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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受刑


第43章  受刑

        门外没了声音,一直倚在门后的岑静昭打开门,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油纸包,上面印着云半遮月的图样,正是月云楼的标记。

        岑静昭打开一看,果然是她曾在信中提到过的红豆糕。

        虽然糕点被挤压过不太美观,但她还是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可惜今日的红豆糕是苦的,苦得她掉下了眼泪。

        方才她一眼便认出了枝叉间徐十五衣服的纹路,还未想过相见之后要如何,她已经先遣走了旁人。可只剩下两人之后,她又退却了。

        他深夜潜入国公府,只为给她送一份糕点,这样的情意无论出于什么,她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她不能让彼此更进一步了,从前她担心他对自己并无情意,现在她却担心他对自己情深意重。

        若她只视他为知己,她大可以把他和楚窈思一样对待;若她对他无情,她大可以像利用翊王一样利用他。但她知道自己的情意,便不能让他泥足深陷。

        她总不能让堂堂征南将军到岑家做赘婿,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被缠在瑞国公府这棵大树上,直到被岑家吸干血肉。

        在没有毁掉这棵树之前,她都不能再见他了。

        她怕会忍不住和盘托出,怕他会冲动之下插手,更怕他知道自己阴毒的心思之后,彻底厌弃自己。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但她不知道,此刻的徐十五并没有走。

        徐十五躲在主屋对面的房顶,看见她打开门,看见她吃下红豆糕,也看见她偷偷落泪。

        他混沌的脑子仿佛被她的眼泪冲刷,瞬间变得清晰起来,终于想明白今日堂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让他想清楚的,是他对岑静昭的感情。

        根本就不是梅六山那厮说的什么兄弟,他对岑静昭分明是欣赏、倾慕与心悦。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从何时萌芽,可能是在南下路上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时,可能是在他受困蚌谷,她不顾一切前来营救时,也可能是因为一次次的不谋而合、心有灵犀。

        回想往事,他理不出头绪,只能想到与她相处时的开心,即便时常被她嫌弃,却还是想要时时见到她,即便他远赴南疆,也留下鸽子,希望能够和她时时联络。

        是他愚钝,才会把这种寤寐思服当成兄弟之间的情义。

        如果是兄弟,他不会听说她要入宫做伴读时,担心她将来嫁入宗室。如果是兄弟,他不会害怕她将来所托非人,她那样聪慧的人,该担心的是旁人。如果是兄弟,他不会因为别人辱她而不顾一切大打出手。

        他出手时虽然气愤,却十分冷静,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岑静昭的名声比丹毅侯府的清誉更需要他去维护。

        当看到岑静昭的眼泪时,他无比确定自己心悦于她,不想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凛冽的北风刀子一样刮向房顶上无遮无挡的人,徐十五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心里被一团火烤得暖烘烘的。

        纵然房门紧闭,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只要感受到她就在身边,他就觉得欢喜,觉得安心。直到天光乍破,他才恋恋不舍地回了丹毅侯府。

        他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径直去了楚窈思的院子,坐在院中等着堂姐醒来。

        楚窈思醒来时,徐十五已经喝完了一海碗仆妇送来的桂花酒酿。热乎乎的酒酿下肚,徐十五冻了一个晚上的身子暖了起来,心情更舒爽了。

        仆妇看向楚窈思,一脸无奈地偷偷摇了摇头。

        谁知道徐将军为何会天一亮就跑来娘子院中?既不许通报,又不去偏房歇息。她怕冻坏了这位主子,只得连忙将厨娘从床榻上拽到膳房,至少也得给人做些汤水暖暖身子。

        楚窈思理解地对着仆妇点点头,这个堂弟从小就是这样,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都下去吧!”楚窈思将仆人都遣走,看着徐十五,“谈你的事跟我进卧房,谈别人的事跟我去堂屋。你自己选地方。”

        徐十五没想到堂姐这般洞察秋毫,一下子就将了他的军,探到了他的底牌。他想了想,抬脚走向了卧房。

        两人刚在外间坐下,徐十五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堂姐,我想明白了!我心悦岑三娘,要娶她为妻!”

        楚窈思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到了桌上,她冷着脸放下羽觞壶,一掌拍在徐十五的肩膀。

        “你说话注意点!她还在孝期,你就提什么娶不娶的,是嫌她的日子还不够难吗?”

        楚窈思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真的想明白了吗?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吗?知道岑家如今是什么境况吗?你真的愿意踏入岑家那个泥潭?”

        徐十五沉默片刻,坚定道:“我不知岑家的境况,但我知她过得不如意。你也说了岑家是泥潭,我不能看她自己在泥潭里挣扎。我想和她一起!”

        “你真的心悦她?难道不是对待同袍手足之间的感情?”楚窈思素来冷静,沉声反驳,“她不需要人救,你太小瞧她了。”

        “可是不能因为她聪明,她厉害,就默认她可以自己解决一切!难道她就活该过那样殚精竭虑的日子?”徐十五气急,声音越说越大。

        楚窈思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和我凶有什么用?你心悦人家,可人家心里未必有你!就你这种傻子,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选你?而且你想清楚了,你到了岑家可就是赘婿,且不说朝中人会怎么看你,叔母就不会答应。”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徐十五本来就是南疆的一个野孩子,只是偶得机缘才成了将军,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谁高贵。”说着,他皱眉沉吟片刻,“至于义母那里,我会想办法的。”

        楚窈思见他如此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她心里清楚,如果凡事都这么容易解决,世人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恼哀愁了。

        与她截然相反,徐十五乐天地想好了前路,脸上洋溢着明朗的笑容。

        “堂姐,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先帮我把她约出来,这些话我要当面同她说!”

        楚窈思本想斥他唐突,但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他向来赤诚直爽,如果让他憋着不说,他可能会把自己憋出毛病。

        而且他是个有主意的,心中有了想法绝不会轻易改变。就像他十岁的时候,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去军中,他看似不羁,实则心中自有成算。

        徐十五得了承诺立刻起身准备离开,他到底心虚,不敢跟堂姐说他昨晚被岑静昭拒之于门外。

        可他刚走到门口,一个婢女便迎头撞了上来。

        婢女被撞得一个踉跄,却来不及呼痛,跌跌撞撞跑到了楚窈思的面前。

        “娘子不好了!”婢女惊慌失措道:“宫里来人了!说是请将军即刻到乾鉴殿问话。”

        楚窈思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应该还未散朝,徐十五刚回仕焦,是可以先不上朝的。此刻突然被召见,怕是有事发生。

        “可有说是什么事?”

        “说是昨夜将军打伤了人……”

        闻言,楚窈思看向徐十五,徐十五淡定地点了点头,“是我打了人,我这就去殿上同大家分辩清楚。”

        不等楚窈思再问,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

        乾鉴殿中,大臣们都穿着官服,只有徐十五一人穿着常服,因此格外瞩目。而且,他的衣服从昨夜就未换下,还带着点点血痕和泥污。

        御史大夫汪大人率先道:“臣参征南将军徐十五闹市伤人,目无法纪。请陛下严惩!”

        周围一些大臣纷纷复议。

        徐十五扫了一眼,几乎都是他不认识的。这些人到底是为国为民、维护法度,还是看不惯堂姐就要成为翊王妃,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等大臣们都消停了,皇帝才开口,“徐将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诸位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徐十五跪地,脊背却绷得笔直,“回禀陛下,臣昨夜的确打伤了一位新科进士。”

        “连进士都敢打!徐将军这是不把天下文人看在眼里了!”

        “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功绩就胡作非为,将来还不知要如何跋扈!”

        几位文官已经义愤填膺,徐十五却仍是云淡风轻,“天下文人?诸位大臣也太过抬举那厮了!一位口出狂言、辱没忠臣的人,如何能够代表天下文人?”

        他冷哼一声,看向礼部尚书李大人,“我倒是想问问礼部,到底是如何为国选贤举能的?竟让这种无耻之徒浑水摸鱼,谋得功名!”

        李尚书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站着也无辜受累,连忙跪地自白,“陛下,科考素来严苛公正,礼部不敢有一刻懈怠。这其中定有隐情!”

        “有何隐情?昨夜在善乔坊月云楼,那位姓贾的进士当众大放厥词,辱没瑞国公府,更借由瑞国公府的岑三娘子贬斥世间女子,岂非是对元懿皇后不敬?若无先皇后这位女子,大项的北疆焉能坚如磐石?”

        闻言,原本还吹胡子瞪眼睛的大臣都噤了声,徐十五将一件寻常打架的小事牵扯到了元懿皇后身上,釜底抽薪不给他们任何驳斥的机会。

        李尚书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礼部选了这样的人做进士,还不知会被皇帝如何责罚。

        他们纷纷悄悄观察的皇帝,果然,皇帝听到元懿皇后,立刻变了脸色,周身冷若寒冰。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有胆子大的大臣见皇帝迟迟没有表态,便想一鼓作气。

        世家之间的权势都是你来我往,你弱我便强。如今丹毅侯府蒸蒸日上,有一位翊王妃,还有一位征南将军,自然要从其他世家手中夺权,所以一定要在抓住人痛脚的时候一击即中。

        大理寺少卿彭大人站在距徐十五几步远的位置,突然大步走到他身边,屈身嗅了嗅,意味深长地说:“徐将军这是宿醉方醒?一大早便一身酒气,当真是年少肆意啊!”

        徐十五刚想怒骂对方胡言乱语,却想起自己早上的确喝了一大碗酒酿。酒酿的味道虽然不重,但他喝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在袖口,再加上他一夜未睡,也未换衣裳,看起来的确像是刚刚宿醉一场。

        见他不辩驳了,诸位大臣互相隐秘地交换了眼神,准备同仇敌忾。

        徐十五不用看也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抢先双手抱拳,对着皇帝一拜。

        “臣绝无半句虚言!昨夜月云楼里的人都听见了,陛下大可以寻人审问一遍,便知那厮有多可恨了!臣不忍皇后和忠臣受辱,一时行事冲动,臣甘愿受罚。但臣是为自己的冲动受罚,却不是因为伤人,那种衣冠禽兽臣打得,天下人皆打得!”

        说罢,徐十五又对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响彻殿宇。

        皇帝这才悠悠开口,“好了!念你年少,且事出有因,便罚俸半年,笞刑五十。若是今后再任性妄为,加倍惩处。”

        笞刑五十,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五十已是笞刑里最重的刑罚,但徐十五常年混迹军中,身子硬朗,五十板下来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众人明白皇帝还是顾念丹毅侯府的名声,不敢再有异议。

        “至于那位进士,既不能为文人表率,便革去他的进士身份,五服内亲属十年不得科考。既满口污言,便拔了他的舌头,发配回乡,不得再入仕焦一步。礼部选人不力,相关人等皆罚俸三月。”

        大臣们屏气凝神,切实感受到了帝王之怒,自元懿皇后仙逝后,皇帝便是如此,平时宽仁贤明,唯独对元懿皇后的事锱铢必较,不容许她受到一点诋毁。

        散朝后,徐十五在乾鉴殿前当众受罚。

        徐十五趴在长凳上,任长板一下一下打在背上,自始至终未吭一声。大臣们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渐渐都不忍心再看那一身的血肉模糊。

        楚窈思早已得到消息,第一次利用皇帝给自己的特权,未经通报进了宫。

        当她赶到乾鉴殿时,徐十五的笞刑刚刚结束,她一眼便看到了刺目的鲜红。

        1.礼部尚书:礼部首魁,掌礼仪、祭祀、贡举等,正三品。

        2.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审理,及一些临时性的政事,如议政、进谏、出使、按察地方等,从四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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