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舞鞋（终）
少女垂着头，却绷直了脊背，直得像下一秒就要崩断一样。
周围环绕细碎的声音，从未停止，前面，后面，旁边。
只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的字眼，鞋子，百万等，想细听却又听不清。
杨戟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这才是谣言的开头。
他知道按照少女的想法，是冷淡回应让这事快点过去。
可她不知道，人心的污浊，让事情滑向了不可收拾的深渊。
杨戟冷漠的想，这只是个幻境，他只需要旁观。
少女握笔的手有些泛白，一笔一画都很用力，字迹却很工整。
她父亲说过，读书和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她需要改变，等待着奇迹和命运的垂青。
程序化的幻境，忽然出现了一点变动。
后排几个男生站了起来，互相嘻嘻哈哈的推搡着，从杨戟身边路过，走到的少女身边。
是幻境的固定剧情。
“喂！那个谁，听说你的舞鞋好几万真的假的？”
男生满是笑意的脸上都是好奇，好像没什么恶意。
但在少女看来，这些话与笑容，她都不喜欢。
她耐着性子说：“不是的，不是几万，我没有说…”
不等她说完，她的同桌就直接打断道：“不是几万，你可别瞎说，她说的可是几十万！”
说话时那个同桌还带着笑意，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玩笑。
洪亮的声音，整个班都听得到，顿时，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在笑，好像听到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只有少女没笑，坐在班级里，又游离在班级外。
对了，还有杨戟没笑。
杨戟看着这一切，忽然有点想抽烟，和肉摊的大爷一样，叼一支烟。
剧情还在继续，一传十十传百，‘笑话’传播的很快，从班级扩散到年级，只需要不到一周的时间。
‘笑话’的变种也很快，从土豆变成土坟。
少女更努力的学习，更努力的忽视这奇怪的一切。
只要风头过去就好了，只要毕业就行了，只要到了大学就会没事的。
路过这个班级的学生越来越多，多么新奇的故事啊，多么可奇葩的人，谁都想见一见传闻中被包养、还整容的她。
她就像一个移动的景点，谁都想过来写一句，到此一游。
少女麻木的面对一切，寄希望于她的无趣，可以让别人忘却。
谣言依旧沸沸扬扬，未止息，老师却找来了。
“最近我听到一些消息。你的身份是学生，你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学习。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你身上，无心学习，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我会好好学习的。”少女应声，至于关注，她也不想要。
老师的眼神，在此刻忽然清晰，是厌恶与嫌弃。
少女觉得自己像是个罪无可赦的罪犯，可她只是丢了一双鞋。
“还有一点，我要和你了解一下情况，被包养是真的吗？我们学校注重校风建设，你这样的是要开除的。”
像是被人抽掉了空气，呼吸尤其的艰难。
“不是的，我没有。”少女努力的解释。
“还有整容什么的，你爸是不是坐牢了？”
少女昂着头忍着将落的眼泪，“我爸是坐牢了，可是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老师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冷漠，冷得少女如坠冰窟，手脚生寒。
谣言肆意生长着扩大到全校，一个人的地狱，所有人的狂欢。
少女是故事的主线，所有的剧情围绕着她，杨戟跟着，看着，等待着自己的僵尸。
杨戟已经不想抽烟了，他现在想见到杨朔，特别想。
在一波又一波学生的出场里，学校的戏份终于结束。
压力给到了家庭，那个少女寄居的重组家庭。
不甘寂寞的谣言，终究是冲出了学校，散落到了人家。
啪——
巴掌声是那样清脆。
动手的是这个家里唯一和她有关系的人，她的母亲。
其他人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没有面目，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知道他们确实都注视少女，看着她的狼狈。
终于，崩溃只在一瞬间。
扔下书包，逃离这一切。
她能逃到哪里，她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最后她去找了她唯一的朋友，那只狸花猫。
不大的公园里，往日讨食的狸花猫，却哪里都找不到。
连猫都抛弃她了。
看着公园里小湖，少女的想法开始游移。
好痛苦啊，
就这样结束吧，
跳下去就解脱了，
到此为止，
就好了…
好个头啊好！
就算明知是幻境，杨戟还是无法坐视不理。
他跳下了湖，拉住了想要沉入湖底的少女。
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不容反抗的将她带上了岸。
少女是沉默的，准确的说，沉默的是女鬼。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打破这一切。你知道的，这只是个幻境而已。”
“如果你放点合家欢的喜剧，我保证能看的津津有味，不捣乱。”这些太过压抑的过往，让杨戟感到不适，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僵尸，只有杨朔能让他安定一些，“事情应该就到这结束了，为什么我还没看到我家僵尸？”
“幻境是到这就结束了，僵尸为什么不在，我也不清楚。他明明进来了啊！”女鬼也有些抓狂，幻境里待着一只超强的大爷，惶恐的鬼是她啊！
“等等！你确定剧情到这就结束了吗？”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的幻境！”
女鬼顺着杨戟的视线看过去，瞳孔地震，卧槽，居然还真的有接下去的剧情发展！
虽然女鬼被杨戟拉上了岸，湖里还是多了一具少女的尸体。
狸花猫嘴里叼着一双舞鞋出场了，它一瘸一拐的靠近湖边。
现在幻境的主角已不再是少女，而是那只狸花猫！
在剧情里是少女已死，狸花猫扔下了鞋子，叫的凄厉，似是婴啼。
怕水的猫跳进了湖里，下潜上浮，下潜上浮……
它知道它的朋友就在冰冷的湖底，可它什么都做不了。
“你觉得，这猫可能是我家僵尸吗？”杨戟困惑极了。
他没得到女鬼的回答，只听到微不可闻的呜咽声。
杨戟转过头去，吓了一跳，那女鬼已经泪流满面。
杨戟沉着脸，快速转开了头，这样的情况他委实不会处理。
“看来这猫不是僵尸。”杨戟自问自答。
朔朔你到底在哪？
许是杨戟内心的期盼生了效。
远远的出现了一个叼着烟，走路张牙舞爪的年轻版肉摊大爷。
杨戟打心眼里，不想承认这个搞笑人就是自己俊美无俦的僵尸。
但是，有些僵尸无论外表怎么变，只要你和他的眼睛一对上，你就能知道，是他没错。
当然不是人类外表的时候，认不出也很正常，尤其是当猫奴被猫踩烂脑子的时候。
现在出场的人，是披皮的僵尸没错。
杨戟捂着眼睛，不愿面对。
杨朔见到杨戟，却眼睛发亮，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瓜娃子你快看看啊，现在我可是朔爷了！
杨戟始终捂着脸，任由僵尸从左右靠近，都不肯理会。
这样的噩梦还是让我快点醒过来吧！
“爸！”
女鬼突兀的一声爸，终是打破了杨戟的自欺欺人。
“你喊他什么？”
杨戟忽然拔高的音量吓了女鬼一跳。
“我喊他爸啊。”
“你爸是张三？”那个钱少肉多话少的肉摊大爷！
“什么张三，我爸叫张彧，排行老三！”
姓张行三，还真和肉摊大爷对上了，还有肉摊大爷钱匣子里的校徽，和落到猪肉上的眼泪。
啊，这个世界当真是小啊。
“你不能叫他爸，他不是你爸，他是僵尸。”
刚开始听杨戟的话，女鬼还有些不服气，听到最后，就歇菜了。
大佬就是大佬，不仅能打得我叫爸爸，进了幻境还能做我爸爸。
杨戟拉过杨朔，喊了一声：“朔朔。”
张彧的外表不再，原地只留下了一个长发的漂亮僵尸。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颜值的重要性，同样的动作，肉摊大爷做起来和杨朔做起来，就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时隔许久，杨戟终于再一次牵住了杨朔的手。当然这只是他的自我感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捏过猫爪爪很多次了。
杨戟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说。
“托我给你送舞鞋的，应该是一只黄绿竖瞳的妖。他的眼睛和这只狸花猫的眼睛一样。”
女鬼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我在阳间还见过你爸爸，他在农贸市场卖猪肉，你的校徽就放在他的钱匣里。”
泪水从女鬼脸上淌下。
其实杨戟方才就发现了，本该流出血泪的红衣，哭的却是清泪。
“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了，遇到一点困难就扛不住了…”女鬼哽咽着，“就…就这样把他们都抛下了…”
杨戟摇摇头，“你已经很坚强也很努力了，”斟酌着语句，“没有人可以坚不可摧，谁都一样。你无需自责，做错事的人并不是你。”
“是吗？”女鬼低声喃喃。
“是的。”杨戟肯定道。
“对了，我给你送的快递，是要你确认收货才行的。”
“什么？”女鬼听杨戟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给你送的那双舞鞋，据说寄快递的在上面留了印，还需要你确认收货，才算完成。”说着杨戟笑了笑，“不过我想，这次应该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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