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56
关于方南车祸的这一桩事，算是就此尘埃落定。
肇事司机、方副总和方昊都已经认了罪，只是这三人会落什么刑，还要等法院开庭审判。
过了几日，顾时礼大概是闲暇无事，忽然又来了一趟洛水镇，要到剧组探班。
来的当天，已是下午，恰逢简宜陪胡薇下乡去看银杏，不在剧组。
顾时礼来得突然，全剧组上下没一个人知道，惶惶又热络地接待他，连拍摄都顾不上了。
梁宴以为他是来看简宜的，笑呵呵地说：“小顾总，你今天来得不巧，小简陪朋友看银杏了。”
顾时礼目光慢悠悠地从焦玥身上过了一圈，才转回眼，和梁宴话家常：“银杏？”
梁宴说：“临镇有片银杏林，眼下正好是银杏黄了的季节。”
顾时礼听着像是有几分意动，“那回头我也去看看。”说了这么两句，他也知道自己不请自来想必打乱了剧组的拍摄计划，于是大方地表示要请全剧组吃晚饭。
席间，剧组主创人员相继都借着敬酒的机会和顾时礼搭了几句话，唯独程燃和焦玥态度冷淡，两人钉在座位上，半天没动。
后来顾时礼端着酒杯，在周围走了一圈。到了他这个地位，肯放下身段和剧组底层的人员打招呼，客气地敬一杯酒，这样的行为自然很招好感。
有人激动之下趁空拿手机给好友写了几百字的小作文，来夸这位金主爸爸帅且多金还大方客气，对他们底层也丝毫没有一点看不起。
焦玥神色漠然地瞧着顾时礼这番作派，冷冷地吐一句：“假惺惺。”
等到顾时礼端着酒杯走近，她陡然起身，扔下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就走了。
顾时礼笑笑，眼中有几分纵容。转而看向程燃，举杯似要与他一碰，不料程燃却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抱歉小顾总，我明天有早戏，今晚不宜喝酒，免得耽误拍摄。”
这个借口找得没什么毛病。
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平平，实在听不出一丝歉意。
顾时礼也不恼怒，仍旧好脾气地笑了笑，“无妨，工作为重。”
他转身要回座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回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挑眉打量着程燃，道：“你是简老师的男朋友？”
顾时礼“唔”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像是不太赞同，“太小家子气，她眼光差了。”
程燃脸一沉，“你什么意思……”话没说完，身边的梁宴忙开口打断他：“小顾总今晚喝了不少酒，要不我叫服务员给您上碗醒酒汤。”
顾时礼放下酒杯，客气地对梁宴笑道：“不用麻烦，我早点回去休息就好。”又温声略带歉意地对众人说：“我先失陪了，大家自便就好。”
众人纷纷起身相送，顾时礼摆手制止：“不用必这么客气，你们吃你们的。”
等顾时礼离开，梁宴盯着程燃，叹口气：“你呀，别拿小顾总当情敌。”
“情敌？”同桌的谈向文露出一个很诧异的神色，“程老师不知道小顾总是简老师的表哥吗？”
程燃一顿。
这一桌的人，原本坐着顾时礼、梁宴、制片人、程燃、焦玥、谈向文以及郁小谷。
谈向文的这话，除了程燃外，没引起任何人意外。显然，对于简宜和顾时礼之间的关系，他们都是知情人。
尤其是郁小谷，她没听出谈向文是故意看程燃的笑话，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给程燃补了一刀：“我还以为师兄是见到了简姐姐的家里人，所以拘谨放不开，原来是把小顾总当情敌吗？”
程燃愕然地看着郁小谷：“你知道小顾总是她的表哥？”
郁小谷嘿嘿一笑：“前天简姐姐告诉我的。”
事实上是她在某个论坛里吃瓜，看到有人隐晦地提了一句简宜和儒兴影业的小顾总关系匪浅，她就干脆直接去问简宜这位当事人了。
程燃顾不上再说什么，站起身，追了出去。
一路追至饭店的停车场，程燃的脚步慢了下来。
顾时礼和焦玥正在她的保姆车前说话，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焦玥忽然抬手打了顾时礼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显得分外响亮。
紧接着，焦玥漠然的声音响起来：“顾时礼，上次在酒店我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我一刀两断，再没任何关系。你别再来找我，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正常男人被女人打一耳光，多少都会恼羞成怒，挂不住脸。
但顾时礼却没一点火气，仍旧温声细语哄着：“玥玥，上回没和你说清楚就走了，是我不对……”
他声音压得低，程燃距离得远，听不太清楚他具体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简宜”两个字。
焦玥说：“你不用跟我扯别人，我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始终都相信你和其他女人没有越界，但只有信任是不够的。你我之前的问题也从来不在于别人，而在于你。”
她声音清越，此刻却带了一丝哑意，“顾时礼，你高兴了有空了招招手我就过去，你没空了就将我撇向一旁不闻不问，我得多贱才要一直上赶着给你当狗。”
说完，她便拉开车门上车，又“嘭”一声将车门关上，吩咐前面的助理开车走了。
顾时礼站在原地怔了片刻，抬手揉揉脸，无奈地喃喃自语：“打得真狠。”
转过身，抬眼便见到了不远处的程燃。
程燃有那么一瞬间是尴尬的。
不仅误把顾时礼当情敌，还撞见了对方被打的事。
但随着顾时礼踱步走近，程燃的那点尴尬便化为乌有，只剩一股从头浇下的凉意。
“我第一趟到洛水镇，本来是想见见你。”顾时礼说，手还揉着脸，焦玥给他那一巴掌是真的用足了劲，疼到了心里。
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也褪去了平日的温和有礼，只剩平静无波一板一眼的腔调，好似在播放天气预告：“但幺幺说，她和你还没到见家长那一步。”
程燃勉强稳住了神色，没泄出半点情绪。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起来简宜父母来洛水镇，她也没让他去见她父母一面，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顾时礼心里不痛快，自然也看程燃不顺眼，火上浇油地故意拿话刺激他：“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嫁都要讲究门当户对。”
这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说简宜只是和他玩玩。
程燃绷着脸，顾时礼目的达到，一边揉脸一边慢悠悠地往外走。
一辆车缓缓驶来，停在他身边。
几秒后，司机下了车，替顾时礼打开车后座的门。等他弯身上车，司机又妥帖将车门关上，再折回驾驶座上开车离开。
这样的作派，摆明了是在提醒程燃，他与简宜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程燃站在原地，脑中却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拍完《高三二班》后，接到的第一个饮料代言。
那个代言，是顾氏旗下的王牌饮料产品，国民度极高。
接下这个代言时，傅樱樱还说是他高攀了。后来飞北市拍那款饮料的代言广告，顾氏集团董事长顾潭还亲自见了他一面，请他吃了一顿饭。
当时他和经纪团队都以为是那位顾董太看重自己饮料产品，所以连带代言人也要仔细审看。
现在他才明白，那一次见面，原来是试探。
试探他个人作风如何。
如果那场饭局上，他顺了顾董的意，没拒绝那几个女生的作陪，恐怕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只是丢了代言广告，还会被分手。
程燃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停车场。
–
这天晚上，程燃回到酒店时已快十一点了。
简宜知道他是跟着全剧组一起吃饭，她便也没多问他为什么晚归。
反而是程燃在洗漱前忽然问了她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呢？”
简宜没察觉他的不对劲，疑惑地反问：“你不是和剧组吃饭了？”
但剧组所有人在九点多的时候就已经散席全回到酒店。
这话到嘴边，程燃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对他的行踪不闻不问，不一定是放心信任，也有可能是懒得上心不够爱。
他不想去分太清简宜是前者还是后者。
程燃沉默地进了浴室。
次日一早醒来，他依旧沉默地离开。
走之前照例准备好早餐，给简宜留了便签。
因为这一份贴心的便签，简宜是迟了两天才发觉程燃的沉默有些反常，察觉到他明显话少了。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拍戏到了中后期，他压力大，却发现他在片场拍戏休息的间隙，他对别人却是谈笑自如，状态轻松。
只是刚察觉这点不对劲，简宜还没来得及梳理怎么回事，就先被谈向文打乱了思绪。
谈向文还有一周时间就杀青了。
后面的几场戏比较重，谈向文对剧本却有些不一样的理解，他想要把剧本的内容台词改一改，并没有把握改后的效果会更好，于是找到简宜，问问她的看法，并想和她对一遍戏。
那几天，谈向文的戏份和程燃的戏份是岔开的，两人之间的对手戏已经拍完了。
所以谈向文找简宜，基本上都是程燃在拍戏的时候。
等程燃下了戏，他便识趣地离开，没打扰二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饶是程燃心里不痛快，却愣是没挑出一点毛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谈向文便拿着剧本去找简宜。
这样一来，程燃拍戏时便偶尔会走神，别人没发觉，和他对戏的焦玥、郁小谷以及导演却都察觉到了。
郁小谷以为他和简宜吵架导致的状态不好，私底下去问简宜，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
当时谈向文正在简宜边上，手里卷着剧本，眼中含笑地看着简宜。
郁小谷一眼便看明白怎么回事，沉默不语。后来等谈向文去拍戏，她才对简宜说：“简姐姐，我觉得师兄状态不好，是在吃你和谈向文的醋。”
简宜觉得匪夷所思：“我和谈向文清清白白，他吃什么醋。”
郁小谷答不上来。
简宜和谈向文之间甚至都没有任何私交，每天说的话，也就在片场讨论一下剧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两人之间的交流，坦坦荡荡，连一点暧昧的迹象都没有。
但郁小谷就是笃定，谈向文并不无辜。她只好转头去找程燃，低声问：“师兄，你就这么看着谈向文这么光明正大地挖你墙角？”
程燃神色淡淡地反问：“不看着，难道我还能拦着？”
郁小谷瞪着眼睛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不然呢？
“总不能因为我不喜欢就限制她的正常社交。”程燃语气平静。
郁小谷说不对，“正常的社交不是这样的……”话只说了一半，发觉谈向文确实没有任何可指谪的地方，她不由气馁，嘀咕了句什么绿茶男。
程燃垂眸：“她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从来都不在别人身上。”他心领郁小谷的好意，但并不觉得感情这种事情让别人插手是一种好的处理的方式。
他有什么不满，应该直接和简宜沟通。
而不是郁小谷或者其他人在中间试探、传话。
程燃很清楚他和简宜之间的问题在哪里。
无非是他对她太过患得患失。
而她恰好没那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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