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药渣

大漠中的蓝岩城如同一座孤岛般无助地独立着，就像它失修的瞭望塔一样摇摇欲坠。

菲力换上了一身铁甲，背上挎着巨弓，如同猛兽一般屹立在阵前。他手中连枷向前一指，几百名弓弩手立刻攀上了蓝岩城外的脚手架，开弓满弦，瞄准了城墙上所剩无几的私兵守军。

比比思阴谋狡诈，林顿的魂术高深莫测，但这些都吓不到菲力和红馆的士兵们。

菲力看着蓝岩城的城墙，不屑地冷笑一声，又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喝道：“勇士们，猥琐的敌人已经龟缩在城墙里面不敢动弹。今天，我们就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沙漠的主人！”

红馆将士闻言，无不激昂奋起。他们振臂高呼，声音如雷霆般响彻沙漠，回响于整片天地。

城墙上的比比思现在满脸惊惶，他的计谋被屡屡看破，城中的私兵也被他折损殆尽，面对红馆威猛严整的大军，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妖僧”林顿面色阴沉地看着比比思手中的螺号，又望向对面军旗下的菲力。一种恐惧感悄然在心中升腾起来——他不得不深呼吸几次，强行压制这种害怕的思绪。

协助比比思搜刮流民是魔君直接交代的任务，倘若无法完成，就连“护国大法师”也救不了他。

他想起了身上的“护身法阵”，那是他老师最大限度的支持。也是他熬过这场危机的最后精神寄托。

“他们的人比我们多。”林顿突然开口道，“但不用害怕，攻城战需要十倍于我的兵力才能破城，况且那些士兵都是些愚蠢的流民。在你们这些刀尖舔血的私兵面前，不值一提！”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悲壮，又带着一些激昂。城墙上的私兵们似乎受到了些许鼓舞，恐慌的气氛逐渐淡化了一些。

比比思也横下心来，即便是危机四伏，他也要再搏一把：“你们听着，有林顿大师的治疗魂术，给我大胆地冲上去！杀掉任何一个贼将，一个人头一百金币！”

钱财动人心，一百个金币成功地激起了所有人的欲望。

“誓死捍卫比比思爵士！”城墙上的士兵们齐声高呼起来。

比比思也激动地举起了手臂。可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刺得他浑身一个哆嗦。昨天乱军之中的飞过的弯刀，此刻依然历历在目。

“那帮该死的红馆匪徒！”比比思咬牙切齿，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年轻的敌将，手里拿着一把连枷，脑袋上还长着一对鹿角。

他看了眼受过伤的右臂，虽然表面的创伤已经被林顿的魂术治愈。但那一刀伤到了骨髓，纵然痊愈了之后依然会隐隐作痛。

憎恨的怒火在比比思眼中逐渐升腾起来：“那个卑贱的鹿族人！这肮脏的种族应该被彻底净化……”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鹿族人？”他的表情停滞了，仿佛连时间也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许久，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残酷的笑意，“真的是鹿族人，哈哈，真是有趣！”

说着，他唤来了一个侍从：“去地牢里面，把那些‘药渣’全都带上来。”

地牢？药渣？

林顿大惑不解地看着比比思，却看不透他内心中可怕的迷雾。

.

红馆的军队中突然发出了细微的骚乱，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城墙上竖起了五根木桩，五个面容污垢、瘦骨嶙峋的人被悬吊了起来。

“什么情况？”莉迪亚在中军惊问道，随即取来了望远镜仔细打量起来。

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目光坚定锐利的年轻人，额头的鹿角已被齐根锯去，深红色的血迹从毛发之间渗透出来，模糊了他的容貌。

多年来，他们被囚禁在地牢，被比比思榨取血液炼制药物。在种种非人的折磨之下，他们几人是仅剩的幸存者——也就是比比思口中的“药渣”。

莉迪亚又看向旁边的人，看体形她似乎是个女子，却被比比思的囚禁磨去了光泽。她的嘴角溢出了苦涩的微笑，笑容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或许她知道死亡将至，对她而言这或许是中解脱。

第三位老者已如风中残烛，长期的虐待让他虚弱不堪，频繁地榨取血液让他的四肢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已。他努力地压抑着接连不断的咳嗽，可多年的折磨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只留下满身的血污。

另外两人的面容也都被痛苦掩盖。他们曾经都是村里的勇士，在比比思血洗村庄的时候，他们都奋勇抵抗过。可是现在，他们只是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的虚弱俘虏，曾经的勇气已被痛苦的岁月蚕食殆尽。

“鹿族人，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比比思站在城墙上高声喊道，“看看这些人，你最后的族人，还认得他们吗？”

他在做什么？挑衅吗？

林顿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奸诈一世的恶鬼，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看懂过，毕竟谁也不知道比比思真实的想法有多么阴险歹毒。

比比思拔刀指向那几个人，狞笑道：“来吧，射箭呀，攻城啊，用你的武器夺取你同族人的性命吧！”

黑凝雪握着羽毛扇的手，指尖已经捏到发白，一贯秉持着玩世不恭又有几分媚笑的俏脸，如今已杀气毕现宛如修罗。

她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了一句话：“这头肥猪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一寸一寸地烧焦你的皮肉。”

莉迪亚心急如焚，急忙喊来传令官，“去通知菲力将军，计划有变，暂且撤兵……”

她的命令还没说完，城墙上突然传来了一个激昂的声音，“菲力，真的是你吗？”

菲力惊讶地抬头，竟是那个目光锐利的年轻人正激动地看着他。菲力凝视了他许久，尘封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了。

“埃德温大哥？”菲力欣喜若狂，“你还活着！”

埃德温吊在城墙上竟然仰天大笑了起来，转头朝那个老者大声说道，“费力思大叔，看见了没，你说最不成器的菲力。狱卒们的传说是真的！”

老头咳嗽了几声，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瞪大了双眼，虚弱的声音在空中飘过，“菲力，你长高了……你背着的是什么，弓箭？了不起，就像你的父母一样强壮！”

“费力思老师……我……我……”菲力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说不上话来。

比比思倒是得到了意外的惊喜，立刻把弯刀抵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我最后说一遍，快撤兵，不然我就刺穿他的肚子！”

菲力的心中矛盾交织，脸上热泪纵横。比比思的弯刀仿佛抵在了他的心里，令他心如刀绞，甚至感到难以呼吸。

“攻城啊！”正当他犹豫的时候，那个老头用尽全力呼喊道，“我教你战斗，难道只是为了让这片沙漠里多一条贪生怕死的狗腿吗？你这样懦弱，让我死后怎么和你的父母交代？”

埃德温也高声呼喊起来：“赤水湾圣女的仁慈遍布狂沙，枪火公主孤身对抗魔族更是罕见的英雄，传闻你跟随她们多年，若是学到了点皮毛，就张开你的弓，向我射过来！”

其他几个鹿族人也奋不顾身地喊道：“杀了比比思这万恶的魔头！”“张开你的弓箭，先射死我，再为我报仇！”“尼露女神的光芒永远照耀你，开弓吧，不要犹豫！”

比比思恼羞成怒，挥刀刺向那几个鹿族人。但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疼痛，只是高呼着战斗的口号。

菲力愤然举起巨弓，瞄准城头拉了个满弦，“抱歉，我还和一个冷酷的人学了些不近人情的东西。”

说罢他的身上飘起魂焰，只听他大喝一声：“攻城！”说罢猛地一箭射去！

比比思吓得面色大变，连忙一个翻滚躲到了掩体后面。其他士兵更是像炸了锅一样纷纷往四面八方逃避。

菲力抛下弓，对着空中结下了手印，口中高呼一声：“冥火咒：八荒火！”

刹那间，箭矢在空中轰然炸开，腾空出现了八团野火，向着木桩周围铺洒而去。城墙上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熊熊烈焰之中，那些逃跑不及的士兵们瞬间被点成了火人，奔跑打滚死伤无数。

“轰！”蓝岩城的城门突然被人炸开，看管城门的私兵们突然自相残杀起来。

比比思和林顿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城门下面一对双刀在人群中飞快打转，鲜血飞溅仿佛是下了一场血雨。紧随其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左手短剑右手长矛带着一队私兵打扮的人快速杀退了守门的私兵。

是新兵营的勇士们。

在昨夜的战斗中，巴德趁着许多私兵团被整个俘虏的机会，带领新兵营穿上了私兵的服装混入了蓝岩城里。听见红馆攻城，他们立刻炸开城门，保障大部队进入的道路。

“喝——呀！”一个红色头发女将挥着斧锤从天而降，迎面一脚就把两个私兵踢飞十米开外。

谁都没料到达妮卡热血上头，竟然踩上投石车飞身上墙。

“你们这帮畜生，想对菲力的族人做什么！？”她怒目圆睁，此刻完全管不得菲力崇尚的和平策略，抡起斧锤疯狂劈打，一锤过去脑浆崩裂，一斧过去身首分家，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比比思尖叫着想要逃跑，却没想到达妮卡一拳塞进了他的嘴里，又咔嚓一声扯掉了他的下巴。

“给我去死吧！”达妮卡奋起一脚把比比思从城墙上面踢了下来。

好在城墙并不算太高，他的脂肪又足够厚实，竟没有摔死，只是断了好几根骨头，躺在地上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只能瞎哼哼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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