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他不像他
孟婆挑起单边细眉，眼神带着打量，慢条斯理道：“这没穿鞋的红衣，可不少…”
杨戟略倾身，态度恳切，“您肯定知道，我说的是谁。”
哪个鬼有哪些执念，孟婆没有不清楚的。
这双鞋大概是与那收件红衣的执念有关，否则那个寄快递的竖瞳男人，也没必要专门找他往阴间送一双鞋，直接在那红衣的墓前烧了不就行了。
“这鬼上了岁数，记忆力也差咯！”孟婆搅了搅瓦釜里的孟婆汤，不太愿意说的样子。
“您又没喝孟婆汤！”杨戟还是没耐住脾气，硬顶了一句。
孟婆听了话，顿时横眉立眼，高抬下巴。
“你怎么知道我没喝？”
满脸的皱纹都被拉开不少。
杨戟粗粗出了口气，又压下去一些脾气。
“婆婆！是要紧事，别戏弄我了！”
孟婆斜睨了一眼，杨戟停在一边的车。
“是来送你车里那双鞋的？”
阴阳两界东西往来，一般只有焚烧一途，而且需在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时辰，烧特定的阴间认可的东西，不是随便烧什么阴间都能收到。阴差出入往来两界中，若敢往阴间乱带东西，就是阴司走私了，是大忌也是大罪。
听孟婆直接点出车里的鞋，杨戟放低了声音，“什么都瞒不过婆婆。”
“嗬嗬，我一个糟老婆子能知道什么！”
孟婆嘴里说着否定的话，眼招子却往杨戟身上刮，像是要刮下一层皮。
杨戟被孟婆看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道：“您要怎么才能告诉我？”
此话一出，孟婆霎时就笑开了一脸皱纹。
杨小花也还算上道。
“放心！婆婆也不为难你。”孟婆对杨戟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杨戟咽了咽唾沫，孟婆爱熬汤，专爱加稀奇古怪的。
孟婆可能是想要剥点他的皮，也可能是想要割点他的肉。
手指脚掌之类也有可能，可千万别是要他的心肝肾肺肚去熬汤，这些被掏了可就不好长了。
他最多只能接受剪头发。
硬着头皮凑上去，只听孟婆神神秘秘道：“广场舞知道吧？你给婆婆整两套广场舞的设备！”
杨戟：……
广场舞？
杨戟这下是真的眼神死了。
就这？多大点事，真是白紧张了。左右他都已经开始在阴间送(zou)快(si)递了，再多搞点东西，也完全不在话下。
倒是孟婆看杨戟这幅表情，以为他不愿意帮忙，不高兴了，眉毛又竖起来了。
“怎么？这点小忙也不肯帮婆婆的！”
“不是，就是一时间没想到。”
见杨戟肯帮，孟婆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老婆子我别的不说，这阴司上下哪个鬼有什么过往，我肯定是门清！”
杨戟尴尬的笑笑，倒也不必把八卦说的这么明白。
“你要想知道什么，找我老婆子指定没错！”有了带设备的可能，孟婆就开始夸上自己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先前还说，上了年纪，记性差的事了。
杨戟轻咳两声，清清嗓子。
“不是不行，只是这设备都不便宜…”
杨戟还没说完，孟婆就打断了。
“不必多言，你们师徒有多穷，全阴间都知道。”
杨戟这下连营业性的笑都不乐意扯了，这脸皮真是谁都能拽下来踩一脚。
“瞧瞧，我老婆子说两句实话，还不高兴上了！”孟婆卡准杨戟的情绪，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马上调转了枪头，“婆婆哪能花你这小辈的钱，就是让你做个阳间‘代购’，行不行，给老婆子一句准话。”
孟婆把话说到这份上，杨戟也没有轻易应下。
“这算是阴司走私了…”语调慢吞，声音如蚊，好像异常迟疑。
“嗬嗬——”孟婆的脸沉下来，就格外阴森。
她送走了多少鬼魂，哪里看不出杨戟这样推脱，不是真不想帮，而是好处没到位。
“呵，倒是和你那师父越来越像了！”
嘲讽的意味扑面而来，杨戟只当她是夸自己。
孟婆从袖口掏出一只白底蓝纹的布袋，随手扔给了杨戟。
杨戟也没打开看看，直接收了，“婆婆的吩咐，杨戟自当从命。”
孟婆翻了翻白眼，看他还站原地不肯离开，没好气道：“你要找的红衣在望乡台后的蚀骨林，拿着那双鞋进去，你就知道了。”
“谢谢婆婆，东西我一定给您都备全了。”
孟婆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快走别碍眼。
灵车不好开进蚀骨林，杨戟去车上拿了鞋子，步行去的。
随着杨戟的远去，孟婆亭里也慢慢显现了一道着红袍的身影，是阎罗。
“你们都说，他像他师父，我不觉得。”
“这没皮没脸的样子，不像裴小子，像谁？”
“虽都是地痞流氓。裴无信赤诚，而他是隔一层。”
孟婆有一下没一下拌着孟婆汤，回答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轻，阴风一吹就散。
大概除了阎罗，谁也没听见。
……
蚀骨林的路不好走，每走一步，心上就多一分压抑。
杨戟到达林中腹地的时候，情绪已经要被痛苦淹没了。
沉闷，痛苦，绝望…
压抑，锥心，死亡…
糟糕的情绪一点一点，连绵不绝的涌来。
不留一点喘息的余地。
好痛苦啊，
好想，
好想，
结束这一切，
就此解脱吧，
解脱吧，
到此为止，
就好了…
杨戟的面色安宁祥和，他还站着，却已沉沉睡去。
与之前那石洞里的睡眠不同，他的脸色在向着死白变化。
他的身体在不断下陷，慢慢被不详的泥土吞没。
脚踝，小腿，膝盖，再到胯骨，腰腹。
当泥土埋到胸膛时，杨戟好像有些不舒服，他眉头微动，想要挣扎着醒来。
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醒来，反被拽进了更深的沉眠。
蚀骨林杨戟曾经来过。
他也没想到，当他带着鞋进入这里，会变得这样危险。
彻底陷入沉眠前，杨戟恍然间好像睁开眼，看到了向自己扑来的僵尸。
僵尸开合着嘴巴，在说些什么，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僵尸究竟说了些什么。
如果杨戟的意识再清醒一点，他大概就能看出，僵尸的那个嘴型。
是在喊，
瓜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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