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虞
白昕亭拖着腮,上下眼皮打架,时不时打个哈欠,眼神迷离地听着那白胡须老头神神叨叨一大堆“华而不实”的大道理。
“喂喂,白兄,等会什么计划?”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才跟白昕亭打了一架的陈家小公爷陈致远,旁边也闻声看过来的是唐家小混世魔王唐风。所谓“计划”不过是他们几个毛头小子每天不重样地捉弄柳夫子。
笔筒里的癞□□,门栏上的面粉,墨水里的蚯蚓,椅子上的粘米糊……
甚至是昨天柳夫子的书卷里爬出一只大蜈蚣,差点钻进那大把白花花的长胡须里。可没等来想象中的大惊失色,柳夫子淡定地捏起,看了两秒,默默扔出窗外。
随即便拿起书卷,摸一把胡须,慢悠悠地说:“这份礼物老夫就收下了,没想到还是用了心的。嗯嗯,甚好甚好~”
本就没整到夫子不甘心的“铁三角”,此时更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下一刻就悔不当初,对柳夫子的深恶痛绝更上一层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看来你们也是做功课的,正好,今天回去,每人三遍《六代论》,好好理解其中奥秘,哦哈哈哈哈哈~”
三人随即摊在桌上成死鱼状,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总之,每一次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仅没一次整成功的,反而等来的不是成倍的抄书就是背记,这几天“铁三角”的斗志都是悻悻然。
“得了,小爷累了,这老头怕是妖精变的,啧啧啧,不整了……嗯,这……这还不是小爷卖他个面子,哼~”白小混蛋一脸变扭的不服输,颇有谁恼他就跟谁拼命的架势。
聊得正欢的三人完全没注意身后的低气压正缓缓袭来……一声在安静里显得由为突出而响亮的戒尺声响起。
“啊!!!你大……”爷字却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咳嗯!”柳夫子板着他那跟搓衣板似的面孔,捏着胡须,望向他们三,哈哈,充满和善的目光呢~
冰坨子白翛则默默看着这天复一天,决不间断的场面,轻轻抚了抚额角,捏了捏眉心。
好一阵鸡飞狗跳后,终于重新开始讲学。
“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白昕亭,你可愿做这有勇无智的莽夫?”
白小昕亭闷闷不吭声。
“白翛你说。”
白冰坨子朝柳夫子略福一礼,随即回答:“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是谓君子。舍弟顽劣,还望夫子教导。”
柳夫子默默看着白翛,停顿一瞬,随即捋捋胡子,将书卷卷起往他桌上敲了三下后,背着手默默走回讲席。
又是一天跌跌撞撞的读书日,“铁三角”抬着肿得老高的小手板,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白府。
“翾翾,我好痛哦~”
“翾翾,你跟老头子说说不让我去上私塾咯~”
“翾翾,我不想跟三哥一起上私塾~”
“翾翾,翾翾……”
站在廊下的筱翾,望着这个怼天怼地,怼不赢还死要面子,还喜欢朝自己撒娇的阿兄,心里正默默翻着大大的白眼。
她朝白小混蛋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完美的八齿笑。
用最美的容貌说出最恶毒的话。
“没~门~!我可要告诉爹爹哦~”
随即朝阿爹阿娘的房里跑去,完完全全忽视身后哀嚎的某白小可怜。
今天好不容易阿爹在家休沐,筱翾巴不得多多粘着爹爹,扒在阿爹身上不下来。娘亲为此还多次笑她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羞。
其实呢,白筱翾今天还真不是来撒娇的,她,有,正,事!
她趴在爹爹的膝头,再一次展现她那360度无死角的完美八齿笑。正哄得白老爹笑得络腮胡子乱颤,谁知一开口……
“爹,娘,我想跟三哥和阿兄一起上私塾!我可以女扮男装!”
爹爹还没消退的笑僵在脸上,娘亲刚喝的一口茶呛住了。
“胡闹!女扮男装谁跟你说的?”
“话本里啊!好爹爹好娘亲,答应我嘛~爹爹威武,娘亲最美。吧唧~”那一口亲得她阿爹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筱翾虽然平时也是上窜下跳不着调,但却没人把她当假小子,也跟她在娘和二姐学得一手好撒娇功夫有关。
“胡闹!”这回是娘唱红脸了。
虽说世家小姐们这个年纪基本都有琴棋书画的女夫子教导,跟教习嬷嬷学规矩,绣娘教女红。但跟家中兄弟们一起去私塾的却是没有的。能跟家中兄弟一起去的只有上了十岁的勋贵嫡女。虽说白家本家没有嫡庶的烦恼,但如今的白筱翾还太小,去私塾怕是坏了规矩的。
软磨硬泡下,还是白爹松了口,说明日让兄长两个带着她去试试,碰碰运气也好,夫子收不收是另一回事了。这个决定让娘亲气得揪了老半天白爹的耳朵。但白筱翾看得出来,其实娘亲却也是认同的,不然断不会给阿爹开口的机会。
第二日,白筱翾兴奋地起了个大早,正要穿上早早准备好的男装,却见娘亲来,身后侍女捧着一袭粉蓝色素色衣裙,秀丽精致而不张扬。
“娘?”
“我们翾儿是最漂亮的姑娘,就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说完,回忆起之前上树下河的筱翾又是一咳。
“咳咳,嗯…女儿家也要行得坦荡,便是女娇娥也可以让柳夫子破例收为徒的是不是?翾儿可有这个自信?”
“有!”
于是,跟着三哥四哥的筱翾开启了她的私塾之旅。晴空万里,微风清恬,若是忽略耳边四哥那幸灾乐祸的“诅咒”言论,便是极好的。
三哥牵起她的小手,默默拉开跟白小混蛋的距离,一幅“这个人是谁,我认识吗”的模样。
平日最是轻装减阵的三哥,今日不光带着太阳伞,还让跟班小厮多拎着一个食盒,装着杨花糕和牛乳酪。
“三哥,柳夫子是个怎样的人啊?凶不凶啊?”
三哥摸了摸筱翾的脑袋,把梳得整齐的头发摸得蓬松松的才满意放手。每次都会招来筱翾的嗔怪,却仍然照做不误。这成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便是往后的几十年也没改得过来。
“不凶不凶,像筱儿这般讨人喜欢的,怎么可能凶得起来呢?”
身后小厮巽岑默默抹了一把汗,柳夫子唯一不凶的对象也就只有三少爷您了吧。汗,但又不能讲出来。
话说小厮巽岑经过昨日更是佩服自己的主子了,眼冒星星。
那柳夫子敲三下背手走,原来是要他下课后巳时三刻到夫子书房后门找他。这般含义,若不是自家主子,对其他的纨绔少爷们小公爷们来说,定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筱翾问了一路,总算在三哥连哄带骗,半真半假的话语里得到了安慰,定下心神。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好歹也是个温和的好脾气老头不是?
进了私塾,终于见到了“好脾气老头”柳夫子。
男孩们都陆续落座,小厮们也相继退下,就光留筱翾和她侍女心蕊突兀地杵在教室前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柳夫子也不急着上课,就吩咐着先抄写字帖一张,静静地站着也不说话。
筱翾将心蕊屏退,让她跟其他小姐的侍女一同退下,自己拎着书箱笔直地站着。
教室分男女两边,男外女内,中间屏风隔开。男学子占多数,女孩那边只有依稀一个,投影在屏风上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筱翾站在进门口侧手边,没等到夫子的吩咐,又被一众年纪相仿的男孩儿们时不时抬起眼角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搞得浑身尴尬。偷偷向三哥投去一个委屈求助的眼神,却得到一个安慰的……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笑容。此时的筱翾在心里默默给她平时最最亲的三哥做了个小人,还扎满了针……她深刻觉得,她的三哥切开一定是全黑的,嗯,一定是。
因为其实完全不知所措,只好挺直着腰杆端端正正地站着的白筱翾,在柳夫子眼里莫名其妙地竟成了有忍性有定力。
见柳夫子在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终于看过来,筱翾心中一喜,准备好了接下来可能的问答。她为了能回答上夫子的问题,可是借了三哥的书苦读了好一阵呢,此时虽不说信心满满,但好歹底气是有。
柳夫子眯眯眼,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问到:“白筱翾是吧,你平时可有喜欢的吃食?”
不光筱翾愣住了,全场包括万年不变脸的三哥都愣住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唯独屏风那头一个倩丽的身影微微一笑。
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四书五经考察,却问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吃食?但尽管如此,筱翾还是很快灵机应变,侃侃而谈,不是她能言善辩,而是谁聊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没有一肚子话呢?
于是乎,筱翾不光将杨花糕的色泽味道描绘得天花乱坠,还将做法流程说得一成不落,甚至还有那美丽的杨花仙子的传说给说了,全场讲的激动,听的入迷。
讲了有小半柱香的功夫,柳夫子哈哈一笑:“白小姐,入席吧。”他不光要学生有静得下来的沉稳,也要动得起来的活力,而显然筱翾误打误撞地都合格了。
筱翾激动得朝柳夫子行了拜师礼,随即绕过屏风,准备入席。
窗户开着,送进凉凉微风和絮絮杨柳,金色阳光洒下,落在美人肩头,留下斑驳倩影。最是那一温柔的低头,似莲花的开落。
真真是个美人姐姐!筱翾眼睛都看直了。早听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筱翾觉得这个姐姐皮相虽只是秀丽算不上绝色,但通身气质却是顶顶好的。
筱翾回过神,赶忙坐下,挑的位置正是美人姐姐的身侧。
筱翾虽有二姐,但年龄差太大,不如说更像个小娘亲,同龄的姐妹她可是想疯了,总说阿兄怎不生成个姐姐。
可是她也知道规矩,不好在课上讲话,只好憋闷了整整一节课。终于好不容易等到课间,巴巴的撑着胳膊星星眼望着美人姐姐,甜甜地问:“美人姐姐,你叫什么啊?我是白家幺女,叫白筱翾。”
筱翾不知道,其实这边的美人姐姐也是忍了一节课才忍住找她搭话的冲动,只不过这会被筱翾抢了先,先开了话头。
“我是陈家二女,陈虞。”
“陈虞姐姐,你当我的姐姐好不好?”
等筱翾说出口才发现把心里所想讲了出来,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儿。这才第一次见面呢,就没羞没躁地要人当她姐姐,岂不唐突?
陈虞却是一个惊喜,满口答到:“好啊!”随即给了小筱翾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筱翾瞪大了双眼,真真没想到啊,这般文静的姐姐竟是这般……豪放。
其实陈虞并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能让她这般情绪激动的,不管过去将来,她的一生里,唯有筱翾和翛两人罢了。
于是乎,又在误打误撞中,小筱翾的魅力实在太大,大到摘下一朵陈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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