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坦白
朱雀望着躺在车上的人，面色苍白，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骨让人不禁心疼。
她不知道他默默做了这么多，默默承受了这么多，而这一切，怕只是他开启复仇之路的一小步，以后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朱雀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今日为了解决监易司和梅执礼，他几乎搭进去半条命，以后他是否又要将整条命都搭进去……
既然他选择了全心全力复仇，且决定不会再娶她，那她便安安分分做好一个表妹，再也不去给他的复仇大业添乱，不过她虽然选择不添乱，但却很想在暗中看着他，看着他不让他犯傻，在他危急的时候可以帮上忙，就像今天这样，如果不是她找过去，他怕是要昏迷在白沙堤上耽误解毒的时间了。
即使不能做他的妻子，那安心做好一个表妹也是好的。
朱雀远远望着江岸边的监易司。明火燃尽后的硝石块，冒出阵阵黑烟，她脑海中闪烁着梅执礼那张堪比鬼魅的脸，继而她拼命又晃晃脑袋，那样邪恶的人还是去地府阎王那里报到比较适合他。
虽然他从未对自己做恶毒的事……
那个去京中的约定他也看不见自己履行了……
一个大恶人就这样没了还挺可惜的……
朱雀又摇摇头，那样一个恶人去地府报到简直就是为名除害，可惜个鬼！
不过这下，吕国太子没了，吕国该乱上一阵子了，至于监易司的事情，肯定不会由精力追究下去，毕竟太子亡故，皇宫里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定已经乱做一团了。
朱雀与阿言推着小车，在暑意消散的差不多的夏夜，终于到了未央阁门口，远远地便见一人在那里站着等着，看着月光与垂柳，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朱雀看清那人的脸，便气呼呼的冲上前去给了他一拳，章韶光被她打得莫名其妙，可一见是她，面上也发不起火来：“小八姑娘这是做什么？为何平白无故打我？”他看向朱雀身后的阿言以及阿言推车上的瘦骨嶙峋的卫鞅皱眉：“这位仁兄是谁？”
“睁大你眼睛看看！我表哥为了完成你的任务，自己给自己下毒，自己瘦成这个鬼样子就是为了把梅执礼和甄姬引到监易司炸死他们，他要是不拼劲全力逃的快一点，就能被梅执礼给弄死了你知不知道？章公子在这里落得逍遥自在，却让我表哥出生入死，你们权贵人家可真能使唤人呐！”
朱雀一番几乎能喷火的一段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信心，章韶光慢慢捋了一会才将就猜出卫鞅今日的所作所为。
因为卫鞅对章韶光说，自己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即使是对章韶光，卫鞅也没把今晚的计划透漏出半分。只让章韶光在未央阁门前等着。
章韶光在未央阁门口等的这段时间里，先是淮南仲夏傍晚的暑热几乎让他再一次中暑，而后是从江岸上吹来的凉爽的风让自己心情无比舒畅，刚要感叹淮南夏日与京中竟有如此大相径庭之时，便听见从南街码头方向传来的巨大轰鸣。他只知道卫大阁主神通广大把监易司夷为平地，却不知道他顺带解决了吕国太子，而且是自己给自己下毒，强忍痛苦拼尽全力做好每一步。
京中的功名利禄对他一个江湖阁主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能让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放手一博，竟能狠心给自己下毒……
章韶光望着月色里脸色苍白几乎只剩下一堆骨架的男人陷入沉思，这位阁主不是一般人……
“行了，他都已经帮你把事情摆平了你就别盯着他那张骨头脸看了。天色一晚，监易司被炸，梅执礼同甄姬葬身火海，想是吕国那边的人有的闹了，章公子还是回去好生解决去吧。”朱雀欲转身进未央阁的大门，却忽然想起重要的一件事，她又转过身去眯着眼睛冲章韶光说道：“章公子应该知道怎么去跟吕国人解释吧！这一切只是意外，同未央阁没有半点关系。”
章韶光一双晶亮眸子闪烁，前几日她还被卫阁主拒之门外，自那以后，她也没同未央阁有往来，现在她的表哥受了伤，她又急的到处喷火怼人了，她跟自己说话时的神情，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她的心竟是石头做的不成，这些天下来他的所作所为竟感化不了吗？要按照京中平常女子，不用他费心讨好，那些女孩子便会主动投怀送抱，一到她这里就反了个，轮到他投怀送抱她冷若冰霜了。
不过……他看着车上躺的人，章韶光觉得既然她表哥能陪她这么些年，她的心放在他身上也正常，以后回了京里，他再慢慢同她培养感情也是可以的。
急不得，章韶光安慰自己。
朱雀见自己成功把章韶光气走了，这才彻底消了气。赶紧和阿言把卫鞅移到他平日惯宿的房中，到处搜解药，才在书柜里的小盒子里找到。
因为卫鞅已经昏迷过去，不能吞下解药的药丸，所以朱雀把解药丸在水中融开打算用汤匙喂给他。
但，卫鞅的唇紧闭那一勺药水根本就不了他的嘴，朱雀在旁边急的快哭了，要是卫鞅再不及时服药，他的身体可能会就此停止运作，停止呼吸。
阿言站在旁边端药候着，眼看卫鞅可不进去药也是急的扎耳挠腮，后来不知怎么想的，他跟朱雀说道：“小姐，我走江湖的时候，看到那些江湖郎中对待不能自己吃药昏迷的病人，都是让旁人先喝了再嘴对嘴喂进去，小姐……小姐要不然也这样试试？”
朱雀望着床上躺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咬紧嘴唇，她本可以这样做，但是现在她又有些犹豫了，既然卫鞅决定不娶她，而其原因是不喜欢他，那么她再做出这样的举动，万一以后卫鞅知道了，或者让卫鞅以后的妇人也就是她的表嫂知道了，那就解释不清楚了。
“阿言，”朱雀端着药碗转身诡异笑道：“我就不喂了，不然你牺牲一下，你来喂你们家阁主吧！”
阿言腰一闪差点跌在地上，看着自己阁主没有血色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说道：“我……我不成，小姐，还是你来吧！好歹你是个女的……我是个大老爷们，这……这要让别人看见了，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朱雀站起来，走到他身前：“阿言，你总得知恩图报吧！想当年，你家阁主把你从梅石帮的手里救出来，你的那个素素姑娘出卖了他，他见你认真反省将你留下，你就这是这样报答你们家阁主的吗？”
阿言的嘴不住抽抽，想说什么反驳，也说不出来，毕竟这位姑奶奶说的是实话，他是得知恩图报……
“小姐，不如这样吧！”阿言急中生智，想出来一个绝佳的主意：“我去外面找一截麦秆，咱们把药吸了再给阁主喂不久两全其美了。”
阿言还还等朱雀点头，便急匆匆的出门去找麦秆，好在现在正是收麦子的时节，一些人家会把麦秆跺在一堆放在门口当引火柴，阿言不一会便抱着一大捧麦秸，进了房间。朱雀在其中找了几根粗壮的，递给阿言：“喏，给你。”
阿言看着麦秸打怵：“小姐，这样也得我喂啊……”
“少废话，再不喂你家阁主就一命呜呼了！”
阿言只得硬着头皮在碗中吸了一大口药渡到卫鞅口中，还别说，这个方法让卫鞅成功喝进去解药。
约莫喂到最后一口，阿言吸药汁吸的嘴都麻了，卫鞅的眼睛便慢慢睁开，他朦胧间看见一个黑脸和两片厚嘴唇，以为进了地府见了鬼差，又绝望的昏了过去。
“咦？小姐，刚才阁主明明醒了的，怎么睁眼看了我一眼又昏过去了？”阿言回头跟朱雀说道。
朱雀笑笑：“肯定是被你感动的呗。”
阿言高兴的又给卫鞅喂了最后一口药。
朱雀见卫鞅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便知道他的毒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便转身走出未央阁，临了还嘱咐阿言好生照看。
既然他已经无碍了，那便轮不到自己在他跟前照看了，免得他看见自己在他跟前晃悠，又嫌弃自己粘着她。
朱雀孤身一人走在回西街别苑的路上，吹着深夜颇为凉爽的微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上那轮月亮似乎一直在跟着她走似的，一直把她送到西街别院门口，远远地她便看见别苑门口两个大灯笼正亮着，不禁皱眉感到奇怪，按照往常别苑的习惯，到了深夜这个时间门口的灯笼早就该熄灭了，这时候亮着灯笼是在干什么呢？
她走近时才发现一锦衣白袍身影站在灯笼下，显然是章韶光，很显然，他今天一直在等人。
“章公子这么晚了，你是在等……”朱雀欲言又止，不想把话说的那样直白，她和章韶光之间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章韶光转身，暖暖一笑，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头发上沾了些露珠，映着月光晶莹。
“这么晚了我有些担心小八姑娘，本想在未央阁附近等着，却又怕引人注目暴露了未央阁的位置。所以就直接在别苑门口等你了。”
其实他只是害怕她会留在未央阁不回来了，所以当他见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也要回别苑时，便知道自己还有机会……
朱雀难得对他笑了一笑：“谢章公子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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