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叛军
汝州是西疆七州里最大的州府,盛产百合、党参等药材,毗邻中原,商贸发达,且因为远离都城,管理相对自由,临近子时才宵禁。
亥时将至,街市上的人依旧缕缕行行,没有人注意到,三个少年人相继走进了同一间客栈。
客房里,徐十五最后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说话,就先端起桌上的大碗,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
随即,他撂下碗,一边用袖口擦去嘴边的水渍,一边问:“我这边暂时没有结果。怎么样?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李寻摇了摇头,显然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些越人太谨慎了,每日神出鬼没,虽然去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但徐十五他们跟踪探查,却没有发现什么,看起来那些人只是寻常的商人,到西疆来收药材。
房中的另一人想了想,犹豫道:“我或许发现了一些事,但我不确定……”
“说。”
“我好像看到卓仁卓大人了,就是因贪墨南疆赈灾粮的司农寺卿一家。从前在仕焦的时候,我曾见过他几面,但现在他装束和样貌都有了变化,我不太敢肯定是不是他……”
说话的人是姚南杰,和梅六山一样,都曾是禁军,随他一同南下之后便决定留在南疆,现在是南疆军的校尉之一。
因为他从前戍卫宫城,时常能见到王侯高官,但卓仁只有五品官身,入宫的机会并不多,因此他并不能十分肯定。
“不管是不是,探过才知道。”
徐十五拍桌子做了决定,另外两人都没有异议,便不再耽搁,漏夜潜入了姚南杰发现疑似卓仁的地方。
李寻和徐十五、姚南杰不同,他此前只是南疆寻常的百姓,并未受过功法训练,只因脚程快,徐十五这次才带着他一起来了西疆。
他不会功夫,便在外守着,拿着哨子准备随时提醒潜入大院的另外两个人。
徐十五和姚南杰飞檐走壁,在深宅大院的一处屋顶停下。
姚南杰指着下面的院子,轻声道:“我发现卓仁的踪迹之后,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但这院子气派非常,完全不是流放之人该有的样子,所以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一个人。”
徐十五点了点头,两人静静守着,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徐十五便确定这人就是卓仁。
因为岑静昭的缘故,也因为当初岑静时怀有身孕南下的举动太过离经叛道,因此他特意了解了一番岑静时的夫家,得知岑静时离开卓家是因为卓仁偷养外室,他还鄙夷了好一阵。
后来回仕焦受封,宫宴上他还特意留心观察了卓仁片刻,如果不是当初发生了刺杀,他一定会找机会好好找茬儿参这人一本。
当时的卓仁也算得上是玉树临风,和眼前的人大相径庭。
这人脚步虚浮,整个人看起来软绵无力,光洁的脸被伤疤和胡须覆盖,可谓鄙陋龌龊。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流放之人竟能过得如此滋润,不仅吃住都是顶好的,还有不少仆从服侍。
刑部和大理寺在判罪之前会将犯人祖上几代都查得清清楚楚,总不可能是卓家买通了两大官署,好让他们把自家判到有势力驻扎的地方。如果卓家有这个能耐,当初也不会获罪了。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在背后帮助卓家。
徐十五不免又想起了岑静昭,她那么聪明,对各大世家的恩怨和势力了如指掌,若是她在,一定可以想通这其中的关窍。
也不知她现在的身体如何了,目前没听说疫病蔓延,想来应当并不严重,可他还是很担心她……
他轻轻拍一下自己的脸,不让自己沉溺在思念之中,这次他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不能依靠她,他要让她知道,他也可以与她并肩,成为她的依靠。
“咻——咻咻——”
轻轻的鸟鸣声响起,徐十五和姚南杰立刻警觉,这是李寻放出的信号——一短两长,是有人来了。
不多时,只见卓仁快步到院中迎接一个人,对着那个人下拜,小声道:“小人参见王子素,王子一路辛苦,请先歇息。这里很安全,请王子安心住下。”
王子素?
徐十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现在西疆盛行的传言里,格国遗孤的名岂非就是“素”?难道这人就是周皇后生下的孩子彭素?卓仁又是怎么和格国遗孤搅合到一起的?
徐十五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姚南杰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将军忍住,不可打草惊蛇,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
徐十五点了点头,“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得有人时刻盯着这里,今夜我留下,你们先回去,明日再来替我。”
———
为了迁就不善骑马,又不能露宿野外的岑静昭,暗卫一路驾着辆破旧的小马车,走了十日才刚进入西疆的地界。
暗卫本打算直接到汝州州府历仄城,但岑静昭却坚持先到四哥哥岑文平所在的梦亓县。
一来四哥哥是现下少有的可信之人;二来四哥哥已经发现异常,便不必再费唇舌解释;三来许多事,越接触百姓的官员越容易做,在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尚书并不比实打实做事的县令更值得尊敬。
暗卫虽然并不完全信任岑静昭的能力,但皇帝下令,让他一切听她的安排,他只好将马车掉头,驶向梦亓县。
梦亓县和历仄城不同,早早便宵禁关门。岑静昭和暗卫都未曾来过西疆,不知这边的风土人情,吃了闭门羹,两人只好驱车先到别的地方借宿。
路上,岑静昭掀开车帘探出头,带着歉意道:“欧阳大哥,实在抱歉,辛苦你多走了这些路。”
“没关系,三娘子坐好,这车不稳,等我寻到能借宿的农户再叫你。”
欧阳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岑静昭能看得出他在抱怨。
她并不生气,不是所有人都甘愿被一个小女子摆布差遣的,就连她的父亲都会因她的强势而给她一巴掌。
西疆人少,城外居住的农户零零散散,欧阳墨行了许久,也没找到亮着灯的人家。夜色越来越深,这样下去只能暂时野宿一晚了。
他正准备同车里的娇娘子商议一番,就听到远处传来整肃的马蹄声,他立刻将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不等岑静昭发问,他已经用低沉的声音发出警告。
“别出声,有人!”
闻言,岑静昭立刻警觉,连呼吸都放缓了。
欧阳墨想去查看一番,夜里突然出现马队,绝非常事,但念及车里的人,他担心自己离开她会出现问题,没想到岑静昭却小声说:“欧阳大哥,你去探一探对方的底细,我这里没问题。”
欧阳墨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一路西行也多少了解一些岑静昭的脾性,不再多言,悄声靠近了马蹄声的来源。
感觉到车外的人走了,岑静昭立刻摘掉发簪,紧紧握在手中,用尖端对着车门。
虽然害怕,但偷偷出宫的那天,她就已经对危险有预感了,也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准备,因而此刻她的内心是平静的。
只是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她还有一些遗憾——遗憾没能见到瑞国公府的覆灭,遗憾没能看到小凡越长大,遗憾没能再见外祖母和徐十五一面……
她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少顷,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握紧了簪子,只听熟悉的声音道:“三娘子,是我,欧阳墨。”
说着,欧阳墨撩开车帘,只见岑静昭正深呼吸放下了手中的簪子。他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这个娇娘子竟有与敌对战的勇气。
不等岑静昭发问,他已经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发现。
“那些人应该是格国旧部,他们正要往历仄城去,说是和王子素会合。好在人不多,只有十余人。”
“彭素?他的速度这么快?他应该只比我们快了五六日到西疆,怎么这么快就召集到旧部了?”
“应该是有人暗中支持,我看他们的马蹄印都是统一制式,不像是临时凑齐的队伍。”
岑静昭眉头紧锁,这不像是越人的手笔——越人是想挑起西疆战乱,从而解越国之困,但他们绝不希望格国复国,给自己增加一个潜在的对手。
最好的状态就是项国的西疆战乱不断,项人和格人世代为仇,这样越国才有机会吞并项国的南疆。
如此说来,现在除了越国,还有其它势力在帮助这个所谓的王子素。
柳从卫正被严密监视着,如果他有异动,宫里马上会传来消息,而宫里没有消息传来,帮助王子素的便另有其人。
他们面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还是躲在暗处的敌人,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弓箭,正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瞄准了你的头颅。
她苦苦思索了半晌,将手中的簪子交给欧阳墨。
“你带着簪子进县里,去找县令岑文平,他看到簪子就知道是我,向他借兵去历仄城,但在不得已之前不要先动手,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杀人杀不完,诛心才是上策。”
欧阳墨看着手中的簪子,是一枚简单的绿松石圆珠发簪,正是此前岑文治送给岑静昭的,这是岑家四位娘子都有的礼物,是从一块松石上取的料子,岑家人一眼便能认出。
欧阳墨不知这簪子的来历,但知道它非同小可,赶紧将它收好,又问道:“那你呢?”
“我骑马先去历仄城,先去那里请刺史大人出面解决此事。”见欧阳墨不放心,她又道:“我骑术虽然不佳,但这点距离我还是可以的。放心吧!”
欧阳墨想说她去找自己的哥哥,他追着叛军去历仄城,但他马上想起此刻县门已关,她是断然进不去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点头同意,毕竟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
虽然岑静昭的骑术实在不怎么样,但好在今夜上天都在帮她,因为昨日刚下过一场雨,如今地上还未干透。她不需要紧跟叛军,只要远远追随着他们留下的马蹄印慢慢走便是了。
她做好了决定,以防今后再出现类似的事,她一定要学会马术。
她正暗暗立誓,只听前方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
不好!和叛军交战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人!她顾不得许多,加快速度策马上前。
虽然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岑静昭已经看清了正被叛军围住的人是谁,那个身形她绝不会认错。
下一瞬,她的脑子还未想出妥善的解决方法,双腿已经夹紧马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叛军。
叛军猝不及防,被冲散了队形,正被围剿的徐十五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应该躺在宫里养病的人会出现在遥远的西疆,神女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上马!”
岑静昭大喊,身下的马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徐十五当机立断立刻跳上马,握住了岑静昭握着缰绳的手,控制住马匹,冲出了叛军的包围。
电光火石间,叛军失了先机,旋即反应过来,马上开始追击。
马在徐十五的手中安分了许多,但这马只是寻常拉车的马,和叛军的战马不能同日而语,很快就被叛军追上。
由于对地形不熟,徐十五走到了死路,他的前面是悬崖,后面就是叛军。
岑静昭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她声音颤抖,“你受伤了?”
“不碍事,还能护着你。”徐十五笑道:“我下马把他们都杀了,你骑着马赶快逃,这里离历仄城不远,你一直往西就到了。”
他忍不住更用力地握紧岑静昭的手,玩世不恭的声音中略带哽咽,“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岑静昭害怕徐十五真的立刻跳下马,反握住他的手,恶狠狠道:“徐十五,你要是现在丢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徐十五没有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回应,会在这种绝境里,以这种仇怨的形式听到,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崖,在岑静昭的耳边小声问:“你信我吗?”
岑静昭几乎没有思考,立刻点头,“我信。”
下一刻,只见两个人以十指紧扣的方式跳下了山崖。山间只留下了徐十五最后的一声满意的轻笑声。
虽然这本书有点凉,但有读者每天都给我投票,还有“洛迷_1号”大可爱每天都给我揪错字,太感谢了!有时间我会改过来的!只要有一个读者,我都会继续写下去的!第一次写文,肯定有不足的地方,谢谢大家的包涵,也希望大家多多指正!
这本书是我构思的大框架里的一部分,细心的大可爱应该已经看出来了,皇帝和皇后的故事也很曲折,那也是我准备写的一部分,也就是项国故事的起点。
大家感兴趣的话,我会写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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