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分家之末

归素心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墙壁，她伸出手指按动一块墙砖，一个密道缓缓地开启，她边向进走边继续回忆着。

　　归青临因为她的谎言而遭受斥责，她虽然并没有被揭穿，但由于丈夫“被诬陷”反而获得了一边倒的同情和关怀，她心怀有愧，从那时开始便为归家的事情卯足心里，渴望获得一份内心的安稳。

　　女儿的身体日益衰弱下去，不似归素心天资过人，哪怕种了蛇毒也可以将它炼化为自己的一门法术，女儿却只能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归素心丈夫的目的显而易见地达到了，通过给女儿进行一些缓解治疗，他要归素心在处理族内事务时，将一些秘密资料带出来。

　　归素心不是没有尝试脱离过，只是她无论如何去查，也没有查到这个男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门无派暂且不说，哪怕婚礼宴席上的父母亲朋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怎样也追查不到。

　　于是她只能选择妥协，在女儿和族人面前，她就接着选择了自己的女儿。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在一种极度折磨中过去了，为了防止归家人发现她情绪上的变化导致自己的女儿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她将温柔和善这个面具几近是缝在了自己脸上，全然忘记了曾几何时，这些品质并不是她的面具。

　　晴天霹雳来得极快，在一日处理完归家的所有事情回房的路上，她碰到了结束闭关的归青临。

　　她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站立在当地，面对着比自己要小上接近十岁的少年，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异常难堪的耻辱。

　　归青临却只是冷眼对她说：“我不会允许有人对归家不利，你既是归家人，我可以饶你一命，请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便走，留下归素心满脸通红，双目快要渗出血来。

　　头晕脑胀地回到家里时，她发现丈夫静静地躺在床上，一探鼻息，已经死了。

　　归素心怅然地跌坐在地面上，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因不用再背叛归家而轻松，还是因女儿失去了指望而痛苦，她望着手中刚刚盗取出来的归家已禁止修习的法术——吞噬相术之法——痴痴地笑了起来。

　　密道已走到尽头，归素心面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石厅，里面摆放着一只大缸，缸中尽是鲜血，鲜血中一个少女的脸忽上忽下地飘着，归素心静静走过去轻轻将少女脸上沾血的碎发拨去，唤着：“希希，妈妈来给你换药了，你再坚持坚持，等着妈妈。”

　　名唤希希的少女仿佛睡着了一般，小巧的脸庞在腥臭的鲜血映衬下显得愈发苍白，归素心口中念着咒语，一条巨蟒缓缓地从她宽大的袖口爬了出来，爬到缸旁将大嘴一张，吐出无数断肢在缸中，瞬间缸中鲜血呲啦作响，将断肢片刻间就侵吞下去消融殆尽。

　　又过了一阵，少女的脸色仿佛比之前红润了些，眉宇间也似乎有了笑容，归素心这才放下心来看看时间，马不停蹄地回过身，向关押着苏翰池的小区赶去。

　　——

　　苏翰池是因为剧痛醒来的。

　　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绳索紧紧捆在空中，四肢向下不断滴着鲜血，连胸前也被开了一道大口子，他心一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使了使力后，苏翰池发现自己的力量较之前大为削弱，甚至只能勉强催动符箓，他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想起自己是与顾北北动武时被风雷尺的雷电击中瘫倒在地，而后来了成百上千条蛇救下了他，与蛇同时出现的，还有苏明玉那只千年鬼修。

　　难道是宗家？苏翰池不仅如此想到，他活动着已经僵化的脖子扭向一旁，看到了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运炁的归素心。

　　“是……是你……”苏翰池刚一出声就听到自己的嗓子如同被烟熏火燎一般嘶哑。

　　归素心缓缓收了势后抬眼看着他，淡淡说道：“翰池大哥，你醒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快，快放我下来！”苏翰池的体力被消耗得厉害，他此时此刻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

　　“翰池大哥，仪式还没有结束，不过就要快了，你再多担待一时，马上就好。”归素心仍旧淡淡地。

　　“什么仪式？”苏翰池的脑子越发懵了起来。

　　归素心手指了指苏翰池身下的香炉，说道：“就是这个仪式，香炉燃尽，你的功力就能全部为我所用了，再一会儿就好，大哥别急。”

　　苏翰池闻言大惊，立刻不顾疼痛挣扎着侧过头向身子下方看去，果然有香炉，香炉中的烟，还差一点点就要燃尽了。

　　“归素心你这蛇蝎妇人！”苏翰池挣扎着骂道，“你竟然趁我晕倒吸我功法！好，很好，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些黑历史还在我的手上？我告诉过你，只要我出事那这些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相师界，可你还这样一意孤行，很好！”

　　说罢，苏翰池用尽全身气力将剧痛无比的手指捏出法诀来，口中也随之急急念出一段咒语，随之苏翰池的手臂内侧皮肤开始发出一道微弱的血光，而后一道符箓从这道血光中破开皮肤出现在半空，稍一摇晃便很快自燃成灰烬。

　　“呵呵，归素心，这鸿雁符你万万想不到我会将它藏在我的皮肤下面吧！”苏翰池忍着剧痛大笑着。

　　在从王文滨这里拿到归素心的资料之后，苏翰池便将它进行加密，以石蜡封之，苏翰池为此特地联络身在华城的心腹弟子将资料交至于他。

　　这鸿雁符需要有收信方的具体生辰八字姓名地址等相关信息，与平日送信快递其实并无太大区别，这是一种隐秘而迅速的通信方式，只要苏翰池这边一旦有任何意向或指令，通过鸿雁符便可直接让弟子得知他的意图。

　　刚才的咒语法诀，就是为催动鸿雁符传令而做，一旦对方有回应之后，苏翰池这边燃尽的符灰便会瞬间消散化为青烟。

　　可归素心却似乎一反往日常态，并不担心自己的资料公布于世一般，依旧对苏翰池作壁上观。

　　香炉中的烟在这种紧张的对峙中燃尽了，苏翰池望着自己手臂上并没有消散的符灰大惊失色疑惑万分。

　　突然，一阵强烈的头痛袭来，苏翰池咬紧牙关才让自己没有呻吟出声音来，几分钟之后，头痛才逐渐散去，苏翰池方才馒头冷汗地再次睁开眼。

　　目之所及之处，香炉早已堆放在一旁，自己也并不是悬浮在半空，手臂上不仅没有香灰，甚至连皮肤都未曾破开过。

　　“叮当”一声，苏翰池愣愣地向声音来源望过去，一枚硬币闪着银光在地上翻转着，他死死盯着这枚硬币，从未感到时间竟然如此漫长过。

　　慢慢地，硬币渐渐停了下来，转了几圈之后牢牢地躺在了地面上，苏翰池瞳孔瞬间放大，他看到那枚硬币上刻着一个灰黑中泛着诡谲光芒的字，那字不是他已经熟悉了多年的“苏”字，而是明晃晃一个篆体的“归”字。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归素心脸色平静地坐在蒲团上不带丝毫感情地望着他。

　　“你，你竟然……”苏翰池惊怒交加，几乎说不出话来。

　　“咳咳。”归素心却好像还有些不适应刚才的消耗，蹙眉轻咳了两声才复又换上平静的表情，她双眼无神地说道：“翰池大哥，苏家的迷魂幻术果然厉害，就连你这样的翘楚人才都难以破解，素心见识了。”

　　果然，苏翰池心内大骇，他应该在看到苏明玉的千年鬼修时就反应过来的，那鬼修手带铁索镣铐，功力又不能同原先在苏明玉身边时同日而语，想必也是因为归素心！

　　“你竟然修得了这样的禁术。”苏翰池仿佛被掏空所有精神，苦涩地说。

　　归素心抿了抿嘴，低下头缓缓答道：“若非有苦难言，素心又岂敢陷自己入如此险境。翰池大哥，对不住了。”

　　“对不住？呵呵，归素心，你是不是做惯了这样两面三刀之事？”苏翰池苦笑起来，“鸿雁符没有催动，我猜你刚才是为了找出它的位置才给我施了幻术吧，果然是归家天才，聪明到早就知道我有这一手，聪明到知道用我自己的幻术来偷情报，但是归素心，你佛口蛇心的真面目别以为永远会无人知晓。”

　　归素心静静听苏翰池说完话，面无表情地轻轻站起身来，缓缓地走近苏翰池柔声道：“翰池大哥又何苦挖苦我呢，试问你我又有谁不是被裹挟着活？我们谁又能比谁强上多少？”

　　说完，她拿出一把小刀，手臂轻轻一挥后，苏翰池的手臂内侧就裂开一道口子，归素心用刀一挑，从流着血的伤口中将鸿雁符挑了出来。

　　她展开鸿雁符背后，密密麻麻的小字上写着收信人的生辰八字姓氏地址，正是苏翰池那位心腹弟子。

　　“本以为我机关算尽，结果玩玩没想到最毒不过妇人心。”苏翰池颓然道，“归素心，我已复仇无望，你现如今没了一个同僚，今后且好自为之吧。”

　　归素心望着被抽干功力奄奄一息的苏翰池，轻轻地点了点头说：“翰池大哥死之将至其言也善，素心明白了。”

话音刚落，手上刚才握着的小刀一偏，轻描淡写地划过苏翰池的脖颈，几秒的沉寂后，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房内的墙面，归素心一身素衣似血，仿若鲜血中生出的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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