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皇兄还是勿要欲扬先抑，小心适得其反。”玄汾放下手中的奏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莫怪臣弟多嘴，臣弟实在是看不懂皇兄和皇嫂，说关系好呢——”玄汾故意就此停住，偷偷打量着玄凌的神色，见玄凌面色尴尬，他却是心中一喜，乐得看戏，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凡是长眼睛的人，都不会相信，反倒是以为臣弟在忽悠人。可若是说您俩关系不好，又言过其实。
天热了凉了，皇嫂总是巴巴地命人来提醒皇兄身边的奴才，要替您减衣加衣。这桩桩件件，臣弟和世芍都看在眼里——就是如此，才愈发的不解皇兄您——和皇嫂到底是怎么了？”
玄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世兰的，他从来没有视世兰为柔则的替身，因为她们俩根本就不像，在玄凌心中，世兰是最特殊的存在。世兰是唯一没有被这紫奥城所改变的人，她依旧是如从前的那样骄傲，她有着自己的底线，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当年的世兰才会走上歪路，残害妃嫔——玄凌默默地想到。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玄汾的话，他顾左右而言他：“与其说朕和世兰的那些糟心事，还不如说说你和你们家王妃的事，怎么，现在日子过得可还舒心。”这些年玄凌也在改变，多疑的性子虽还在，可至少对待自己的至亲也是能够敞开心扉，不再怀疑他们。只是对玄清多年的心结还在，对玄清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可对一向是不管事的玄汾，玄凌倒是颇为厚道，对于他后宅那些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就是他和王妃的那些事，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够替他俩挡住御史的的那些口水。
谈及世芍，玄汾脸上的神情愈发的柔和，尽管知道这只是玄凌在转移话题，可他依旧是很认真地答道：“臣弟和世芍过得很好，很好。”玄凌不解，他实在是看不懂他们夫妻俩：“日子过得如何很好？王妃嫁与你多年，只得了一女，你府里又没有侍妾，不能够开枝散叶，繁衍子嗣，日子过得如何很好？”
玄汾摇摇头，驳斥道：“皇兄不懂，子嗣这事是随缘，即使臣弟这一脉断了又如何，我大周皇族依旧是子嗣繁盛，臣弟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没有人在意臣弟。可天底下最在乎臣弟的是臣弟的母妃，是臣弟的妻子，是臣弟这辈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子。
弟与王妃情投意合，她眼里有我，我眼里有她，我们俩之间容不得别人插足，就这样过一辈子，臣弟就很满足了。”
玄凌不懂吗？不，他懂。曾几何时，当他还年轻，他还年少轻狂时，当柔则还在时，他也是如此想的，他曾经认为，此生只要有柔则相伴，其他人他都不要，可是这不可能。即使他与柔则帝后琴瑟和谐，可宫里的人从未少过，宜修、月宾，乃至当年的贤德二妃，都好始终在那儿。
之后柔则死了，他也死心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话他早就忘记了。
可今日听玄汾提起，他才恍然发现，这句话他从未忘记。
他以为他这辈子只会爱纯元一个人，可是他现在却不敢确定。
玄汾却还在自顾自地说道：“臣弟和世芍刚成亲时，也时常吵闹，不过就是为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偏偏臣弟和世芍都是要强的，谁也不肯向对方示弱。臣弟还记得，吵得最厉害的那次，世芍足足半月未和臣弟说话，最后甚至都跑到宫里头，要找皇嫂给她评理。”
玄凌依稀记得这件事，不过不是世兰告诉他的，而是甄嬛，是甄嬛当做趣事告诉他的，“可是皇嫂却没有帮世芍，也没有帮臣弟说话，她只是让世芍回府，让世芍想想清楚，这么吵值得吗？当初为了我们俩的婚事，前前后后忙了多久，为了不让世芍远嫁青海，我又向太后求了多少次情？既然在一起了，就不该再吵架，吵架伤身不说，日后就算是勉强和好了，也总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玄汾看着玄凌，见玄凌在沉思着什么，便就添了最后一把火：“可是在臣弟和世芍和好之后，皇嫂还说过一句话，她说其实能够吵起来也是好事，若真是感情没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连想吵架都找不到机会，也找不到能够吵的话题，就是想无理取闹，都没法子。”
“不过想必皇兄和皇嫂断然是不会这样的吧。”其实就是这样，玄凌自己都回忆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和世兰发生争执是什么时候，是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还是从来没有过呢？不，绝对是和世兰发生过争执，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朱宜修的皇后还当得好好的，那时候甄嬛不过是区区一个莞贵嫔，那时候玄汾还没有见过世芍，甚至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世兰的父兄还活着，她的娘家依旧风光着。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玄凌身边内宠不断，可真正被他放在心里的人呢？屈指可数！
可是世兰始终都在他的心里。
玄汾捋平了衣服，真心诚意地对玄凌说：“臣弟也不怕皇兄笑话，臣弟就是个怕老婆的，臣弟会和皇兄说这些，都是世芍逼着的。世芍和皇嫂姐妹情深，做妹妹的和夫君感情和睦，却是看不得姐姐和夫君冷战。臣弟认识皇嫂也这么多年了，臣弟知道皇嫂虽是嘴上不饶人，可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可偏偏是个要强的人，要她低头，恐怕是做不到。”
“人生短短数十载，图的是什么？图的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图的是荣华富贵，更图的是什么？不过是日子过得舒坦。皇兄皇嫂是人中龙凤，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了，可是您俩就是缺一个夫妻和睦。您和皇嫂闹别扭那么多年了，当事人不觉着，我们外人看着就为您俩着急！”
玄汾见玄凌不发话，愈发的着急：“皇嫂年纪渐渐的大了，早已是不再适合生育，皇嫂只得了予泷一个孩子，膝下也只有胧月一个养女。可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迟早都是要嫁人的，那能够在娘家待一辈子，即使是天家的帝姬也不例外。等过几年，胧月也嫁人了，予泷又因年纪大了，得搬到东宫去住，到时候皇嫂该多伤心，多寂寞，皇上忍心吗？”
当然不忍心，玄凌觉得自己已经被玄汾，被世芍给说服了。他回首那么多年的往事，却是蓦然发现，一直都在的，他回头始终能够看见的人，不是他最爱的柔则，而是世兰。
玄凌已经和世兰错过了那么多年，他不想再错过和世兰之后的那些日子。人到七十古来稀，他不知道人生还剩下多少个十年，但他想要珍惜和世兰在一起的每一天。
宛宛类卿，可宛宛早已不在，她只陪伴了他几年而已，是他人生最肆意的几年。可世兰陪伴了他十几年，是他人生最忙碌、过得最艰难的十几年，他为了江山、为了心中对宛宛的执念，为了保持朝中势力的平衡，为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他害得她家破人亡，他害得她痛失腹中四个月的胎儿，他害得她曾经一度失去做母亲的机会，他害得她三十多岁才只得了一子——如果她没有嫁入帝王家，她也许早已子孙满堂。
他不知道世兰恨不恨他，恼不恼他，可他想要去补偿世兰，弥补他们错过的那么多年本应最好的时光。亡羊补牢，或许此刻尚且不晚。
世兰，这辈子终究是我周玄凌负了你，我毁了你本该是安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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