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人鬼渊源
回事务所的途中,北北和恶鬼一路无话。北北沉下心梳理着结社的事情,苏门花费这么多心思,特意设下虚境究竟是为何?
这时,天空风云大变,骤然响起几声雷鸣,一道闪电横劈在北北眼前,引燃了北北头顶上的古树,有人施法将树干变成一把喷火的巨剑,热浪铺面强压而来,北北的瞳孔被火光填满,照耀成猩红色。
剑刃中伸出一只烧焦如黑炭的手要夺取北北怀中的稻草人,常年驱鬼斗法,北北的身体做出本能反应,弹跳半空,一招横踢腿,将剑柄狠狠扫飞到一旁。
脚尖如蜻蜓点水,轻踏墙壁,避开落下的点点星火,飞跃到屋顶,刚得喘息的北北,忽觉小腿内侧传来一阵撕裂的灼烧感,低头一看,皮肉与裤子黏连在一起,烧焦成一团,伤口流出黑色的脓血。
“风家余孽,还不束手就擒。”空中回荡起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余音怀绕,久久不散。
“名门正派的苏家的名号原来就是靠暗算别人得来的,遇见我们风氏血脉,连当面说话都害怕,只敢用千里传音。”北北强忍剧痛,将气息慢慢运到丹田,使用内力,声音扩大了几倍,洪亮如钟。
“风家?当年被灭门的风家还有后人?” 恶鬼重新审视着顾北北,眼前这个小姑娘瘦瘦弱弱,但眼神里透出的不服输的劲儿倒是和回忆里的那人有几分相像。
过往与现实重叠,前缘与旧债终究是要还清的。
恶鬼惨笑几声,挡在了北北身前:“小丫头,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为什么?”北北不解地看向恶鬼,朦胧月光如薄纱飘飘渺渺洒在他的脸上,北北这才第一次看清他。
紧皱如缩水海蜇的皮肤,嘴唇被刀割开,快裂到了耳郭,用粗线缝合,眼珠子半耷拉在眼眶边缘,北北莫名有些心疼起他,想必他生前一定遭受了很深的痛苦。
“哪有这么多理由,你不救怀里的人了吗?再晚一秒,咱们谁都走不了,你就当我不想让苏家这群老贼得逞吧。”恶鬼撇过头,不耐烦地对着腿部伤势严重的北北的说。
提到莫夜朗,北北咬紧了下唇,万分感恩地对恶鬼说道:“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回去会为你做一场法事。”
恶鬼面色变得柔和,“你们风家人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罢,直接用手拎起北北甩到背上,迎着西北角墓碑方向,口中速念:“拜请本坛茅山老祖降临来,今赦灵血斩敌手,五鬼速减本命,三魂七魄消散,男人作法男人死,恶鬼作法恶鬼亡,火急如律令。”
“你…你生前是茅山的相师?”北北听着恶鬼念起茅山禁术,敕血断魂咒。
这种咒术是斗法专用的,因其招式毒辣,凝四方阴鬼怨气加身,使功力倍增,惊天泣地,中招者只有死路一条,但施咒者也会破散消亡,从而被茅山相师所禁,到现在已经失传了。
北北也只是儿时从师父的嘴中提起过一次,顾老头将敕血断魂咒视为天方夜谭,说那是说书人哄小孩扯出来的谎。
但北北没想到有生之年竟会亲眼所见此法咒,“我究竟何德何能?”
恶鬼拍了拍她的头,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对往事的缅怀与悲凉,“我生前成也因此阵,败也因此阵,你全当了却我的心愿,让它再重现于世一次吧,睁大眼睛,瞧好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土地隐隐震动,碎石在上面起舞,屡屡幽魂从四面八方齐聚飘来,凄厉的鬼吼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笼罩住天空。
随着烈马的嘶鸣,一盏黑旗从绵延的云雾见破风直出,无数骷髅骑兵身披银光铠甲,手持缰绳,直等恶鬼一声令下,就荡平结社。
缩在墓道下的苏氏按耐不住了,墓碑大开,一群黄袍道士走出,三五成阵,准备迎战。
而根本就不存在对战,这只是恶鬼个人的杀戮,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阴兵出征,马蹄践碎云朵,为首的骷髅将军掷出长戬,直接穿透苏氏弟子的胸膛,他五指一合,长戬将那人心脏直接拔出,墓碑上溅满了血。
一条蓝眼猎犬飞扑直上,张开血口獠牙,夺走长戬上串着的鲜活心脏。
而那人还未死透,留着半口气,睁眼看着鬼门猎犬吞食着自己的心,其余的苏门弟子全都惊恐万分,手中拂尘抖得在空中打成了结。
“快回….回去禀告门主。”苏门弟子声音颤抖,几个人争先抢后地往墓道里钻。
“今天你们全都要死在这。”恶鬼发出阴森的笑声,他大臂一挥,用刀子一下下挑断唇角缝合的线,下巴脱臼,半张脸垂下,他把手伸到嘴里,把肠子拽了出来,朝着墓碑挥舞而去,墓室坍塌,里面哀嚎不断。
肠子上流下的黏液带有极强的腐蚀性,每个人痛捂着脸颊,肌肤泛起水泡,发出滋啦啦的煎焦声,苏门的弟子们个个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百鬼侵入他们的脑髓,丧失理性的苏门弟子拿起拂尘自相残杀起来,不到片刻,底下尸横遍野,宛如人间炼狱。
北北把体内余力转运至食指,灵犀一指,封起足三阴、三阳,血暂且止住,可稍微活动下小腿,棉布就会拉扯起皮肉,疼得北北渗出层冷汗。
北北举起胳膊,折下一根树枝,“你把我放下吧。”北北对恶鬼说。
北北从怀中掏出一道往生符咒,默念咒语,指尖冒出一束火焰,符咒烧起,北北将手心那捧余灰洒向苏门弟子的尸体上。
恶鬼冷漠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你不必为这些人浪费修为。”
北北淡然一笑:“人都已经死,这辈子的因果已了,但愿,他们下辈子有个好开始。”
“你倒是心善。风家丫头,我帮你把前路障碍扫清了,余下的路,是否走下去,要看你的选择了,这趟水浑浊的很。”恶鬼的身影逐渐变淡,阴兵与鬼魂也随风消逝。
北北望着他虚无的影子,呼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光影间,恶鬼只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北北的头,“你还在襁褓中时,我也这样摸过你。”
怅然若失的北北回到事务所,已是凌晨,但事务所的灯仍然亮着。
远远地,北北就望到一个老人的孤寂的身影,手背在腰后,来回踱步走着,从东边,走到西边,走到墙头又转过身来。
“师父!我回来了,害你久等了。”北北不顾腿伤,快跑过去,“夜深了,天气凉,您年纪又大,受寒了怎么办。”
顾老头拍了拍自己硬朗的身子骨,不服气地说:“谁说我年纪大,我身体比现在这群小年轻好多了。”
北北顺着师父的脾气,准备把他搀扶到房内时,却被师父点住了穴位,动弹不得。
“你的腿有伤,就别逞强了,真以为师父年老昏花看不见吗?”顾老头用左掌托住北北腋下,搀扶起她,慢悠悠地回忆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山里贪玩,脚被猎户的铁钳夹住,师父那时背着你从山脚走回山上….”
北北当然记得,茅山的夜空比这里好看多了,上有九天星光,下有萤火作伴,风的味道伴着浆果清甜,让人舒心。
“师父,等咱们忙完了,徒儿就陪你回茅山养老。”北北脸上的梨涡溢出甜美的笑意,乖巧地靠在师父肩上说着。
北北进到屋中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没有睡,一直等着自己回来,心底暖流涌起,鼻尖有些酸楚,“我又让大家担心了。”
“丫头,你没事就好。”花茶从顾老头背上接过北北,立马安排酒鬼郎中为她治疗腿伤。
北北咬着四方白帕,手紧攥着师父,当酒鬼郎中用剪刀绞下碎布,药膏洒在血肉创口上时,整个人几乎快要疼晕到师父怀里,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悲鸣。
竹红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北北,“马上就好,再忍一忍。”
酒鬼郎中拿起小刀剜去她小腿内侧创口里烧焦的部分,北北疼得身子都抽搐起来,狠狠咬着白帕,一声也不叫出来。
尾巴胡同里那些平日舔着刀剑鲜血过日的散仙们,看着一个小姑娘受如此刮骨割肉之苦,心里也难免有些不忍,只催促着酒鬼郎中,“你能不能快点!”
酒鬼郎中吞了一口酒,“这丫头受的是天雷之火,余火会埋在体内,不断扩散,只有把烧到的地方全部剜去,放干净淤血,才能保住她的腿。”
“晚辈先谢过诸位,今夜为我操劳至此,如今天色已晚,大家先去歇息,这里交给酒鬼郎中就好。”北北取下白帕,手稍微有些颤抖,方帕上留下深深的几个牙印。
风颠煽动着袍底,驱赶着众人出去,“一群大老爷们窝在小姑娘的闺房里做什么,你们闹闹哄哄,怎么让老酒鬼治病,都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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