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杭儿，早膳做好了，是你最爱的椰子粑，再不过来吃就没有。”
秋天的清晨，未水城的空气里透着丝丝凉意，城南一座简朴的民宅里，蒋夫人早早便备好了早膳，一家之主蒋旬鲲正在用早膳，蒋溪蒋奔也相继从房间里走出来，分别在蒋旬鲲身旁落在，只有蒋杭还呆在房间里，磨磨蹭蹭没有出来。
蒋旬鲲在刑部任职，职位不高不低，俸禄在维持家庭开支及抚育三个子女的各项开销后略有结余。蒋府为一进院落，蒋旬鲲蒋夫人和蒋奔住在东边的两间厢房，蒋溪和蒋杭住在西边的两间厢房。蒋夫人勤劳贤惠，持家有度，府邸虽小，倒也干净温馨。
蒋溪年方二十三，自父母十几年前在一次意外中离去后，便跟随叔父蒋旬鲲生活。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皮肤光滑白皙，鼻子小巧秀气，上唇两侧下压，唇珠突出，唇是在自然无表情状态下，嘴角呈现微微上扬的姿态，自带微笑，给人极强的亲和感。双眸犹如新月，欢笑之时，眼角微微上翘，有几分讨人喜欢的俏皮感。
蒋杭今年二十岁，相貌与蒋溪有八成相似，就是脸型比蒋溪稍大一些，是张充满福气的大圆脸。
蒋杭刚满十八，一张跟蒋杭如出一辙的圆脸上，是一双又大又圆的大眼睛，鼻子挺拔立体，薄薄的嘴唇与蒋溪有九成相似，乃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姐，最后一块椰子粑吃不吃，不吃我吃了。”蒋奔夹着一块椰子粑，冲着蒋杭的房间喊道。
“你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从房门里疾冲而来，右手准确无误抓住椰子粑。
“女孩子家，怎可如此鲁莽。”蒋旬鲲皱着眉毛，说道。
“爹，咱家两个女孩子家，长姐不鲁莽就行了，要是两个都不鲁莽，显得咱家两个女儿一模一样，多没有意思。”蒋杭边吃着椰子粑，边笑道。
“总是这样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蒋夫人笑着用手指头点了点蒋杭的脑门，将一碗鸡藤汤递过去，“喝点汤，别噎着。”
“入秋了，夜里凉，昨晚怎么三个人都回来这么晚？”蒋夫人盛了一碗鸡藤汤递给蒋溪，问道。
“娘，你是不知道，昨晚辛王殿下请我们喝御酒呢。”蒋奔抢着答道，“御酒可真好喝，就是后劲大，我才喝一口，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还有西瓜。”蒋杭补充道。
“昨晚彩车巡游，辛王殿下请大家品御酒吃西瓜，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所以回来晚了点。”蒋溪回道。
“原来如此，难怪昨晚听到街口传来阵阵欢笑声。辛王殿下年纪轻轻即有此成就，可真是年少有为。溪儿，你身子弱，下次夜里出去，可要多穿件衣裳。”蒋夫人替蒋溪整理了一下披肩，嘱咐道。
“溪儿明白，叔母放心，昨晚溪儿穿得很厚。”蒋溪拉开披肩，露出下边的淡紫色棉服，“昨晚穿着叔母给溪儿做的棉服，暖和着呢，叔母，吃碗粥。”蒋溪站起身，给给蒋夫人盛了一碗粥。
“那就好。”蒋夫人这才放下心，坐下来慢慢吃粥。
“爹，辛王殿下获得这么大的成就，陛下会如何嘉奖他？”蒋杭歪着脑袋问道。
“身为臣民，不可随意揣测圣意！”蒋旬鲲板着脸训道。
蒋杭最怕蒋旬鲲板着脸，不敢再问，吐了吐舌头，低头专心用早膳。
蒋家人正静静用着早膳，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蒋溪，我是杨梧桐，书局有急事。”有人在边敲门，边喊道。
蒋溪连忙放下碗筷，快步走向大门口，打开门。
“宫里急着印刷一批新书，让你赶紧过去。”从书局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的杨梧桐说道。
“好。”蒋溪应了，又快步走回餐桌跟前，“叔父、叔母，书局有急事，我先过去了。”
“好，去吧。”蒋旬鲲颔首道。
“路上慢点。”蒋夫人嘱咐道。
“好。”蒋溪应道，回房间收拾一下，便随杨梧桐出了门。
可期书局位于皇城东北角，是专属于皇家的书局，负责编写印刷皇室需要的书籍。半年前，经未帝特许，蒋溪进入书局，从事图书校印。
蒋溪和杨梧桐一路跑到书局，主编孙锡泽早已后候在书局大门口，看到蒋溪来了，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大门。蒋溪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穿过大门，是一条宽阔的走道，走道的尽头，有一间漆红色的木门的独栋房屋。
蒋溪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入房间，迅速锁上房门。
长宽约五六丈房间里，东西两边各放置数个木柜，蒋溪走向东边的木柜，掏出钥匙打开木柜，木柜正中间，放着一个大铁盒，铁盒的旁边，竖立着一面铜镜。蒋溪打开铁盒，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药罐，对着铜镜开始往脸上涂抹药罐里膏药，二十三岁少女白皙光滑的秀气脸庞瞬间变得伤痕累累狰狞可怕。
涂抹完毕，蒋溪拿出一个红橙色的铜面具带在脸上，又从铁盒里拿出一件宽大的黑袍将整个人罩了起来，然后从铁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服下。
蒋溪又对着铜镜调整了一下，确保穿戴整齐。然后走向南面的门。
打开门，沿着宫墙向应龙殿大步流星走过去。
半年前，蒋溪第一走在皇城里，还有点局促不安，需要小太监跟着解说皇城的规矩。现如今，铁先生行走在皇城里，早已怡然自得，来去自如。
对文武百官来说，铁先生是朝廷谦虚低调的后起之秀，未帝对他委以重任，却不委任一官一职。
对铁先生的来历，文武百官暗地里有各种猜测，谣言版本众多。但铁先生之所以能异军突起，只是源自未帝在某日午后忙里偷闲去翻阅史书。
那日，未帝翻着史书，回顾史书里或丰功伟绩或昏庸无能或无功无过的帝王。未帝恍然大悟，在位二十多年，政务按部就班未国碌碌无为。照这样下去，他百年以后，史书上可能只有一句话，某年某月某日谁谁谁在位，句号。于是他决定奋发向上，积极作为。
干事创业离不开人才，未帝发出布告广招天下英才。英才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潮涨潮落之后，只剩下一个铁刚强。虽然英才的数量让未帝有些伤心，但铁刚强实在是又铁又刚又强，士、农、工、商、史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完美弥补了未帝在英才数量上的缺憾。
未帝深谙重赏之下方有勇夫，决定为铁刚强加官进爵。此时，铁刚强给了未帝一个“惊喜”，铁刚强虽然又铁又刚又强，但却是个女儿身。
未帝没想过，未国女子会出现在这场英才的招聘中，在招聘之时并未规定女子不能参加，因此铁刚强参加招聘无可厚非。
但未国律法虽然并未明文禁止女子从政，但女子不从政，已经是未国约定俗成的惯例，为铁刚强加官进爵依理无据。
好在铁刚强知礼明理，表示能为国效力已是荣耀，个人荣耀不过是过眼烟云。
未帝大喜过望，当即下旨铁刚强从今以后以铁先生的名义出入朝堂。
铁刚强深知‘铁先生’之后的圣意，提出在出入朝堂之时，以铜面具、宽袍示人，同时服用药物使嗓音变得嘶哑，以掩盖女子身份。
以“铁先生”而不是“铁姑娘”是身份出入朝堂，表明未帝在铁刚强的女子身份上，不想成为一个知情者。在彪炳史册还是明知故犯之间，未帝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而铁刚强提出“以铜面具、宽袍示人，服用药物使嗓音变得嘶哑，以掩盖女子身份”的建议，则为未帝的不知情提供了合理充分的理由，将隐瞒女子身份出入朝堂的责任揽到了铁刚强自己身上。
铁先生实在是又贴心又细心，未帝喜不自胜，允了。
“草民铁刚强，见过陛下。”蒋溪跪下行礼。
“起来吧，召铁先生前来，是想与铁先生商议蔗州增加赋税一事。”未帝将手里的两份奏折递给蒋溪，“这是蔗州今年的收成情况，这份是困州遭遇水灾，请求朝廷拨款赈灾，铁先生看看。”
蒋溪上前几步，接过奏折。
“蔗州今年又丰收，国库已经连续数年入不敷出，朕前些日子与铁先生提过，想下令蔗州今年多上缴三成的赋税，以拨付困州。但铁先生担心贸然增加赋税，恐引起蔗州官民的不满，影响稳定。”未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担忧。“铁先生跟朕提过想去蔗州和困州了解一下，再商议是否增加赋税，朕认为可行，铁大人今日便前往蔗州吧。”
“草民遵旨，草民告退。”蒋溪将奏折交给邢为简，行礼完毕，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未帝叫住蒋溪。
“请陛下吩咐。”蒋溪赶紧回身行礼。
“辛王想去蔗州寻人，铁先生应该知道，”未帝笑了笑，“西瓜，请先生与辛王一同前往吧。”
“啊？”蒋溪有些惊讶。
“铁先生觉得不妥？”未帝对蒋溪的反应有些意外。
“草民不敢，一切依陛下旨意。”蒋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跪下赔礼。
“明日辛王会在辛王府等铁先生，一路上烦劳先生了。”
“为陛下和未国效劳，是草民的荣幸。”
“铁先生退下吧。”事情交代完，未帝下了逐客令。
“草民遵旨。”蒋溪躬身退出应龙殿。
和刚立下丰功伟业的辛王殿下一起去蔗州？蒋溪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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