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
雁不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身在此处——一片荒郊野岭中。
然而这也只有一瞬,紧接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就飞速涌进她的脑海。她连忙转头四处探寻,只见那靳舒格也躺在她身旁,仍未转醒。而在她身前不远处,有一滩黑色的血迹。
那是她昨天吐出来的。靳舒格为她解毒花了不少时间,到最后她只一口血喷出,然后整个人就虚脱一般不省人事了。
靳舒格这样,估计也是内力有损,严重到不能离开。便拖着自己来到一旁,体力不支倒下了。
雁不留伸手探了一下靳舒格的脉象,还好,想必这将军这几年没有出兵,身体养的不错。人虽然虚弱但是并无大碍,小心将养些时日就恢复过来了。
雁不留也放心下来。借着天光,雁不留倒是端详起来这躺着的人。昨日她最初心慌意乱,再见面又是深更半夜,都未曾仔细看过这人容貌。
说实话,一般看来,他已经很是英俊了,五官端正,尤其是眉眼,嵌在脸上就像是画一般。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地抖动,莫名有些脆弱,但是整体的脸庞依旧给人以凌厉之感,淡化了那几分软,薄唇微微抿着更像是深思而非熟睡。
这时候一只不知名的小虫顺着他的脸颊爬了上来,触手探了探,最终决定绕过那有些高耸的鼻峰,转而从眼窝处通行。
雁不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主泛起了笑意,于是她伸手轻轻拂去了那小虫。指尖划过脸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是多么冰凉。
这好歹也是在外面冻了一夜,自己冷倒是理所应当,但是这个人倒是面色红润,丝毫没有着凉的迹象。
雁不留无奈的摇了摇头。
然而这份惬意却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些人嘴里还喊着什么。雁不留警觉地竖起耳朵,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那些喊声也逐渐清晰——
“将军!靳将军!”
原来是找靳舒格的。雁不留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她突然想到这里昨天死了两个人,而刘志也死了,自己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洗不清。更可况谁知道来人是靳舒格亲信还是其他人,要是别的什么人来自己现在就更难办了。
难不成自己的神秘形象要就此打破了?那江湖上可就真的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于是雁不留一个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雁不留心里突然有些不安。逃命的时候有这种感觉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她转头看了一眼仍然昏睡的靳舒格,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楚。
好歹两个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没道别就这样离开,属实是有点遗憾。毕竟她自此一去,怕是今后再难相见了。即便相见也未必是什么好的景象了。
要是从此江湖上成为陌生人不也不错吗?自己也算半个生意人,少留牵扯百利而无一害。可是今天雁不留就是有点不舍。怎么说这人也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全然是不会忘了他的。
那靳舒格呢?
念及此,雁不留有点慌乱。于是她伸手向腰间,取出了一把纸扇。
这时她随身携带的另一把扇子,只是普通的扇子,没有什么攻击性。然而这扇面上是银粉画的蝴蝶,落款还是一个小小的“澈”字,这就意义非凡了。那是她拜师门时候留下的师门信物,如今虽已经离开师门,但是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念想。
她将此扇别在了靳舒格腰间,在那些人发现自己和靳舒格之前,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离开那个地方,雁不留自然不会选择来到人多地方,索性寻了处小村庄,好好地改头换面一下,装扮成了不幸流落至此处了的倒霉迷路书生,被一户好心的农户收留,想着等到风头过去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这日子一过就过了有小两个月。这并不是她的最初打算,一方面她的易容之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如果不能及时修整很容易出现破绽,另一方面她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做。可是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自己功力恢复有些慢。照理说不应该这样,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那个毒有关。
雁不留每每想到此处,就暗下决心必要找出制毒之人,不为别的,就为了解一下这毒是什么来路,要是人家肯说当然是最好了。
于是她就这样厚着脸皮住下了。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拿了出来给了那户人家,所以老实淳朴的农民大哥红着脸收下了之后,也开开心心地让自己住在这里,而她也能顺带跟着打听一下城里的动向。
今天也是如此,雁不留,此时她化名李辙,一同和农户两口子吃晚饭。这大嫂做饭属实是很好吃,即便是雁不留这样有点挑嘴的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雁不留吃着饭便问到:“大哥,今天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几乎每天雁不留都会这样问,她其实是想要探听一下有没有关于刘志的消息,但是又没法直接开口,所以她以了解时事好赶考为由,让大哥也愿意为她打听。只是其实这两个月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包括也没看到有衙门的人来发过缉捕令。但是雁不留还是不太放心,所以一直在问。
“你还别说啊,李公子,今天还真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哥撂下了筷子,眼神里都放了亮光地说。
“哦?愿闻其详。”
“今天呐,咱们年轻的神武大将军率领五千精兵和十万兵马,出征前往四君山关啦!”
“你说的可是,靳家的将军出征?”雁不留有些惊讶。
“是啊,咱们本朝可就这一位神武大将军啊。”
“最近可是有什么战事要起?”
“嘿嘿,量你这书生也不了解这行伍中事。其实啊,是金国和陈国打起来了,这战事也得打了一段时间了你不知道吗?”
雁不留知道,但是,这和邺国有什么关系?
“这战事原本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据说大将军判定陈国这喝醉了的意思是……呃……那话是怎么说来着……”
大哥求助地看了一眼大嫂,大嫂出言提醒:“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就是这个意思,大将军说陈国啊打来打去肯定是会打到咱们大邺,所以坚持就要出兵守关。要不说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将军呢,真是有远见啊!”
雁不留跟着附和,但是心头却不似表面上一般轻松。就只一点,靳舒格今日出征,几个月之前却干出□□的事来,估计受到的阻力不会少。如今已经是入了冬,一路行军北上更是艰难,想必他未来也不会容易。
说来也奇怪,自己等了许久居然先听到了靳舒格的消息,冥冥之中也算有缘分吧。不过虽然她不知道靳舒格和着刘志之间是什么干戈,但是她大约猜到,这一回自己应该能安然无恙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所以第二天便告别了农户一家离开了。眼下她又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坐在了京城某家著名的烟柳巷里。
倒不是雁不留有多想装扮成男人,只是这世道,做男人还是能省去不少麻烦的,比如此刻她来到这种地方,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寻花问柳样子,要是个女人身份,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但是她自然没有那个寻花问柳的心思,也没有哪个能力。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来找一个人。
“师叔,我求你告诉我紫蝴蝶的下落吧。”
雁不留跪在一张卧榻前,低着头不无虔诚。而榻上侧卧着的女子,皮肤白皙,姿容胜雪,看上去比雁不留大不了几岁,此刻正在不急不徐地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去了皮的葡萄,放入嘴中。
这葡萄皮还是雁不留一颗一颗剥的,剥的手指都变紫色了。
“还算甜。”那女子肯定地说。
“师叔!”
“停。我说过很多遍,我早已不是蝴蝶谷的人了,我可受不得你叫师叔。如今掌门信物在你手里,于情理我还得尊称你一声掌门呢。”
“我也被逐出师门了,怎么说也没有让您叫掌门的道理。不过师叔,我师父总归为奸人所害,如果不能找到紫蝴蝶师伯,那我师父岂不就白白死了,蝴蝶谷又岂不是落入奸人手中?毕竟您也是封过尊位的黄蝴蝶,难道就忍心?难道就咽的下这口气?”
说到这里,那女人的面上终于是露出点情绪来,她深深地看了雁不留一眼,叹了口气说:“我也只是猜测那本心法可能在大师兄那里,并未肯定。”
“只要有希望我就要找一找,如果不在师伯那里我会继续找的,我不会放弃。”
那女人终究是拗不过她,干脆也不藏着了,便说:“他眼下应该在陈国,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自从离开蝴蝶谷,我们也有二十来年没有见过面了。”
“多谢师叔!”雁不留感激地对她道谢,然后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了半步,她却又回了头,冲那女人笑了笑说:“待了结一切事情之后,晚辈还得回来,好好像您学习学习这驻颜秘术!”
那人闻言也是一笑,轻轻白了一眼说:“不外传。”
雁不留也没再说什么,微微俯首,便离去了。只是她走在了大路上,才想起来一件事情,若是要去陈国,她要么从东五邦绕行,要么从北陌通过,要么走四君山关。若是走东五邦实在是危险,估计那红蝴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回去呢;若是走北陌,路程又太远,自己又人生地不熟实在是不方便。所以,自己还得走四君山关。
而四君山关眼下,还有一个自己的熟人呢。
此刻四君山关的军帐中,那个熟人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靳舒格领兵北上,这一路走得时快时慢,临到一半又率领自己的五千精兵加快脚步提前飞奔到四君山关,这一路也是累极,但是却丝毫不敢松懈。
“报!”
帅帐外,一个洪亮的大嗓门突然喊了一声,吓了靳舒格一跳。靳舒格无奈地摇了摇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惫地叫人进来。
随后一个人高马大身披铠甲的身影掀开帘子进来,冲靳舒格抱拳便说:“禀大帅,关卡已经整顿好了,都安插了我们的人,等大部队一到便可重新更换,其他事宜还有什么吩咐吗?”
“暂时没了。欸对了,秦轻鸿,那个人那边你要看好,切不可出任何闪失,等我禀报完毕,就把她送回去。”
“是……”秦轻鸿显然有点犹豫。靳舒格也没空理会他了,毕竟该罚的也罚过了,他也知道秦轻鸿拗不过那祖宗,总之现在就是他做主好好处理便是了。
“下去吧。”
秦轻鸿得了指令,便离开了帅帐。靳舒格看着手边的奏折和一封密信,觉得实在是头痛。是真的头痛,他当时救雁不留的时候,身体迟迟没恢复过来,又忙着准备出征,还得顾着周旋于那群人之间,身体始终没缓过来,所以现在问题全部显现出来了。
“张福!”靳舒格叫来了自己的亲卫,那个人探了脑袋进来,笑嘻嘻地问:“大帅什么吩咐?”
“叫钱行路来。”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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