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不正常
夜色静谧,更漏长。
沈孤雪端坐在窗前,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任何的变化。谢峤就趴在了他的身上,呼吸舒缓悠长,显然是睡着了。
以往奉行的准则告知沈孤雪,此时他应该避嫌,不应该做更多的事情。可是理智清楚,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了。
他垂下眼睑,看着怀中的少年。
谢峤的睫毛很长,浓密卷翘,如同小扇子一样。他睡得很熟,眼睫一颤一颤的,挠得心间痒痒的。
沈孤雪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了怀中之人。
可谢峤还是似有所感,动了动了肩膀,发出了一声含糊的抱怨。不过他的声音太轻了,落在他人耳中,就好似撒娇一般。
沈孤雪的喉结上下一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毕竟以往的谢峤都是张扬肆意的,一袭红衣,一把短刀,不管面对什么,都不会生出怯意。
他竟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明月宗山巅上豢养着的灵猫儿——就连睡着之后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都一样。
沈孤雪凝着面前的一片雪白肌肤微微出神。
窗外夜幕深沉。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谢峤缩在沈孤雪的怀中,睡得毫无意识,只是依靠着本能汲取着四周的灵气。
不过就算是睡着了,他也并不安分,一会儿呢喃,一会儿还要翻身。
沈孤雪身上的位置拢共就这么点大,谢峤这么一动,差点直接从上面摔了下去。
还好沈孤雪眼疾手快,伸出手臂将人揽在了怀中。
谢峤一无所知,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面前的胸膛,又安稳地睡了过去。
见状,沈孤雪缓缓舒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他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拧,像是十分为难的样子。刚才这一动,他的手掌正好环住了谢峤的腰,手正搭在那一处微微突起的小腹上。
隔着一袭衣衫,他感觉到下方的肌肤温热起伏,像是里面的小生命正在欢呼雀跃。
这是……他们的孩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孤雪眉心的褶皱缓缓松开,他心念一动,将灵气凝聚于掌心,输送了过去。
果然,灵气刚刚触碰到谢峤的小腹,就化作了无数光点,慢慢地融入其中。
小腹之中好像藏着一个贪吃的小孩,正在不知疲倦地吸收着灵气。
——果然与书中写的一样。
沈孤雪恪守着书上的说明,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间,天际就冒出了一点微光。
沈孤雪不知凝聚了多少个灵气光团,肚子里的孩子方才表现出吃饱了的样子。
他收起了手,眉眼间显露出些许倦意,但双目还是明亮的。
这是一种初为人父的惊喜以及……欢欣。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沈孤雪立即又想到了一件麻烦事——等谢峤醒了,该怎么办?
沈孤雪了解谢峤的行为处事,若是在这里就这么醒来,估计二话不说就要拔刀干架了,就算解释肯定也不会听的。
此处是明月宗的根据地,谢峤出现在这里不说,还与他打起来,不用想就知道会引发一阵纷扰。
沈孤雪不喜欢麻烦,更不想要节外生枝。
他沉思片刻,心想:既然如此,只能这么做了……
半晌。
趁着夜色,沈孤雪推门而出,来到了墙前。
他怀抱着谢峤,仰头看着面前的一面高墙。
其实以沈孤雪的修为,翻过这面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此时的意义不同,深夜,避开人而行……似乎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沈孤雪有些不太适应,但看着怀中睡得正熟的谢峤,还是御空而起,轻身翻了过去。
白衣猎猎。
沈孤雪越过了一片连绵的屋檐,来到了魔宗的住处。
魔宗所在的地方有阵法相护,一感受到有人靠近,就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不过就算有阵法,也止不住沈孤雪的脚步,他抬眸瞥去,一道灵气荡漾了开来,悄无声息地破开了阵法,进入了其中。
天色还未完全亮透,院落里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发觉沈孤雪的来到。
他抱着谢峤,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一处优雅别致的院落。
从院子的摆设与空气中的熏香可推测出,这就是谢峤所居住的地方。
吱嘎——
两扇大门无风自动,缓缓向里推开。
沈孤雪的神识轻轻扫过,在确定里面没人之后,方才步入其中。
夜风灌入,一根残烛摇晃,可见一条条帘帐垂下,里间景色若隐若现。
沈孤雪垂下了眸子,并不乱看,而是直径了进去,将谢峤放在了临窗的小榻上。
谢峤还是没有醒来,只是乍一离开温暖的怀抱,有些不适应地哼唧了两声。
听到这声音,沈孤雪不自觉地停下了离去的脚步。他站在小榻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轻轻地拍过谢峤的背,生疏地哄睡。
过了片刻,谢峤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也适应了冰冷的床榻,哼了一声,就直接无情地背过身去。
沈孤雪的动作一顿:“……”
他见谢峤睡得安稳,就没有再停留,趁着天色未亮,就转身离去。
白衣一闪,身影消失无踪。
……
等到天光大亮,刺眼的光线从窗□□入,谢峤方才悠悠转醒。
他半眯着眼睛,摸了摸脖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谢峤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却连一点线索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他好像睡得很沉,连一点意识都没有。
往常,谢峤是不会睡得这么沉的。
他在西魔州长大,西魔州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平静安稳,时常有灾祸发生,所以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留一个心眼,警惕了四周。这个习惯,就算当上了魔尊也不曾改过。
可昨天晚上他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谢峤沉思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肚子上。这一搭,发觉了一些异样。
他的肚子,怎么比昨天要大上些许?
谢峤的眉头一皱,掀开了衣服一探究竟。
只见小腹微微突起,形成了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比划了一下,似乎腰身真的比昨天要宽了一些,肚子也在一夜之间变大了不少。
谢峤仔细回想。
这个孩子自从出现在他肚子里后就十分安静,从未闹出过什么动静,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大这么多?
他的手掌覆盖在小腹上。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地动了动,贴了上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
谢峤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觉得肚子温热,一股亲昵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好了……”谢峤拍了拍肚皮,将衣服穿好,走下了床榻。他伸了个懒腰,鼻尖微微一动,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山峰凌冽的寒风,吹落了枝头的霜雪,清新而冰冷。
在谢峤认识的人当中,唯有一个人身上有这股味道。
那就是沈孤雪。
谢峤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昨夜,沈孤雪有很大可能来过这里了。
不请自来,又不告而别,这根本不是沈孤雪的风格。
除非,沈孤雪想要做什么事情。
谢峤一手搭在一旁的柱子上,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鲜明的指印。
还能来做什么?
无非就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现在孩子还在,甚至还活跃了不少,这下到让谢峤想不明白了。沈孤雪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谢峤为此思索的时候,院落中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胡九娘形色慌忙:“尊上……!”
谢峤收敛起了情绪,问道:“何事?”
胡九娘深吸了一口气:“明月宗……派了弟子上门来。”
谢峤:“明月宗的人上门来做什么?”他一掀眼皮,往最有可能的地方想,“该不是上门挑衅?”
胡九娘也不知。
一大清早的,明月宗的一行弟子就上门来了。胡九娘本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可没想到领头的那个直接递上来一份礼单,直接把胡九娘给整不会了。
胡九娘继续说道:“他们是来送礼的……”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送的礼还挺贵重的。”
谢峤同样也没想明白:这整的又是哪一出?
平日里魔宗的交际、人情往来都是由胡九娘来处理的,不过她交涉的都是同处西魔州的门派,什么合欢宗、血煞门,一听就是和魔宗一路货色的门派,现在明月宗上门来,她就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所以她就赶忙来请教谢峤:“这礼,是收还是不收?”
谢峤敲定了主意:“收,为什么不收?”
要是不收,传出去还以为魔宗怵了他们明月宗了呢。
这礼必须收。
胡九娘应了下来,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要回礼吗?”
谢峤反问道:“回什么礼?”他笑了起来,甜丝丝的,“我们魔宗和明月宗的关系很好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尤其是这种送上门来的便宜,干嘛要推出去?
胡九娘心中有数,出去收下了礼,又将明月宗的弟子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到的。
送完了以后,她回过头来找谢峤。
谢峤正倚靠在凉亭里嗑瓜子,一边磕还一边喂鱼。
一群锦鲤游了过来,凑到岸边不停地吐泡泡。
谢峤没个正形,像是少了一块骨头,坐得东倒西歪的。不过他生得好看,就算是这样,也跟一幅画似的。
胡九娘不敢多看,上前一步:“尊上,这是礼单。”
谢峤呸得一下吐出了瓜子皮,稍稍直起了腰来,转头吩咐道:“拿给我看看。”
胡九娘将礼单递了过去。
谢峤一看,都是什么白玉燕窝,雪山莲之类的灵药灵草。
他歪了歪头,心中迷糊:“这是送的礼怎么都是吃的东西?”
胡九娘:“……属下也不知。”
谢峤怎么也想不通,直接扔开了礼单,不去想这么复杂的事情了:“算了,随便他们想做什么。”
胡九娘接住了半空飞来的礼单,试探道:“那这些东西……”
谢峤想也没想,直接道:“收起来,放着吧。”他见胡九娘转身要走,心念一动,“等下……”
胡九娘停下了脚步,听候吩咐。
谢峤一手托着下颌:“正好我饿了,把这些东西都拿去煮了。”
胡九娘下意识地说:“可是,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谢峤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太好的?”
胡九娘也说不上来:“万一明月宗做了手脚怎么办?”
谢峤脱口而出:“那可太好了!”
胡九娘:“?”
谢峤笑意盈盈:“你想想,要是在明月宗送来的东西里发现了不对,那我岂不是有理由上门要个说法了?”他幻想道,“说不定还能让沈孤雪对我赔礼道歉。”
谢峤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连瓜子也不磕了,直接蹦了起来:“让我去看看这‘礼’里面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
胡九娘一惊:“尊上,你慢点——”
……
谢峤想得是很好,但他在明月宗送来的礼物里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点可疑之处。
他拿起了一朵雪山莲,百无聊赖地拔了一片花瓣。
胡九娘问:“尊上,有可疑之处吗?”
谢峤将雪山莲扔了回去:“没有。”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行了,把这些都给炖了吧,我饿了。”
胡九娘瞥了一眼箱子里价值连城的药材,应了一声:“是。”
吃完了一顿饭,谢峤又犯困了,他半躺在小榻上,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沈孤雪悄无声息地来了,说不定今晚上还会来。
谢峤强撑着不睡,取出了一把黑玉棋子,洒向了半空中。
黑棋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动,平均地落在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阵法。
这个阵法唯有依仗他的灵气才能平安进入,除了他以外,就算是沈孤雪来了,也要深陷入阵法之中。
到时候,他就可以抓个现行了。
这么想着,谢峤靠在了软枕上,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在睡梦间,他特意分出了一缕神识,准备等待着沈孤雪的到来。可说来也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谢峤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瞧房间里布下的阵法。
棋子安然无恙,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说明昨夜并没有人强行闯入他的房间。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可谢峤总觉得不对劲,他捻起一缕发丝凑到鼻尖嗅了嗅。
一天过去,沈孤雪留下的气息不仅没有消除,甚至还越发的浓郁。
这不正常。
谢峤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1-1423:26:43~2022-01-1522: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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