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夜谈
秦食马急急从宫厕回来,发现殷不离还在,登时喜上眉梢,声音都带着笑意。殷不离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为他打地铺。她说过,她殷不离从不失信于人,说到做到。
秦食马连吞两块桂花糕才注意殷不离在——铺床。
“不离……”
不知为何,他浑身突然躁动不安,心口只觉滚烫滚烫。
殷不离低着头,专心的侍弄地铺的边边角角,压根没留心秦食马突来的不正常的变化。
“被褥是你母亲托我带来的,今夜你就在馆里凑合凑合吧。”
犹记得秦国公夫人将这些被褥交给她时,差点惊掉她的下巴。那时,她才明白,秦国公夫人前往殷府打探消息之前,其实已经知道秦食马被留馆的事实。
她第一反应要拒绝的,秦食马被困在铁笼里,浑身上下裹着铁链,盖被褥有什么用?
关键是,她如何把被褥送进铁笼中呢?
虽然铁栅栏间的缝隙足有拳头宽,递个茶水、包子还行……被褥,她自问真没那本事。
可是,他母亲当时就像看到救星似的仰视着她,那期盼的眼神儿,不容拒绝。
好在,也没白搭功夫,眼下就用到了。
秦食马品出她话中意思,沸腾的血液登时凉凉,立刻不干了,赌气道:“我都从笼子里出来了,为何还让我在这儿打地铺?”
殷不离什么也没说,只将自己的优牌丢给秦食马。
“这是,我的?”他激动道。
殷不离白眼儿的兴趣都没了,“我的。你的还在国师那里。”
她以为自己说的足够明白,谁知这厮一点没听懂。她只好耐着性子说的更直白一些,“虽然你从铁笼出来,可牌子未得。国师以一日为期,决定你最终能得优牌还是庸牌。所以,在没拿到牌子之前,你哪里都不要去。”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万一国师夜半或者黎明过来查探情况,偏你不在,不就错过拿牌子的时辰了吗?”
“我懂了,听你的,今晚就不回府。”秦食马点头不迭,“那你……这样晚了……”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脑子像堆浆糊,后来压根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殷不离坐在软绵绵的被褥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又向他招手,秦食马脑子“轰”的一昏,心跳连着漏了两拍。
他晕晕乎乎在殷不离身边坐下,规规矩矩的,竟看也不敢看她了。
殷不离这才注意身边这厮有些不对劲儿。
“想什么呢你!”几乎没怎么费劲儿,她便搞清楚这厮突来的别扭劲儿哪来的,便狠狠照着他脑袋点了一下,“身为同窗挚友,我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才来施以援手,救你脱困,你不感激便罢,还妄想拉我与你一起吃苦头,在这儿吹冷风。”
四周黑漆漆的,风一吹,馆后的竹林哗啦啦作响,与人更添一层秋意。
秦食马尚未来得及还嘴,只听殷不离严肃且认真道:“马驹,有些话,我早想对你说,眼下是个机会,我一并说了,若说你心坎儿里,你且听着,若你觉得刺耳,便当我没说。”
“你说,说什么我都听。”秦食马亦认真道。
虽灯火幽暗,那双盛满星子的眼睛,依旧迷人。
“其实,你是我们五人中,天赋最高的那个。”她开口便惊人。
“只是,你总不肯用功。或者,你以为自己很用功了。”
“我以为,你还可以再用功些。譬如驭马这件事,它不是玩笑,更不是娱乐炫技。若是将来在战场上,我军有这样一支富有灵性的马队,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出一年,我大梁可将北戎彻底吞并。”
秦食马心惊不已,“我,真的这样厉害?”
“你并不厉害。”她很快否认,秦食马听的一头雾水。
“若你勤加苦练,将驭马之术融于沙场,将来便可这么厉害。如今你的马队,一只兔子便可使你溃不成军。”
“不离。”沉默良久,他轻唤,“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殷不离见他并未生气,不由松了口气,“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你想与我说什么?”
秦食马给自己灌了半壶茶,才低道:“其实,也没什么……”
殷不离耐着性子倾听,往往越是说没什么的人,越有什么。
又半晌,他问道:“你可知,上回我爹为何打我?”
殷不离:“不是说,你大晚上闯进皇宫,向陛下告你爹的状么?”
任凭哪个父亲听到这消息,也会先不管不顾的揍儿子一顿吧?
“我确然进宫,却没有告我爹的状,而是……”
大约过了一刻,秦食马才断断续续将那晚经过讲完,殷不离听的目瞪口呆。
过了很久才长舒一口气道:“所以,你就那样大咧咧的向陛下表明,将来要给她做小?”
殷不离闹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只觉此事似乎已经超出她能深思的范畴。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十分明白,为何秦国公会照死里打儿子……换了任何一个人,听闻自己儿子要给人家做小,都会崩溃吧?
更别提秦国公贵为超品国公爷,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
“我就那样说说。”秦食马开始解释:“目的就是想探探陛下会不会向先帝那样,扩充后宫。”
殷不离才不信,“既然只是试探,回家干嘛还要找抽?”
“那不是,话赶话到了嘛,陛下赌气说,只要我爹答应,她就允我进后宫,位子随我挑。”
殷不离:“……”
她真不知说什么好。
秦食马深深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最主要是,那晚我喝了不少酒,脑子确实有些不灵光。酒醒之后我就后悔了,往后一个月都没敢去上朝,怕陛下失望的眼神儿。”
“换做是我,也会失望。”殷不离接道:“但是,老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你怎么断定当时说的只是酒话,而非心里话?”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秦食马一脸认真,“我可能搞错一些事情,譬如,我曾对你说,我心悦陛下……其实那个时候,我压根不懂心悦一个人,究竟什么滋味儿。”
“陛下三岁的时候,我便与她玩在一起,一直玩到她十岁,真的算是你们口中的青梅竹马。后来,她被先帝发到上林,我再想见她,就很难了。尽管如此,我从未忘记儿时的约定。”
“什么约定?”殷不离皱眉,这厮挺喜欢与人立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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