远远地便朝守卫喊:“差大哥!我们是城内之人,后面有匪徒追赶!”
守卫定睛片刻,喝道:“又是你!昨日已来过一回,过所呢!”
云筝跳下车,一把掀开车帘,急声道:“我不进了,你让他们进去!他们是这城内之人,刚从息风堡逃出来!”
守卫皱眉望向车中,又转头看向来路,见烟尘滚滚中似乎确有不少人马,隐约还听见了刀剑相撞之声。思索片刻,仍道:“没有过所不可入内!”
云筝震惊地看着他:“若这些人今日因你而死,你如何向城守交代!”
她年纪虽小,斥起人来气势却足,那守卫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马蹄踢踏之声已近在身后了,车中众人惊慌失措,突然,一个人跳下车就往城里冲,见一个跑,其他人也纷纷下车。
“我再也不想回那土匪窝了!”
“死也要死在家中啊……”
十个人顿时乱作一团,城楼之上的守卫也赶下来拦截,伸着手中长|枪,边挡边刺。
身后有匪众,身前有枪尖,云筝突然拔出匕首,朝马身上狠狠刺了一刀,那马惊痛之下撒蹄朝前狂奔,将守卫们冲撞到一旁,城门处撕开了一个口子,几个人趁乱冲了进去!
守卫拦截不住,登时大怒,势要将祸首抓住,其中一人举起长|枪,猛地朝云筝刺了过去,云筝僵着身子,大脑一片空白,紧紧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耳中突然传来“当啷”一声,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大喊:“云筝——”
云筝猛地睁开眼,转头朝身后望去。
只见宗不器打马朝她疾驰而来,手中握着一张弓,而那守卫的枪却被箭矢穿透,斜斜钉在了地上。
云筝嘴一瘪,瞬间爆哭,转身朝他飞奔过去:“哥哥!!”
待至近前,宗不器将她一把捞到马上。
云筝搂着他的腰,仰着脸边哭边道:“哥哥!奚东流!快救奚东流!呜呜……我把奚东流害死了!他肯定死了!怎么办……”
宗不器帮她拭去脸上的泪,轻轻拍抚着:“奚东流没事。”
云筝睁着朦胧的泪眼,呆呆看着宗不器,没听懂他说的话。
突然,身侧传来朗声大笑:“哈哈哈……小爷威震上京无敌手!哪能轻易让几个匪徒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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