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雪越下越大，有若漫天鹅毛，夜幕早早降临，山脚的商铺纷纷拾掇好东西，关了店铺，踩着雪回家过年。

        一时间，街上空荡荡，徒留街上逐渐被新雪填满的脚印。家家户户都吃上热乎的饺子，乐呵呵地围坐下来吃年夜饭，放烟花和炮竹。

        上林门也闭门谢客，弟子们把快百张桌子摆在宽大的练功场上，摆上年夜饭和饺子，吵着嚷着把烟花炮竹摆在一起，准备一会儿盛大的烟花秀。

        他们有的会唱会跳的都引燃现场的气氛，邀请各位载歌载舞，会吹笛子的吹笛子，会施些好玩的法术拿出来炫耀，好一番和乐。

        蒲掌门带着一众长老师尊在正堂外坐好，也好看见他们的徒弟有没有作妖惹祸，新年即将来临，这雪倒是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师兄，”解兰驳披了月白的大氅，温了一壶酒递给蒲菁铖，蒲菁铖玉冠束发，裹了兔毛紫氅，接了这杯酒，一饮而尽。

        这酒清甜爽口，喝了令人上瘾，蒲菁铖笑：“没想到师尊也有这般好的酿酒手艺，是弟子小瞧了。”苍溪山人闻言笑开了花，抚着胡须道：“老夫这酿酒的技术，可是跟年轻时交好的一位酿酒大师学习的，他酿的酒，可以说是天仙之饮，不可言说的美妙啊！”

        解兰驳笑到眯眯眼：“真想见到师尊这位挚友啊。”

        苍溪山人饮了口酒，布满皱纹的手摆了摆，“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了。”

        “师尊······”说到这里解兰驳和蒲菁铖也才想到，老头子是他们的师尊，同时也是蒲琅沉的师尊，看着他似乎与耳顺之年的老人们没什么区别，但他已经很年迈了，他已经一百多岁了。

        一百年的沧海桑田，苍溪山人见过多少熔金落日、暮云合璧，也不过是云雾之盛，顷刻而讫。两人不曾去问，也没有人想去问苍溪山人的过去，像他这样经历过很久之前妖魔横行、腥风血雨的人，在上林门里只有和他一样上了年纪的伏琼仙人，和零零星星几个坐镇各大门派的长老们。

        用苍溪山人的话来说，这年是过一次，就少一次了。苍溪山人的眼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解兰驳赶忙要换了话题，蒲琅沉此时走上台来，鼓了两下掌，示意大家看他。

        喧闹的弟子席不一会儿便消停了下来，几百双眼睛纷纷看向他们的掌门，蒲掌门手里拿了杯酒，清了清嗓子：“上林门的弟子们，不知道这是你们在上林门度过的第几个年头，你们来到上林门的时间，又将会增加一年。”

        “这一年或许有你难忘的回忆，或许有你后悔的回忆，上林门，年复一年与邪祟对抗，你的朋友、爱人、亲人或许不能陪伴在你身侧，”说到这儿，蒲琅沉不禁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

        “但是你既然还在这里，说明你还有要去守护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们始终都在这儿。”他一手握拳，轻敲胸口，“在你的心里，永世长存。”

        下面不少弟子为之动容，轻轻捂住自己的心脏，聆听细微的生命跳动的声音，他们守护的东西，始终在他们的心里，从未离开。

        “他们存在一日，我们便要守护他们一日，新年将至，希望你们终将会拥抱你们守护之物，新年快乐！享受新的一年吧！”蒲琅沉高举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新年快乐！”一众弟子高举酒杯，致敬掌门，致敬上林门。

        不久，打更人带来四面八方的烟火，敲响铜锣，欢快地跑遍大街小巷：“新年吉祥，祝君安康！新年吉祥，祝君安康！”

        霎时间，像是收到了讯号，上林门的上空，盛开了一朵朵烟花，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人们的欢声笑语。

        “师尊——”沈懿、重华还有陆藏挤作一团，笑嘻嘻地看着蒲菁铖，蒲菁铖挑了挑眉，难得过年，也不知道他们又在耍些什么名堂，罢了，由着他们吧。

        “怎么？”

        沈懿笑眯眯地在左边展开一卷春联：“高大帅气有涵养。”

        陆藏一反常态微微笑着在右边展开一卷春联：“人帅心善鬼见愁。”

        重华从中间冒出来，大喊一声：“横批：蒲宗师，帅！”

        蒲菁铖听到最后“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喷了出去，旁边的弟子们和师尊都好奇地观望，他狼狈地甩干袖子，怒道：“你们三个小混蛋要干什么？”

        三双手同时伸到蒲菁铖面前，三张脸同时龇着牙大笑：“恭喜发财啊师尊。”

        蒲菁铖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三个小混蛋是管他要压岁钱呢。说起来自己确实比他们大了不少，大多少来着？这一好奇不要紧，要紧的是他错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大了他最大的弟子整整一轮还多。

        这不禁令他有些郁闷，掏了三个绣了金线的红钱囊给他们仨，自己居然这么老了吗，又老了一岁了。

        解兰驳此时正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看了他师兄的窘样，他觉得这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便施施然走过来，腆着脸说：“师兄，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蒲菁铖斜了一眼这个不要脸的，“咱俩一般大。”

        “差了几个月。”

        “你自己都说了就差几个月！”

        “差几个月也是差。”

        蒲菁铖佩服这人不要脸的功夫炉火纯青，从口袋里崩出一枚铜板，弹到他手里。

        “这是差几个月的量。”

        解兰驳看了看他三个徒弟手中那么大一块银锭，无语地捏着这枚铜板，从它的四方形圆孔中间看他师兄：“小气鬼师兄。”

        蒲菁铖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之道了，召了清河剑搁在手边：“刚刚被三个小混蛋掏空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还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

        “嘁，就是小气鬼师兄。”解兰驳合了扇子，将铜板又弹回了蒲菁铖手上，“我要回去和我弟子们吃年夜饭了，再见了师兄。”

        他说到这时蒲菁铖才想起来，对啊，是该吃年夜饭了哈，于是叫了沈懿和他一起去食堂端了饺子和一些菜来，香气扑鼻的饺子一上桌，重华就飞速塞了几个在嘴里。

        “你饿惨了啊你？”沈懿好气又好笑道，重华忙不迭地倒出嘴说：“忙活了一下午，可累死我了。”

        沈懿还是不忍看他吃得过于凶猛，劝阻道：“你慢点，饺子管够，况且这里塞了铜板，别吞到肚子里了。”重华愣了一愣，含糊不清地问：“什么铜板，我不会已经给吞了吧？”

        沈懿答：“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是师尊包进去的。”

        蒲菁铖点点头：“传说吃到这枚铜板的人，来年一整年都会非常幸运。”

        重华一听，更加狼吞虎咽，“我最缺运气了。”

        反观陆藏，斯斯文文地吃着，重华吃五六个的功夫，陆藏才吃了一个两个。

        沈懿这边用筷子刚捏住一个饺子，忽觉这饺子中间硬邦邦的，他仔细看了看，看见透白的饺子皮内，隐隐映出一个圆圆的黑影，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塞了铜板的吧。”

        他悄悄放下，轻轻用筷子挪了挪饺子的位置，把它挪到陆藏面前的那一片区域。

        陆藏吃东西很有教养，吃着碗里的，不望着锅里的，还只吃自己面前的那几个。沈懿悄悄干完这一系列事儿之后，又另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偷偷瞟着他师弟夹起那个藏了铜板的饺子，陆藏一口咬掉半个，被硌得牙齿一痛，吐出那枚铜板来，“哐啷”一声，引得桌上其他三人纷纷望向他。

        重华羡慕道：“呜呜呜小藏藏真是好运。”沈懿笑：“看来陆师弟是明年最幸运的人了。”

        只有蒲菁铖看穿了沈懿的小把戏，但是没有拆穿他，他在喝酒的时候，唇边扬起微笑。

        几人饭量倒也大，不一会儿便将年夜饭一扫而光，重华撑得走不动道，只得委曲求全地坐在座位上看烟花。烟花一簇接着一簇在漆黑的夜空中盛开，寄托了无数美好的愿望。

        蒲菁铖仰头看这些盛大的烟花，这种盛大的场景，可能一年才会有一次吧，他嗅着空中的烟火气，绚烂的烟花倒映在他的眼中，忽然蒲菁铖一瞄，瞄到沈懿双手合十，合上双眼，嘴中念念有词。

        等到他再睁开眼，蒲菁铖正歪头看他，凤眸一挑：“许了什么愿？”

        沈懿一愣，旋即笑道：“师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好吧，蒲菁铖放弃了，继续看着一刻不停的漫天烟花，沈懿侧脸问他：“那师尊许了愿吗？又许了什么愿？”

        其实蒲菁铖向来不信这种迷信的说法，于是爽快地笑着回答道：“当然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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