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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上房揭瓦,  而且是爬上康熙所在的乾清宫屋顶,正经人能有这种想法?

        胤禛无法与武拂衣在这件事上达成相同喜好。

        在他看来,  一般情况下两种人有正当理由出现在皇宫屋顶。

        修瓦匠与刺客,他们的职业范围包括屋顶。当然,后者的职业违法,出现在乾清宫屋顶就会被围捕狙杀。

        至于皇子,没听说哪个敢如此恣意任性。

        即便是太子最得康熙宠爱时期,也从未做过拔剑站在紫禁之巅的荒唐事。

        今夜,胤禛却没有批判与质疑,反而顺着武拂衣的离谱愿望说了下去。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确实很有意思。远的不敢说,至少在大清是没有先例。不过你我皆无隐身术,  无法瞒过宫中所有人的耳目,还需从长计议。”

        武拂衣挑眉,听这话的意思是来真的,而且阿四还想主动出谋划策。难不成两人这回真有同一个荒唐心愿?

        胤禛向右平移,拉近两人的距离,  只隔了大树树干进行客观分析。

        “在汗阿玛眼皮底下攀登乾清宫,一定会被发现。哪怕四阿哥能寻借口上去,  但武侧福晋不能上去。倘若要两人一起不被惩罚的登顶,  恐怕仅剩一种途径。”

        “什么?”

        武拂衣洗耳恭听。

        胤禛无比平静地缓缓道出,“很简单,皇帝携宫妃登高望远无人能管,  只是情趣罢了。”

        此话落下,鸦雀无声。

        就连风也仿佛都为之停下了吹拂的脚步。

        武拂衣也不免张口结舌,而看到胤禛竟然面色如常,  仿佛刚刚的献计只是明天去肉铺买一斤猪肉那般普通。

        “怎么了?我的建议有什么不对吗?”

        胤禛故作疑惑地反问,发现老鬼被他搞得一时充楞,内心也是小小得意。

        尽管知道如此献计过于离谱,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做派,但其荒诞程度好歹不比《封神演义》中狐狸精祸乱朝纲。

        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武拂衣对皇位不感兴趣,那就为她创造与众不同的以皇帝身份才能获得的乐趣,以此作为夺嫡的动力。

        胤禛只需明确主要目标不变就行。

        登临皇位才能做成很多事,不但为了护住府内一众人,为女儿、儿子们提供牢靠靠山,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如今种种改革与创新手段,必须要上位者的应允。

        以他来看,推举一个兄弟上位,终究比不过让“自己”去做更能放开手脚。

        这个“自己”,先需要是四阿哥的身体。

        至于其中是他或是武拂衣的灵魂,既然互换到无法分清楚彼此,也就不必分清了。

        半晌,武拂衣回神,佩服地拱手作揖。

        “百闻不如一见,雍郡王真是名不虚传,敏而好学、行事果决。”

        好学,学的是荒诞之举。

        果决,是对自己够狠,否则怎么能顶着武氏的身体讲出这番近似谗言之语。

        胤禛就当没听懂近似挖苦的潜台词,“近朱者赤罢了,不足挂齿。”

        “哪里,哪里,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武拂衣可不承认做了错误示范。

        爬乾清宫房顶在她这里只停留在梦想的阶段,胤禛却给安排上实际操作步骤了。想一想不犯法,但付诸实践就不好说了。

        胤禛已经不在意谁更离谱,既然他以非常之法起了这个头,就得把事情给敲定了。

        虽然传位于谁是康熙做主,但他知道武拂衣是否配合比皇上的圣旨更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厮要不配合,极有可能到登基前夜抗旨潜逃。

        胤禛不想再鸡同鸭讲,单刀直入就问了。“对于我的建议,你怎么看?”

        武拂衣给出拒绝理由,“我像是那种为了无拘无束爬屋顶,就每天天不亮起床上朝的人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大傻子的事可不做。”

        胤禛却不以为意,“谁规定朝会时间不能更改的?届时,你想几点去就几点去,一个月想去几次都行。”

        这话,乍一听像是昏君日日不早朝,细细琢磨却有道理。

        大臣们天不亮就起床,风雨无阻非常劳累。延后一个时辰开朝会,反而是给予臣子实际便利。

        而且也不必每日朝会。对比历朝历代,大清的休假很少,就连旬休也取消了。除了春节与年中的几个节日,其余时间一律上班。

        武拂衣明白对严苛的休假制度进行改革也未尝不可,却是没有立刻表态。上上下下打量胤禛,仿佛他被狐狸精附体了。

        透过这一荒唐表象,更瞧出实质性的隐藏面。

        这人为了劝服自己对皇位感兴趣,该说他是不择手段,还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

        这个七月,深山中有荒诞梦想,京城内就有残酷现实。

        中元节,百鬼出。

        胤禟收到了从苏州来的核实结果。

        五月下旬,官府搜查何焯书斋之前,宜妃娘家在苏州成衣铺子的侍女春分先一步向何家通风报信。

        春分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命令,而顺藤摸瓜追溯这个指令的源头,正是八福晋的奶嬷嬷去传信。

        虽说主子分属郭络罗姓氏的不同分支,但谁人不知八阿哥与九阿哥兄弟亲密。以前也没少帮着八爷府搜罗消息,那么传个话也无妨。

        御下不严,自有苦吃。

        胤禟尝到了以往行事疏漏的苦果。过去那些年,真没太在意手下究竟是更听他的命令,或是听命于八爷府。

        除了生意账目的核心位置,对于其他人手管理并不严格,可以说与胤禩是不分你我。当出宫分府后,帮着宜妃打理郭络罗家的部分产业,也没有太过严厉地管束。

        这回就出事了。

        侍女春分的传话,不是她所认为的替八福晋做一件小事。

        何焯有没有罪名,事关太子与康熙的博弈,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康熙敲打宜妃,四妃之中唯有她被免了协理选秀事宜。此次尚且在话语上留了颜面,说是照顾她身体不适,怕也是瞧在以往多年的情分上。

        宜妃若没能引起注意,指不定最终赴索额图后尘。

        偏偏,康熙不惩罚胤禩与八福晋。

        这次避暑还把老八一起带着去塞外了,大草原上骑骑马,与蒙古王公友好会面。

        冤枉啊!

        胤禟心里苦。

        如果他有意掺和到何焯案件中,那么最终由他一力承担后果也无妨,但这回真的主动回避了。

        都是皇子,他不想做光头阿哥。

        好不容易得到贝子封号,虽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在摸底考考出好成绩的前情并不简单。

        岂止不简单,更该说是千辛万苦。

        苦学是一方面,在海上的险象环生才是要命的。这个「贝子」拿得毫不心虚,是用命拼出来的。

        因此,明哲保身珍惜一点有错吗?

        胤禟无法不对八福晋心生怨怼。

        假设这回是八哥与太子对上,自己愿意不计后果去帮助八哥,但身陷困境的只是何焯而已。

        何焯与胤禩是朋友,与自己却连见面都没见过。

        兄弟的朋友,可不一定是朋友,没哪条规矩说一定要为其两肋插刀的。

        凭什么啊!

        这种事越想越气。

        要不是八福晋随着胤禩去了塞外,而皇子无诏不得离京,真是立刻想去冲去八爷府理论一番。

        胤禟万分憋屈,还不敢进宫向宜妃称述实情。

        自懂事起就不似五哥,他不太听额娘的话,但额娘不仅没厚此薄彼,而且更偏爱他胜过胤祺。

        如果康熙惩罚他,反正以前被训斥惯了,那些委屈也就受了。

        此次被罚的人却是宜妃。就算给留了面子,但宫里的那些妃嫔总有冷嘲暗讽的。

        胤禟更加不好受了,愧疚地难以面对亲娘。

        却也没多少时间让他逃避,宜妃在催促他快点找原因,务必在圣驾回京前弄清白。

        宜妃不只催促小儿子,也捎话让大儿子胤祺加把力。

        平时,胤祺与亲弟弟的往来并不密切,但被额娘催促着也得多去问问胤禟的情况。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祺再次上门,发现了老九的神色有异常,却不意外亲娘被罚的根源在胤禟身上。亲弟弟不靠谱,对此早有清醒认知。

        胤祺到底好脾气,瞧着胤禟支支吾吾,还反过来劝他。

        “也别太紧张。不论你做了什么,汗阿玛没有直接惩罚,说明此事尚有回旋余地。你查到了什么,我瞧瞧能不能帮着找补下。”

        胤禟有苦难言,如果讲了实情,亲哥恐怕要责怪八哥治家不严了。

        犹疑中,沉默在蔓延。

        胤祺耐着性子,左等右等却仍不见老九开口,而沉默的时间越久越是能察觉情况有异。

        不免猜疑,“有什么事不好说的?难不成你在外头把哪家姑娘的肚子给弄大了,那姑娘是前明后裔?”

        胤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

        胤祺佯装喝茶掩饰尴尬,自己也不想胡乱猜测,但谁叫胤禟表现出了左右为难的模样。

        何况,胤禟认识一群狐朋狗友,离谱的事在他身上发生也不无可能。

        “我让你讲出谁是罪魁祸首,你以沉默包庇着对方。岂能不引人联想那人与你私交甚厚。你爽快些说出实情,别让为兄再瞎猜了。”

        胤祺又道,“你不能隐瞒,这次牵扯到了额娘。你总该让额娘有所防备,不能不明不白挨了罚。”

        胤禟终是一鼓作气,把八福晋做的那番事给将来出来。说完,就肉眼可见地瞧着亲哥变了脸色。

        “郭络罗氏,她好大的威风!”

        胤祺再好的脾气也气着了,砰的将茶杯重重落在桌上。

        如果亲娘被罚,真是蠢弟弟在外与前明公主有了孩子,他也捏鼻子认了,谁叫是胤禟自己做错事。

        现在呢?

        居然是代人受过。

        胤祺无法责骂康熙罚宜妃不罚良嫔。因为侍女春分是宜妃娘家的下人,不是良嫔的人。

        这件事固然要算在八福晋头上,但胤禟的错误也不小。

        话头一转,严厉叱责起他,“额娘被罚,竟是因为老八。这事,你还吞吞吐吐,你是不是缺心眼!”

        胤禟缩了缩脖子,甚少瞧见亲哥如此严厉。

        “这事也不怪八哥,郭络罗氏多半没和他说过,那女人自作主张惯了。”

        胤祺闻言,气得再没能有平时的温和。

        抄起墙角花瓶的插花,把它当做鸡毛掸子使就朝着胤禟打了过去。他真想戳一戳胤禟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浆糊。

        “别打,哥,你别打,别打脸,这是要破皮的!”

        胤禟眼见花枝袭来,自知理亏不能与亲哥对着来,只能撒腿就跑。

        胤祺完全不顾形象了,脾气好的人被气着了更不容易消火,今天是一定要揍弟弟。

        “我就是对你太放任,小时候没管住你。瞧瞧众位兄弟,有谁像你不懂事去剪老四家的狗子尾巴毛?只有你!现在,你倒是不乱剪狗毛了,你胳膊肘往外拐。”

        出了书房,胤祺再生气还是管住了嘴,没有在言辞上叫骂老八带偏胤禟。

        宜妃的人手都能被八福晋使唤,谁也不知道胤禟府邸是不是和筛子似的,有人给胤禩递消息。

        兄弟俩一追一逃,从书房跑到了花园,从花园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书房。

        最终,胤禟还是挨了几回抽,是把他的后背衣服都给抽破了。

        胤祺尤未解气,气喘吁吁地继续教育弟弟。

        “这顿打,是你替老八挨的。额娘不能打他,我能打你。你可别说事情是郭络罗氏做的,老八不知情。

        老八与郭络罗氏成亲五年多,早就因为郭络罗氏生性善妒而挨过汗阿玛的责罚。他改了吗?他劝过八福晋改吗?他没有!他就惯着郭络罗氏!”

        胤祺拿着凋零的花枝指着胤禟,“你说准备怎么做?这件事,我不允许它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胤禟后背一阵一阵疼,虽然衣服阻挡没破皮,但肯定有淤青了。

        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没想着粉饰太平。“等八月末,八哥回京城了,我会和他讲个明白。”

        “是吗?”

        胤祺无法不怀疑。

        老九的性子多少有些不靠谱,却最是讲义气。老八与老九好了十多年,这次傻弟弟能与老八掰扯明白?

        胤禩又是纵容郭络罗氏,为了他家福晋都与康熙沉默对抗过,能因为这件事向老九低头道歉?更不提让郭络罗氏真心认错。

        胤祺担忧傻弟弟几句话就被糊弄过去。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他放下了手里的枝条,又恢复了以往的和气,向胤禟招招手。“来,我给你支一招,等回头你去问一问老八。”

        胤禟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忍不住瞥了一眼桌上的枝条,那玩意打得他背痛,但看胤祺面色如常了,亲哥该是气消了?“哥,你想说什么?”

        “你也大了,你和谁往来,我本管不着,但不能牵连额娘。因此,你一定要问清楚老八对郭络罗氏的态度。”

        胤祺立场坚定,“老八只能在福晋与兄弟里面选一边支持,不能和稀泥。我教你,你可以这样考验他。你当着八福晋的面问胤禩,你与郭络罗氏一起掉河里,假定都不会游泳,他选择救哪一个?那回答,最说明问题了。”

        胤禟:!

        他的亲哥呦!平时都看什么书啊?谁给推荐的?今个儿是见识了胤祺奇奇怪怪的思路。

        胤祺才不认为十四弟推荐的话本有问题,他觉得挺有趣的。

        其实也有点好奇,胤祯那小子怎么会接触到那些话本呢?作者「似是而非」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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