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阳光下的黑暗
大概是终于说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钟福生长舒一口气，拭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他摆摆手，又冲着岳小蕊微微欠身，随后开门出去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想表达的岳小蕊似乎都明白了。他即感慨终于把憋闷已久的秘密抖落出来，又希望岳小蕊替他保守秘密。
岳小蕊忽然有点同情这个老光棍，可怜他没有受过前卫思想的洗礼，因为与大众不同的性向而觉得自己有病。
但这样意味着，他的确不会动自己一根毫毛。她猜他是去了年骁夫房间凑合一晚了，也便放下了戒备，安心的躺回炕上。
这是她被拐过来睡得最香的一晚，梦里她被解救出去，重新回到了舒适温暖的楼房，所有她喜爱挂念的亲朋围绕在她身边。
鸡鸣声将岳小蕊吵醒，她坐起身坐在炕边有些愣神。昨晚的梦很幸福、很美好，可惜是假的。
而且梦境里分明出现了一个不属于她那个大家庭的人，是年骁夫。他和其他亲人一起，满是笑意的看着岳小蕊。
岳小蕊揉揉发胀的脑袋，下了地开始准备早饭。还是馒头白粥就咸菜，还有一个鸡蛋是给钟福生的。
许爱花规定只准给钟福生煮鸡蛋吃，除非岳小蕊肚子争气，怀上孕，才有资格一同吃鸡蛋。
吃过饭，许爱花照常出门打麻将，走前又交代岳小蕊去河边洗衣服。听年骁夫说，他比岳小蕊早来大概六七天，也没见有人去洗过衣服。
而岳小蕊来了之后，也不过两三天，许爱花就要求洗一回，真是把她给当成畜生用了。
岳小蕊把不满发泄在年骁夫身上，把所有衣服都让他端着，自己则气鼓鼓的在前面走着，像个好斗的公鸡。
年骁夫从来不拒绝她的要求，乖乖的端着一盆脏衣服安静的走在岳小蕊身后。
岳小蕊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并没有发泄的快感，她巴不得年骁夫和她吵一架。
于是她故意挑事的说道：“宝根，你不是将军么，怎么一点男子气概没有，被我个弱女子呼来喝去的。”
年骁夫没有接招，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也不想做将军，我还是喜好舞文弄墨的，可惜家父偏偏希望家里出个武将。”
听他这么一说，岳小蕊来了兴趣，全然忘记刚才还想搞点事出来的坏心思。
“那你父亲一定也是武功高超的将军吧！”
年骁夫摇摇头回到“家父是正九品的知事，属于文官。”
“哦，原来是个九品芝麻官。”岳小蕊暗自在心里揶揄道。
“父亲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大概是觉得自己饱读诗书，到头来只能做个俸禄微薄的小官，所以很希望我成为习武之人，将来驰骋沙场，为国效力，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发展。”
“很遗憾，中国的父母至今还是这样，自己没有实现的，就寄托在孩子身上。”
岳小蕊无奈的说道，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觉得自己很辛苦，所以一门心思要岳小蕊找一份坐办公室的安稳工作。
而岳小蕊的愿望其实是自己创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商人的孩子自然耳濡目染的也是做买卖那些事。
“中国？是现在的朝代名字？”年骁夫又听到了自己不懂的词。
岳小蕊翻了个白眼，言简意赅的解释了现在已经是社会主义国家了，封建帝制早就被取缔了，而今没有皇帝一说，带领国家的都是人民自己选出来的领袖。
年骁夫听的一愣一愣的，显然是又受到了冲击。他努力消化了岳小蕊的话，若有所思的说：“听起来，如今的世界甚好。”
岳小蕊不知该反驳还是表示肯定，来到这里之前，她的确觉得生活不错，人生很好。
年骁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轻轻拍了拍岳小蕊的肩膀表示歉意和安慰。
远远的岳小蕊就看到郑三妹又在那洗衣服，前几天来的时候都没有碰到她，好久不见岳小蕊感觉有些欣喜。
这段日子她都没碰到过外乡人，想要打听点事情也无人可问，想到这她快走几步到了郑三妹身边
今天不是郑三妹一个人，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妇女，两个人用着岳小蕊听不懂的方言在说些什么，看到岳小蕊来了，纷纷闭了口。
“郑大姐，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岳小蕊。”
郑三妹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并不想继续和她说话的样子。
岳小蕊不放弃，一个劲儿的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村子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可以联系到外界的方式。
钟家穷的连个电话都没有，来了这里岳小蕊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与世隔绝”。
“别问了哦，为你好，也为我好。”郑三妹小声的说着，好像怕有人偷听一样。
“讲给她听嘛，跑都跑不掉，也不会少挨打，说说还不行了！”坐在郑三妹旁边的女人忽然激动的喊道，只是她喊得很压抑，情绪激昂，却还是小心的控制着音量。
岳小蕊这才发现，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是初夏了，却穿着长袖，想来衣服下面也是千疮百孔。
从这个叫吴唤娣的女人口中得知，这个村子里男人多，女人少。家里穷、又懒的男人，很难在当地找到媳妇。
于是他们就开始去到更偏远的地方给自己买媳妇，她和郑三妹都是从渝城来的。
这个村子里大概有六十多个像她们一样被买来的女人，本村的人都沆瀣一气，会互相盯着这些外地女人，一旦发现谁不对劲，或者准备逃走，就会通风报信。
最过分的是，现在像她们那种农村妇女已经不能满足这些恶棍了，他们开始瞄准城市的女人，所以岳小蕊才会出现在此。
岳小蕊是第二个进村的城里女人，之前还有一个，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因为受不了殴打，来的第三天就跳河自尽了。
吴唤娣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哭了起来。
“妹子，你知道么，我之前已经结婚有娃娃了，去外地打工被弄到这里来。买我那个鬼人没有能力哦，却怨我有毛病，生不出孩子。我挨打都跟吃饭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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