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宫(三)
当夜,东方月舒闯入云中六德开会的小厅之际,云礼正安排云良找胞妹云柔探听杨山情况。
“不必煞费心机。”东方月舒说起那日杨山与她吐露的身世消息。说完冷笑道:“且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单凭他那一手功夫,进入弄云宫便是搅局的好棋。”
云礼皱眉不信。东方月舒不耐烦问:“你是不愿去想还是不敢去想?”
“我只是在想,你告诉我们这些事对你有何意义?”云礼反问道。这些情报虽不重要却很关键,能省下云中六德去调查耗费的精力,除此之外再无外用。所以东方月舒犯不着骗他们,却也没义务告诉他们。
东方月舒耸肩道:“对我有何意义不重要,让你们能省心去帮助姐姐就行。”
云礼心知再难套出什么话,便任由东方月舒离去。转头对众师弟道:“情况有变,我想先去探望师父。今日师父战败之事,定会带起暗流涌动。你们多探听各向风声,有重要之事待我回来再说。”
众人应允。
吴醒的住处在弄云宫南缘聆风别院。云礼到时,负责照看别院的老房管云仲已经候在门内,恰好东方倩从内屋出来,与云礼打了个照面。
“大小姐……”云礼欲言又止。
“嗯。”东方倩微微一笑:“我有事找姨丈商量,先走了。”
“云礼,风长老嘱咐若你来了可到剑房请安。”云仲说完指引他先行去剑房。
得知师父断定自己会来,云礼心感庆幸,迈起大步穿过前庭绕过主房来到后院的剑房。眼见剑房闭门,云礼只好轻叩三下门板,恭敬道:“师父,云礼倦怠晚来,望师父赐见。”
房内吴醒随即应道:“门未锁,且进。”
“是!”云礼应声推门而入。房中灯火明亮,入门的前厅里却不见吴醒。云礼又绕过屏风,才看见师父墙上高悬的两柄宝剑之下。恍惚间他甚至觉得师父也好似高悬在墙上。
“弟子向师父请安!”
云礼正欲下拜行礼便被扶起,吴醒勾住云礼肩膀,两人走出前厅坐下,恰逢云仲将饭菜送上。吴醒待云仲退去,笑问云礼道:“你可知为师今日为何会输?”
这一句不说还好,说完云礼好似点燃的火药,愤愤道:“师父当然是被杨山那小子凭着宝剑锋利算计,若光明正大对决师父绝无可能落败!”
吴醒摇头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学会拍马屁了。其实为师确实是被他算计了,但不只兵刃。从他让出中心点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事后为师思索至今也才笃定。”
一时之间云礼惊怒交加,只能看着吴醒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你别吃惊太早。杨山与为师素昧平生,如何能把为师算计得清清楚楚?”吴醒含笑问完弟子,已经开始动著吃起来等他细细参悟。
莫约等师父第三杯酒下肚,云礼脊背发冷,战战兢兢道:“莫非宫中有他的内应?”
吴醒再斟满酒杯,追问道:“很接近了,你可知是谁与他合谋?”
云礼凝视杯中酒水思索遇见那人以来发生之事,加上他们一路回宫之时的传闻,心中已有大概。略加犹豫,还是慢吞吞道:“莫不是大小姐?”
“没错。”吴醒欣然道:“不枉为师等你至今。若所料不错,杨山定是大小姐寻来的助力。目的便是助她顺利执掌弄云宫大权。”
云礼知道师父说道重点处,自然是不敢做声神色凝重等师父讲话。而吴醒也收去和蔼笑容,郑重道出心中想法。
“今日之战是个信号,弄云宫从此将开始宫主夺位之争。杨山虽非友也非敌,若想助大小姐成功眼下还得同他合作。保险起见,须彻查他来历。”
云礼听师父说到此处忍不住打断道:“师父,已有头绪。只是弟子仍不明白,为何他选择师父?难道他真的算准师父会应战,亦有必胜把握战胜师父?”
“嗯。你有头绪就好。”吴醒心想云礼已有所行动,脸色十分好看。不过多久却又布满阴云道:“至于为何挑战为师,恐怕只有他和大小姐知道了。你身为我的大弟子切忌焦躁,遇事须勤思远见。为师传一身武艺你已习得十有八九,剩余之一二得自身参悟。否则境界也就止步于此。”
说完,吴醒起身去取来断剑寒巽,行至云礼身前喝令道:“云礼跪下!”
“是!”云礼隐约知道师父心意,恭敬跪倒,额头触地道:“弄云宫弟子云礼聆训!”
吴醒双手捧剑悬于云礼头顶,神态威严宣:“此剑名为寒巽,乃铸剑先贤佚名前辈惜为师才品所赠,鞭策为师精益求精数十载。今日传承汝手,万望勤勉向上不负师恩。接剑!”
云礼高举双手,垂头等吴醒赐剑。待握剑于手后随即拔出割破手掌立誓:“弟子云礼歃血为誓,若自甘堕落辜负师恩,定遭极刑流尽鲜血以洗罪孽!”
“很好!”
吴醒扶起弟子,取出剑房之中擦拭宝剑备用白布,取烧酒冲洗云礼手上伤口后包扎好。云礼疼得面容局部扭曲也一声不吭,直到包扎好后才将颤抖的左手垂下。吴醒将酒壶放好,示意他先行离去。
云礼嘴唇用力内卷,终于还是松开紧握的左手,大步离开。左手伤口隐隐作痛,他只觉方才接剑之后,好似两世为人。恍惚间,云礼猛然发现自己竟来到拂镜斋。此处曾是东方择年少时书房,昨日杨山被安排下榻于此。
书斋大门敞开,云礼看见杨山绷直右手握住剑身斜摆胸前左手背在身后练功,整个人好似一旁老树般宁静。此时月黑风高,唯有杨山身后一盏孤灯吊在屋檐顽抗黑暗,云礼遥望许久终究遁入黑暗中。
时间已过亥时一刻,清风转盛吹走天上乌云,一轮凸月带着众星春光乍现。杨山依旧保持着之前奇怪的姿势练功,每一百二十息过后换至另一边。换边三次之后,晚风也倦怠了不再吹来。杨山自觉练功完成,将剑插回背上,抓起桌上灯台转身回房。
临将关上房门前,他对石桌边上老树笑道:“你若不想与我讲话,便先回去休息罢。”
树上轻响一声,再无动静。杨山顺手从门框上拔下一枚纤若发梢的银针,无奈关上房门。又过近一刻钟时光,一条人影从天窗悄无声息闪进屋内,盈盈飘坐到书桌竹椅上。
“倩儿,你今晚穿常服来倒挺大胆的。”杨山目光移向她的脸庞,悄声笑道。
“今晚从姨丈那儿出来已是深夜,我也是懒得回去更衣。”东方倩在黑暗中轻笑:“你看我倒像偷腥的猫儿?咱俩好久没好好说话了。”
杨山心头也是恍然。虽自护南镇起两人重新会合,但人多眼杂还要装作素不相识,同行大半月来更多时是各自打坐练功。即便有所交流也不过是偶尔客套话几句,如需商量要事也得等到夜深人静时悄悄碰头,寥寥数语又马上分开。
“出去逛逛吧,你曾说过弄云宫外你的老友。不如为我引见引见?”
“好!”
话音未落,东方倩“嗖”地腾起,留下一阵微风。
杨山也不甘示弱,飞快跃出窗子追赶。
夜风忽又起,原先藏在云后的星月重新探头,点亮着问穹山汉璧顶上的屋舍森林,以及飞奔的男女。若是弄云宫长老们能看见东方倩的身影,唯有感慨继明月先生之后仍有使出如此风舞之女子。白衣簌簌,月下女子好似跃动灵鹿,向南掠过高大宫墙扎进茂密树丛。而在她之后那条黑狼一样的影子,那身影虽不如女子灵动,但步伐壮实沉稳,无视前途障碍始终保持十步距离。
待到杨山穿出丛林来到山顶边缘,东方倩已俏立于一株巨大枯树枝头。只见树上女子摩挲着老树枯皮,眼中惆怅更是安耐不住。
“你老友便在此处么?”杨山站在拱出地表的树根问道。
“借你宝剑给我。”
“行。”
杨山从背后取下绝尘剑抛去,树上倩影纵身一跃,抓住宝剑凌空出鞘。
老树身上错综复杂的寄生藤像被剃度的头发落下。绝尘剑冷冽剑身无情映照月光,伴随东方倩飞舞落地,老树身上寄生藤也遭斩尽杀绝。
“倩儿,你可知这种寄生藤可是长在树根之中的。你这般斩草不除根,要不了多久,这藤又会长满老树。”
杨山蹲下徒手刨开树根边上泥土,果不其然地现出树根上密密麻麻的藤须。
“斩草不除根……”东方倩望着地上根须若有所思。光影寂寥,良久她才叹道:“倘若我要报仇,怕不是得将东方家上下杀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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