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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第三座桥


今日的小巷也格外安静,静得连树梢小鸟扑动翅膀的声音也能听见。

“百合花送来了。”罗星的声音也很轻。

百合花蕊上凝聚着晶莹的露水,半点的声响仿佛都会引得它震落在花瓣上。

北北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许久放下杯子,再回头时,脸上又浮现出笑容,“麻烦你告诉他,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罗星看着北北甜蜜而灿烂的笑容又重回脸上,也放下了心,轻说句:“那真是太好了。”

罗星把那束百合花放在桌上,便悄声离去了。

足尖点地,北北从椅子上起身,赤足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抚过花瓣。

花束的包装简约而典雅,素白色的包装纸透着些许天青色,像是雨后的天空,不染尘埃,闭上眼,可以闻见清新的空气。

百合花安然地静躺着,默默绽放在世上,散发着独特的温柔。

北北换上一件简单的黑色吊带裙,纯棉裙摆上不夹杂一丝褶皱。她站在镜前,把长发高高束起,扎在脑后,脚下穿上一双白色的鞋子。

镜中的人,不施粉黛,怀抱花束,眼底的悲悯垂帘在花心。

而莫夜朗的房内,罗星侧立在书桌旁,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嘴唇微动着,可迟迟不开口。

莫夜朗预览着股市开盘图,轻喝了一口咖啡,对罗星说:“你想说什么?”

“您...真的要去护城河吗?”罗星问道。

“嗯。”莫夜朗应了一声。

“要不让我陪着北北去吧,您就不用亲自去了?”罗星壮着胆子,说道。

莫夜朗放下杯子,抬头看着罗星,没有说话。

罗星叹了口气,说道:“抱歉,莫总。”

莫夜朗收回眼神,取下钱包里的车钥匙,摆在桌上,说:“你去把车子开来,在楼下等我们。”

罗星的手却还是犹豫着,手停留在钥匙上许久。

“嗯?”莫夜朗反挑起眉,问罗星。

罗星忙欠身抓起钥匙,深深看了眼莫夜朗,走出了房间。

莫夜朗独自坐在桌后,身影隐于昏暗。

北北深呼一口气,转身走到门边,低头凝视了眼花,无暇的百合似乎帮着她平复着心情,淡然的清香抹去她心间的愁思,整个人变得平静下来。

当她拉开门时,莫夜朗已站在了门口。

莫夜朗穿着黑色的西装,肃穆而沉寂。

“走吧。”莫夜朗对她轻声说道。

北北点了点头,一手轻提起裙子,一手抱着花,跟随在莫夜朗身后,步步走下楼梯。

罗星侧立在车前,见北北走来,拉开了车门。

“谢谢。”北北侧低下头,斜身坐进副驾驶。

莫夜朗走来,拿走平放在罗星双手上的钥匙。

“砰”车门关起,很快,响起引擎的轰鸣声。

罗星目送着车子远去。

车子开出主城区,将高楼大厦抛掷身后,道路两旁房子逐渐变矮,浓密的梧桐树交织在头顶,蓝天变成破碎相离的点点板块。

一排砖墙的平房,隐在密密成林的树后,像是竖起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

北北看着车外,有群挽着裤脚,手提着水桶的孩子们,他们赤脚走在柏油马路上,踩出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

大一些的男孩手舞足蹈,说着:“我今天钓上来了五条鱼儿。”

一个小女孩小跑着跟着他们身后,生怕掉队,对着男孩说:“哥哥,最厉害了。”

男孩宠溺得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说着:“等回家,哥给你炸小鱼儿。”

“那可以给河边的垃圾婆送点吗?”女孩声音稚嫩地问。

男孩捏了捏女孩的小脸,说道:“好啊,都听你的。”

车子愈行愈远,孩子们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小,声音消失在风中。

树木间隐隐露出鳞鳞波光,北北手指着林后说道:“护城河要到了。”

“嗯。”莫夜朗把窗子摇到底,湿润的风飘了进来,隐约带着水雾。

北北闭着眼睛,迎面感受着风,面含笑意,说着:“好清爽。”

束起的长发随风撩动而舞,划过莫夜朗的勃颈时,他轻侧头

车子停在城河边,河岸里水流静静绕着城墙流淌,水面中倒影着巍峨的古城墙。

北北走下车,护城河岸铺满了白砂碎石,一处角落里摆放着一个浅蓝的小水桶。

北北和莫夜朗走下青石板砖搭成的楼梯,踩在石头上,脚板有些疼。

不平的石子路上,北北却稳如平地,脚下生风般的快,在石块间蹦跳几下,就来到了河床边。

她蹲在浅滩上,望着水桶,对莫夜朗惊喜笑道:“你快来看,有小鱼儿。”

莫夜朗缓步走到她身边,淡淡说道:“应该是那些孩子遗落在这里的。”

北北小心把水桶挪到了浅滩的一处平地上,“这样更平稳些,不用担心水桶会倒了。”

北北笑着起身,对莫夜朗说:“咱们去找桥洞吧。”

两个人沿着河岸走去,路过一个桥洞时,北北看到不远处搭建着一座小木棚,用茅草编织的草席盖在上面为顶。

草席的颜色很陈旧,棚顶生长出杂草。

木棚外围着一圈石头,像是栅栏一样,宣告着地界的主权。

石圈内,一旁的土地里种满了蔬菜,绿油油的青菜像是列队的士兵,整齐站成一排,而另一侧用两根竹竿搭起一个晾衣架,上面晾晒着一条麻布裙。

木棚的门用几丛干草团堆砌,稀稀疏疏的缝隙间,可以看到里面的模样。

“这里有人居住?”北北些许好奇踮着脚尖,往木棚里面望去。

可光线太暗,只能望得见一个铺着白色床单的床垫。

北北唤着:“有人在吗?我们想问下离第三座桥还有多远?”

木棚里没有丝毫动静声响传出,北北继续朝前走着,走出几步,发现莫夜朗没有在自己身边。

北北回头望去,莫夜朗停步在原地,出神得凝视着那间草棚。

“怎么了?”北北踩着石尖,两步,三步,蹦到莫夜朗的面前。

“你在想什么?”北北问着莫夜朗。

莫夜朗回过神来,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咱们走吧。”

三五成群的绿头鸭油光发亮的从第二座拱桥下游过,发出“嘎嘎”叫声。

河岸旁的柳树,枝叶垂到水中,鱼儿长着圆口,摆着红尾,绕着柳条嬉戏。

北北和莫夜朗走了许久,也迟迟未见到第三座桥头的影子。

周围的景象变得荒芜,脚下的石子变成了黄土,河岸旁光秃秃的,生着枯黄的杂草。

河水也愈来愈浅,河岸边上漂浮着厚厚的一层棕绿泡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北北用一只胳膊护在百合花上,生怕玷污了花的清香。

“真的有第三座桥吗?”北北问道。

莫夜朗没有回答,只静静环视着四周,试图找出答案。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位半老徐娘,她把长发盘在脑后,插着一根桃木枝,身后拖着一长串捆绑在一起的塑料瓶。

她的衣服很破旧,上面缝着许多补丁,脚上的布鞋边角也用粗线狠狠得缝了好些层。

北北上前问她:“您好,您知道这里哪儿还有桥吗?”

而她视若无人,自顾自的直径朝前走着,仿佛没有听见北北的声音。

北北与她擦肩而过时,心中一惊,这是怎样姣好的容貌,甚至透出一种傲慢的贵气。

她看起来五十多岁,可眼角的纹路更像是岁月的馈赠,增添着一种阅历沉淀下的美,眼睛深邃而凝聚着光,  宠辱不惊,无悲无喜,像是可以将一切事物都纳入眼底。清冷的面容,高昂的头颅,目视着前方。

她的衣服尽管破旧,但弥漫出一股舒心的气息,而拖着的瓶瓶罐罐,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需要我帮您拿吗?”北北望着女人的背影说道。

女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北北。

而北北也同样真挚地看向她,女人的眼神犀利而冷淡,仿佛一根毒针,看透你心底的谋算,刺向你的阴霾,让人想要躲闪。

但北北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女人,她恬静笑着,眼里满是热情。

女人的目光下垂,停留在那束百合花上,眼中微闪过一丝变动,表情却始终保持着淡然。

她转身时,眼睛轻描淡写得从莫夜朗身上扫过,继续缓缓朝前走去。

看着女人的背影,北北心中萌发一种直觉,对莫夜朗说道:“或许她和这朵花有关?或是知道些什么。”

莫夜朗的面上仿佛结了一层冰,他对北北说道:“放下花,咱们回去吧。”

“为什么?”北北些许疑惑。

莫夜朗淡淡说:“花的主人,找到的。”

“那第三座桥?”北北不解得问。

远处的硝烟似乎给予了她答案。

“第三座桥名叫奈何。”莫夜朗望着浓烟说道。

“快去救人啊。”北北全然不顾一切得朝着着火的地方跑去,身后的百合花,花蕊的露水终于落下,洒在北北的裙后。

河水间的绿头鸭们仍沉浸在安宁的午后时光,慵懒地浮游在水面,荡起涟漪。

北北穿过第二道桥洞,望见那座木棚被烈火包围。

衣架上的裙子被火焰吞噬,来回摇曳。棚顶披着的草席无数火苗在跳舞,浓烟滚滚,熏染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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