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青黛迷迷糊糊间听得，周边潺湲流水声，心里又惊又疑，猛然睁眼坐起，身子却是晃了晃。她左右一看，原来自己在船里，脚边放着张四角黄梨木桌，桌上摆着香果酒品。一位锦衣公子坐在边上，靠在船篷壁上怡然独酌。

        那公子见青黛一下惊坐而起，笑道：“睡了一夜，你可算醒了！”

        青黛微微想了想，自己当时正愁天阳和他师兄斗得厉害，而后药酒发作，一时晕了过去。面前这人自己并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他把自己掳到这地方来又是为何？

        越想，青黛越是警惕害怕，她缩回双腿，远远退去，靠在身后的壁上，一眼不眨盯着那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看她像个受惊的兔子缩在一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害怕地看着这边，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调戏道：“姑娘花容月貌，小生正缺个暖铺的，从今儿起你我就凑一双吧！”

        青黛不见了行李，又无纸笔，只能猛烈摇着头，表示自己不愿意。

        锦衣公子狰狞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昨夜春宵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青黛一听，先是惊吓委屈，后又觉得不对劲儿，知道那公子在诳她，心中又添了一分气来。

        她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打算那公子只要进一步就泼洒去，船舱里这么挤不怕落不到他头上。

        公子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青黛还没吐一字，不禁怀疑道：“你会说话吗？”

        青黛点点头。

        公子扶额一叹：“抱歉，难怪你一字都不说！”他换上和煦笑脸道，“刚才开玩笑的，我叫谷幽桐。昨夜见你一个姑娘家晕倒在路边，心下不忍就带到船上来休息了。”

        青黛有些不信他的话，但自己落在别人手里又无可奈何，于是小心挪到桌子边，倒出一杯酒，食指沾水写：“谢谢，我可以走了吗”

        “姑娘要去哪儿？在下可以送你一程。”谷幽桐好心说道。

        青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他送。

        谷幽桐坚持：“姑娘一个弱女子出去不知要遇到多少危险，还是在下相送比较好。”

        青黛警觉，捏起手袖擦干桌上水渍，复写：“你要干嘛”

        谷幽桐微微一笑，“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昨晚昆吾弟子内斗，他在暗处本想看个热闹，却发现还有一个女子守在旁边劝他两人。都说昆吾派的人个个都是剑痴，倒也没说错。

        那两人打来打去皆忘了底下这个女子，就连她晕了都不知道。谷幽桐思来想去，实在好奇这女子身份，便好心救了她。

        青黛不知这层内幕，疑惑地盯着他。

        谷幽桐道：“昨夜我第一次见昆吾派的人居然为一个女子打起来，一时好奇才救下你。”

        青黛顿觉无语，天阳他们真要说为了谁打起来，那也是他们师父。看样子是谷幽桐误会了。

        于是又擦干水渍写：“那是他们师门内务与我无关，我要下船”

        谷幽桐无奈道：“现下恐怕不行！”

        青黛见他一直不肯松口，心下着急起来，也顾不得其它的，径直弓腰两步掀帘出去。

        然而眼前一幕，直接把她惊定在原地，只见觳纹微皱，碧波万顷，周围一片茫然之色。

        谷幽桐随后出来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在岸上有些事，故只能躲到这船里来了。”

        青黛忿忿回头怒视他，以眼神逼他送自己回去。

        谷幽桐毫无愧疚：“抱歉姑娘，这离昨天那镇上已有百里远。”

        青黛又气又恼，偏生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于是心下一横，自己到另一边船夫处，夺过他手里的船桨，打算自己划回去。

        谷幽桐无奈，只得道：“罢了，姑娘！我送你上岸吧！”

        青黛这才把桨还给船夫，自己坐到一边，也不理谷幽桐。

        谷幽桐轻笑，坐回乌蓬里掀起帘子，对青黛道：“你坐在那里，倒扰船夫，不如进来坐坐，也好让船夫早日送你上岸。”

        青黛真以为自己会妨碍船夫，心不甘情不愿挪进去。两人对桌而坐，青黛决意不看他，便面对着蓬壁。

        谷幽桐知道她在生气，不禁笑道：“姑娘真是，心事都写在脸上，别人一看就明。”

        一直以来不少人都说她天真，容易被人骗。听多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厌烦，青黛也一样。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天真，如今谷幽桐这么说，她一时气不过，便转回头来看着谷幽桐，在桌上沾水写：“不像你，心黑得别人都看不到”

        “那姑娘可冤枉我了！”谷幽桐微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像是那雪地里窜出来的一只得意白狐，净是狡黠。

        “我可是最怜香惜玉的了！”他道，“那些姑娘们不知有多思慕我。”

        青黛见他得意，心下更不爽，干脆又转过去不理他。

        谷幽桐叫了她几声，见她真不理自己了，又独酌起来。一点乌蓬万顷碧玉，百里绿波一桨划过。两人各思无声，不知不觉就靠了岸。

        青黛听见船夫提醒靠岸了，心里一喜，几步窜出去，却被眼前陌生的景象愣住了。来往行人嬉笑喧阗，街边所见皆未闻。这地方，青黛从未来过，更是没听过。

        谷幽桐过来道：“姑娘，需要在下与你带路吗？”

        带什么路！青黛一想，反正自从她出谷，去哪儿不陌生。现在也一样，打听清楚这里是哪儿后，再回去不就好了。

        于是青黛不管谷幽桐，直接大步跨去。谷幽桐跟在他后面连声喊道：“姑娘！姑娘！”

        谁料两人才走几步远，几个捕快跑来吼道：“你个采花贼！往哪里跑！”

        青黛被这晴天惊雷吓了一跳，随即恢复正常，想来这和自己也没关系，就继续走了。

        不曾想谷幽桐扶住她肩膀道：“姑娘，你知道我和你说过的，我在这岸上有点事吗？”

        那边捕快就要追上来，青黛一想，那群捕快不会是来抓他的吧。正好她愁无法甩开谷幽桐，现在不就机会来了吗。青黛连忙挣脱开，闪到一边去。

        谷幽桐微愣，俄而轻笑，几步跃上房梁消失不见，徒留底下几个上不去的捕快愤怒大骂。

        青黛暗松口气，步履轻松，正欲离开。

        那几个捕快朝她看过来喊道：“喂，你怎么和那采花贼一起？”

        青黛惊诧，没想到他们会来问自己。

        她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和那些捕快着急比划，表示自己和他不是一道的。但那些捕快也看不懂她的手势，本着宁可错抓绝不遗漏的原则，对青黛道：“抱歉，姑娘。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这怎么能行，青黛想，他们若是一直抓不到谷幽桐，那自己不得一直被关着了。但那群捕快可不讲什么道理，直接拷上青黛带回了衙门。

        正巧太守的家眷前来给太守送甜汤，路上撞到了押解青黛的捕快一行人。为首那捕快想献个殷勤，便走到软轿前打了个招呼。

        轿子旁边的丫鬟掀起一角绢帘，轿中那位女子轻移莲步，走出轿子来。遇到捕快过来行礼，也回了个礼。就这转头的一瞬间，青黛和那年轻夫人看到一起去了，两人眼神皆是一惊。

        青黛没想到在这地方也能遇到倚红楼的人，她兴奋地朝灵玉挥挥手，晃得镣铐叮当响。灵玉问旁边的捕快道：“那边的姑娘犯了什么罪？”

        捕快看了那边手舞足蹈的青黛，意识到自己抓错人了，她怕是眼前夫人的远房亲戚，来这里探亲。

        不曾想自己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只好如实道：“属下见那采花贼同她一起上岸，恐两人有关联，打算抓来审问一番。”

        灵玉道：“那采花贼专挑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你就没想过她也是受了采花贼的诓骗？”

        捕快连忙赔罪：“属下愚钝！这就放了那姑娘。”

        青黛重回自由，几步来到灵玉身边对她微笑。灵玉受她感染，不禁笑出声来：“你怎么还是这样子？”而后挽起青黛的手，一起进去道，“我们好久都没见，进去叙叙旧吧！”

        灵玉知道她不能言语，找人端来笔墨纸砚。两人坐在厢房里，灵玉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我家老爷送碗甜汤，稍后来和你说话！”

        青黛微笑目送她离去，只是没多久，她又悻悻回来，见了青黛又强撑起精神道：“好了，我们两个可算能好好说说了！”

        灵玉坐在青黛身边微笑道：“当初若不是你为我传信老爷，我只怕还落在那粉红地狱里！”

        青黛写道：“你现在好吗”

        灵玉眼中飘过一丝酸涩，而后一脸幸福：“我可是太守家的小娘子，怎会不好。如今我锦衣玉食，出入皆有人侍奉。况且我家华儿又深得老爷喜欢……”

        灵玉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青黛面含笑意，静静地听着。听她说，她家老爷为她办了怎样的婚礼；听她说，她和她家老爷如何描眉带冠、相敬如宾；听她说，她的儿子如何可爱……

        末了，灵玉也说得口干舌燥。青黛赶忙给她倒去一杯茶水。灵玉喝了一口问青黛道：“只听我说，青黛你呢？”

        青黛一愣，还没来得及动笔，外面小厮进来道：“小娘子，老爷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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