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少年
第一章少年
天光微暗，喧尘渐离，晚课的课铃一响，整个操场都安静下来。
南区这个操场离教学区远，被大家叫做风雨操场。刚开学不久，还未到学生们的体考季，一到上课时间，这里就像个空寂的大舞台，没人演出，也无人观看。
再稍晚些，会陆陆续续有几个没有晚课的学生进来开始跑圈，他们全身都散发着青春气息，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圈又一圈。
当然，如果你运气够“好”，误入某个漆黑的角落，被黏糊糊的小情侣当“狗”误杀掉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好像都跟秦亦寻无关。
从华清大学硕士毕业已4年有余，本科数学专业的秦亦寻，研究生跨专业推免到本校的计算机应用专业，顺顺当当拿到了工学硕士学位。
在秦亦寻脑中，这一切无趣又按部就班，好像是昨天发生，又好像过去很远了一样。
学生时代的人和事，教室与操场的感觉，他好像都印象不深，甜甜蜜蜜的校园恋爱是什么滋味，他也没尝过。
跟前些天一样，秦亦寻离开自己在中广大学计算机总控楼的临时办公室，来到操场。
他熟门熟路地在门口的贩卖机买了瓶果味的罐装酒精饮料，再迈着自己的长腿，三步并两步摸到观台第三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滋啦”一声打开了自己的饮料，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后瘫坐在观台椅上，今天总公司那边没有动静，中广这边的工作也全部完成了，便开始了一天的难得的休闲时光。
秦亦寻望着天空发呆，今天的晚霞是橘粉色，一会儿一层一层往外扩开，像沙滩上被吹皱的沙，一会儿像海边波浪翻涌，到颜色最深时，粉紫相间，像极了郁金香花海。
“有些好看！”秦亦寻被锁住了目光，有些出神了。
从高中上学到北京，到现在已经十多年，秦亦寻努力地回想，自己这么多年里的那无数个傍晚，当天空绽放出美丽的晚霞的时候，自己都在做什么呢？
来中广大学出差已经两周有余，秦亦寻也是第一次在这里，碰到这么惊艳的天空——渐变色，还镶着金边。
伸手拿手机拍照，却发现自己拍照技能实在欠缺，无法还原这“花海”的美貌半分，便无奈作罢。
失望之际，秦亦寻撇见操场上多了一位身影很好看的少年，白色运动长袜，青灰色宽松跑步衫，正从眼前跑过，身形有些单薄，不过他步子很稳，跑姿很好看。
“一圈”，“两圈”，“三圈”……
秦亦寻一边享受微风与“果味饮料”，一边下意识数着少年跑圈。
九月的天空暗得有些快，秦亦寻感觉自己还没坐多会儿，抬头已是暮色四合，便将剩下的一口一饮而尽。
“多少圈来着？”
再垂头，四下寻找，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消失在了跑道上。
秦亦寻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数圈圈工程并没有精确完成，对自己无奈一笑，准备带着空罐子起身离开。
突然叮咚一声微信铃声响了，“居然又是学生管理系统的综测成绩加载错误。”
组里小姑娘米娜发来的微信，催着让秦亦寻回去改bug，说是有个学生要导出综测成绩申请推免，急得不行。
这里返回办公室倒是没几步，但是他做事总是很稳妥，尽最大可能让别人安心，于是打字回复米娜大概10分钟自己就能赶回去。
正在秦亦寻低头打字的时候，突然，听到离自己一两步之内的距离传来一声轻咳。
猛一抬头，居然是那个被自己数圈圈的少年！
一时间四目相对，秦亦寻的心跳不觉顿在空中，一下子没来得及回到胸膛来。
“还没有见到穿运动衫都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远远看时，只觉得身姿爽朗，几步内就算是逆光这么瞧着，确实也称得上俊美绝伦，少年五官都不大，但却像细细打磨的雕刻般棱角分明又精致超常。
惊诧之余，秦亦寻发现这个少年朝自己笑了一下，少年软语问道：“不好意思我可以过去一下吗，我外套在你旁边的观众座椅上”。
“哦哦哦，”秦亦寻应声道。和他的礼貌语气相比较，秦亦寻惊诧时作出的回应好像有些笨拙、生疏。
“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没注意”，秦亦寻一边说一边半侧身子，示意让他自己取。
少年顺手一拉，发现自己衣服的袖子被秦亦寻死死地压在了屁股下，两人同时发现了这个问题，秦亦寻赶紧起身，连声问：“没压坏吧？”
“没有没有，哈哈哈，衣服而已，倒也没那么金贵”少年一边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一边爽朗地笑道。
再凑得近了，秦亦寻忍不住被他吸引：皮肤不算白皙，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瑕疵，笑起来有甜甜的梨涡，眉聚眼舒，双目弯弯，好像月牙泉，深邃得像要“吸”了人去做客似的，可他的笑容却是那么的阳光。
好奇怪！
明明刚刚冷得像北国的雪，现在却像南国春天里明艳的花！
原来男孩子也可以长成如此——澄澈明媚的模样。应该很招班里的女孩子喜欢吧？
秦亦寻怔了下，没忍住暗自想。
“咳咳”。
秦亦寻刚猛地回神，发觉到自己刚刚看得出神了，赶紧轻咳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又赶紧接着问了一句，试图打破这片沉寂。
“你是中广大学的学生吧，今年大几啦？”
“学生？哈哈哈哈”。
又是一串笑声：“也太会说话夸人了，我都工作两年多啦，哈哈哈，现在是影视学院的老师”。
他好像习惯了别人看他出神，亦或是习惯了别人把他当做学生，回答和表情都表现得像经历过千百遍似的，十分熟练又得体地化解这空气中一丝丝的尴尬气氛。
“你呢？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吗？”
看对方不知道说点什么，这位“少年老师”追问道。
“原来您是老师啊！真是看不出”。
秦亦寻此时真是想把自己塞进地洞，不知道要说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结束对话，毕竟是自己压了人家的衣服，还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秦亦寻想到自己的情况：离开原来的互联网t厂，和最好的哥们儿加入大学学长创建的一家互联网公司，这是他第一次带着重组后的团队出差，来中广大学。两三个月以后完成负责的网络工程以后就离开。
这会儿，总公司的样子应该和现在全然不同了吧，秦亦寻思想飘忽。
拿着中广大学的临时职工卡随意进出校园和计算网络办公楼，就算是临时职工吧。
“我是你们学校的临时职工，这次过来是负责你们学校各个网站维护和系统并网的。”秦亦寻边说边晃了晃自己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职工牌，终于露出礼貌的微笑，算是回应。
“少年老师”点点头：“那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学生见了都是要叫老师的，哈哈哈。”
“哦对了，我姓周，现在带导演班的课，我们学校的艺术类课程都是很有趣的，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随时来听听玩”。
说着就往后退两步，忙做挥手再见的手势，转身消失在秦亦寻的视线里。
“周老师……”
秦亦寻默念道，片刻才回神，一看手机发现已经耽搁了好几分钟，连忙发微信，告诉米娜自己可能会迟到约定时间一会儿回到办公室。
“秦亦寻……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周煦瑾没有多想，大步流星来到车库发动好车，把外套和背包仍在副驾就匆匆往家里赶。途中，周煦瑾笑自己竟然为了缓解这位盯着自己看得“不礼貌先生”的尴尬，说出邀请他听听自己课的奇怪言论，不觉轻笑自嘲。
这会儿秦亦寻回到总控室，迅速找到系统的问题，修复漏洞以后夜已深，米娜也回家了。
正准备关闭电脑时，秦亦寻忽地回想起刚刚遇到的周老师，出于对刚刚这位“跑圈少年”的好奇，打开了学校里公开权限可查询的教师资料数据库，只见秦亦寻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开始从含有2000多名教工信息的数据库中筛选。
系别：导演系，
工龄：2年，
性别：男，
姓名：周。
将谈话中获得的所有信息纳入筛查，很快，一条数据信息显示在屏幕上，秦亦寻的心闪出一丝丝莫名的雀跃。
“周煦瑾……”
秦亦寻暗自思忖：人如其名，给人阳光和煦的感觉。
好看的人，真是连证件照都是好看的……
秦亦寻上下浏览，发现职务一栏赫然写着：“副教授！”
秦亦寻在华清这七年，见过的教授也数不胜数，但是……
92年的……副教授？
秦亦寻身边优秀的人数不胜数，特别是读本科时，数学系也有不少少年英才，但是像周煦瑾这般，长着一副未经摧残的少年面孔，还像初出雾山的晨阳，却已经是这著名中广大学王牌专业的副教授，着实少见。
“真难想象他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的样子”。
要不是照片和自己亲眼见到的人，除了肤色外毫无差别，秦亦寻还对这周煦瑾半信半疑。
原来周煦瑾17岁北京考试籍普招录取至中广大学导演系，本科毕业就直博到京北大学人文学部艺术学院，博士后期间获聘回到中广大学担任讲师，仅仅两年时间，便力超学院一众年龄长他一轮的其他教师，评上副教授职称。人才济济的双一流学科里，在同样成果对比下，打破论资排辈职称评选的恐怕这是独一个！
秦亦寻歪头一叹：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个刚入大学的愣头青呢……
周煦瑾回到家里迅速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了电脑，趁着自己现在思路清晰，再捋了一遍下午在办公室加班完成的教学课件与讲义。
这一切完成以后发现已是深夜，周煦瑾并不太饿，但是习惯性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即食牛肉罐头，用微波简单处理之后用叉子一块一块地往嘴里塞，算是又敷衍了被自己忘记的一餐。
吃完就打开教务在线系统，准备将一下午的成果上传，让学生们可以随时下载并反复研究课堂内容。
鼠标滚动，周煦瑾这才发现教学平台底部的小字：
网络错误请联系：秦亦寻
电话：188。
“原来是他……”
难怪感觉他的声音和名字都那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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