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034章胜败间
据探报,羌人在望郡兵分三路驻守,一路位于台城内,另外两路分别驻扎在城外东南、西南十里处,左、中、右三路人马守望相助。其中台城内和左翼骑兵各两万,右翼骑兵四万。
大启此次出兵,大致上也分为三路:杨炼和冉飞廉领四万人,负责羌军右翼;宗不器领两万骑兵,进攻羌军左翼;刘谦和韩光冀分别带一万人埋伏于台城东、西二门外五里处,待羌军出城策应两翼时,攻其不备。
悄声疾行一个时辰,黎明时分,杨炼和宗不器率领的人马发动了进攻。
睡意朦胧的羌人没有料到,在镇北城龟缩了两月的启兵竟敢出城突袭,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北羌“铁血骑兵”的称号果非浪得虚名,短时的慌乱过后,很快便稳住了阵脚。
杨炼带领的一万骑兵,战了大半个时辰后,弱相渐显,边战边往东南方向退走。
羌军右翼将领罻金波得知与自己对战的乃是敌军首领,顿时血性大发,率领四万人马全力追击,其中一万前锋军紧咬住杨炼不放。
杨炼的人仓皇败退,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便退到了台城东南三十里处的达古山峻疾峡。
罻金波的人猛追不舍,谁知杨炼行到此处忽然不退了,反而大喝一声重振兵马,全力迎上。
罻金波心中暗自惊疑,还未想出个头绪,便听斥候来报,峻疾峡入口已被启兵堵住!
这峻疾峡两侧峭壁耸立,中间山谷狭长,此刻南北两面的谷口被启兵堵住,羌人就如同被装进了麻袋,杨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关门打狗的机会。
罻金波心知中计,当即转变策略,前锋变后翼,欲退出峻疾峡。
正当此时,左侧山崖上传来一声大喝:“呔!羌狗哪里跑!吃你爷爷一箭!”埋伏在高地之上的冉飞廉,率领一万弓箭手,朝谷中疯狂射来!
霎时间,羌兵队形大乱,□□之马呼号惊奔,在谷中撞成一堆。没被冉飞廉射死的人,也快被己方的马踢死了。
冉飞廉的笑声恨不能穿破天际,乘着破晓的辰日金辉朗朗传入谷中:“哈哈哈哈……老子今日便要吃一顿狗肉馅儿饺子!”
启兵右翼势如破竹,而宗不器率领的左翼,便没有如此顺利了。
这还要从羌启大战的始作俑者忽尔捷说起,忽尔捷乃北羌兵马大元帅,此人一向毫不遮掩觊觎大启富庶之心,常常放任手下在边境劫掠生事。某日,忽尔捷报称在大启望郡发现了数十位被杀的羌人百姓,如此明显的胡说八道竟取得了北羌国主信任,于是命忽尔捷调兵讨伐大启。
忽尔捷的胞弟名叫忽尔答木,此人曾在青虎关被宗不器击退,狼狈败走后一直心有不甘,此时有机会一雪前耻,立刻自请率兵出战。
然而,大启方面未曾想到,忽尔答木作为三军主帅,并未驻在台城内,而是亲率两万骑兵镇守羌军左翼,此刻想来,一是障眼之法,二便是此人对自身能力十分自信了。
再次对上宗不器,忽尔答木血脉贲张,二人于乱军之中大战半个时辰,彼此皆带了伤,却难分高下。
左翼战况焦灼,中路也出了岔子。
就在杨炼佯败退走之时,台城内的羌军收到了大启突袭的消息,守将索伦耶即刻调兵出城支援。
然而,埋伏在台城东门外的步军司统领刘谦并未等到羌人,反而收到了斥候报说,城内羌兵从西门出,全部支援左翼去了。
按理说,刘谦应立刻率一万步兵向西,与埋伏在西门外的马军司统领韩光冀一起夹击敌军,一个成熟理智的将领自当如此,然而,刘谦忖了片刻后,却命手下兵将全力攻城。
在刘谦看来,敌军倾巢而出,此刻台城必然防守薄弱,正是一举端掉敌军后方,收复大启城池的好机会。只要他拿下台城的速度够快,便能牵制住出城支援的羌兵。
刘谦一时热血上头,却未考虑己方所携带的攻城器械数量有限,城墙高耸,易守难攻,且即使城内羌军只剩两千人,对上他那一万步兵,也足以拖上半日。
果不其然,刘谦损兵折将,却只能在瓮城外徘徊,连城门都没摸到。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失误,于是急忙调兵西去,支援韩光冀和宗不器。
另一边,宗不器率领的两万骑兵早已筋疲力尽,士兵们几乎是凭本能在和敌军肉搏,却只堪堪打了个平手,随着长时间的消耗,渐渐落了下风。
今日的主战场不在此处,再拖下去徒增无谓伤损,宗不器当即命令大部后撤。
忽尔答木见状眼中精光暴涨,大喝一声:“活捉主将,本帅重赏!”于是一万多羌兵不顾撤退的大部启兵,只全力围剿宗不器。
宗不器汗流浃背、血透深衣,率领两千精兵且战且退,忽有斥候来报,韩光冀的人马遭遇重创,情况不明。
忽尔答木自以为胜券在握,哈哈大笑道:“本帅今日便要报青虎……”
一句话未说完,笑容凝在了脸上,死死盯着右手提刀,左手端弩站立于马背之上的宗不器,眼中惊愕难当。他几乎没有看清宗不器是何时架弩的,瞬息之间,那冷箭便插在了自己的胸膛。
宗不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踏上四周疯狂砍杀过来的弯刀,倏地飞至忽尔答木身前,一脚将他踹落马下!
忽尔答木一口鲜血喷出,身边兵将纷纷围拢过来,惊呼“元帅”。
一击得手,宗不器不再恋战,率领两千骑兵从东南方向突围。羌军主帅受伤,军心大乱,踟蹰之间错失了追击启兵的时机。
宗不器向东南急奔十五里摆脱了羌兵,而后迅速调转马头折向西北,径直绕到与韩光冀对战的羌人侧翼。
韩光冀所率禁军尚算勇武,只是上京干草精心照料的良驹,比不上塞外风沙驯养的彪悍战马,久未踏足疆场的马儿虚有其表,在敌军铁骑的仰天长嘶中,任凭背上主人怒喝,始终畏畏缩缩,战事败得毫无悬念。
韩光冀身中数刀,手臂已经挥到麻木了,打散的头发混着鲜血胡乱贴在脸上,汗水糊住了眼睫,他几乎确定,这个边塞城镇旁的小土坡便是自己的丧命之处,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誓要多拉几个羌狗下去陪葬!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喊:“增援!大启将士们,随我杀——”随后是声震天际的齐喝,“杀!杀!杀!”
韩光冀心中顿时一松,与此同时,一把弯刀斩向了他的脖颈,寒光闪过,韩光冀不由自主地眯了眼睛,刀刃触到颈侧皮肤之时,身体激起了一阵战栗……
“铛”的一声脆响炸在耳边,韩光冀猛地睁开眼,只见那把弯刀和持刀的羌兵已跌在地上。
宗不器持缰御马,长刀扫过,那兵士头身顷刻分离。韩光冀回过神来,顾不上多言,与他并肩斩杀敌军。
尸横遍野,断肢四散,敌我难辨,不多时已是一副修罗地狱般的人间惨象。
韩光冀脑中轰鸣,视线模糊,手臂不住地发抖,在敌将索伦耶迎面攻来时,竟举不起手中的刀。眼看就要成为敌军的刀下亡魂,宗不器倏地掉转马头跃至他身侧,却已来不及帮他挡开索伦耶的刀,只一把夺过韩光冀的缰绳,使出全力,硬生生将一人一马拖出三尺之外,与此同时,索伦耶的弯刀劈向了宗不器的后背……
宗不器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到这时,刘谦率领的步兵终于赶到了。
启军喊杀声震耳欲聋,索伦耶摸不清虚实,忖了片刻,决定不再于此处纠缠,命大队人马速转向西,去支援忽尔答木。
一炷香之后,当索伦耶和忽尔答木的人马遇上,得知主帅受伤的消息时,身后早已没有了启兵的身影……
宗不器身负十多处刀伤,最严重的是背上那一刀,从左肩贯穿脊背,直至右侧腰间,皮肉翻卷,白骨露出,甫一进入镇北城,便从马上摔下,昏了过去。
两日后醒转,神思归位后,四下扫视一番,见自己躺在医帐之中,奚东流就地坐在身侧。
“你醒了?”奚东流站起身,“我去叫军医。”
宗不器忘了身上有伤,抬手便要拉他,背后的伤口被这一动作崩开了,不由痛吟出声。
奚东流忙又蹲下,急问:“你怎么样?”
宗不器微微摇头:“战损如何?”声音嘶哑,气力不足。
奚东流起身去倒水,边走边道:“我军折损步兵两万、骑兵一万三,你和韩光冀重伤,其他人无大碍。羌贼骑兵折损预计两万五,主帅重伤。如你所料,确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局面。”
宗不器微微抬颈,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猛地呛咳几声,闭上眼,躺下缓了口气。
“若非我被按在城中戍守,定不会累你伤成这般模样!”奚东流沉着脸低吼,“韩光冀的人损伤大半,皆因那刘谦贪功冒进,置战友身陷重围而不理,反而自作主张去攻打台城。他如今已被杨将军卸了兵权,罚了八十军棍,只待养好伤便行刑。待这蠢货受了刑,小爷还要再去揍他一顿!”
宗不器唇色惨白,一时没说话。
奚东流知他精力不济,也未再多言:“你先歇着,我去跟太子报一声,待你伤好了再说。”
由于发热和伤口疼痛,军医在药中加入了助眠的曼陀罗花,药力催得宗不器整日昏睡,期间纪承嗣和杨炼等人来来去去的探望,大多是奚东流在应付。待伤口开始愈合,热度褪去时,已是九月十五日了。
宗不器在床上躺了五日,早已耐不住了。此刻医帐内无人,他忍痛起身,披衣走到了帐外。
镇北城的天比上京冷得早,往往十月中旬便要降雪,按照此间节气来算,九月中已算是入冬了。帐外天寒,口鼻呼出的气息在脸前凝成凉雾。
宗不器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想起了离家前的那个傍晚,也有如今日一般绚烂的霞光。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抬腿往帅帐的方向走去。
走到校场门前时,忽听背后一人喊:“宗不器!”
转过身,见奚东流大步走来,到得近前张口便念叨:“你身上有伤,这才养了几日,军医许你出来了吗?天这么冷,若再受了寒,岂不是要病上加病了!”
他不提还不觉得,一提倒真觉出一丝凉意了。
宗不器抬手拢紧了氅衣,边走边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
“哼!小爷受你妹妹之托看着你,你若不听话,我便告诉……”
宗不器面无表情,凉凉地瞟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太久没松筋骨了。”
“说得好像你动得了小爷似的,”奚东流长剑横在后颈上,两腕闲闲搭上剑柄,步子迈得嚣张,“你如今一届伤残人士,小爷不好恃强凌弱的。”
校场上有两支兵士在操练,奚东流盯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羌贼主帅受伤,我军正好趁机休养,只是不知这一仗要打到何时了。”
宗不器垂眸不语,手指轻轻摩挲衣料上的暗纹,片刻后道:“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可结束战事。”
奚东流蓦地顿住脚,神色振奋地看着他:“你有退敌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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