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聊
张三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吴少楠却是继续开口：“你那句话说的对。”
“嗯？哪句？”张三问道。
“我本可以。”吴少楠脸上泛起一丝苦涩，没等张三开口，就问张三：“我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看来这个人要开始讲故事了。”张三心道。
“吴兄请讲，张某必洗耳恭。”张三点头道。
只听见吴少楠开口：“都说家丑不外扬，可是今天，我就扬一次。”
张三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母亲去世的早，我父亲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振兴家族。”
“他是草莽出身，名声也不怎么好，从小到大，我们家压根就没安宁过。”
“我本来是想读书，做官的。”
吴少楠看向张三，眼神里都是遗憾。
张三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道：“读书是条好出路。”
吴少楠继续说道：“我和父亲说了我的想法，但是....”
“但是他没同意？”张三看出了吴少楠的悲伤，接过话茬。
吴少楠摇了摇头，眼睛略微有些红，道：“他同意了，而且大力赞成。”
“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我叔叔亲接亲送，有时候还把先生请到家里来教我。”
“那很好啊，怎么会...”张三道，话说半句，留有余地。
“我叔叔有个女儿，他们二人和我关系极好，亲密无间。”
“我父亲整天在外打打杀杀，偌大的家业都是我叔叔在操持，平日里也是叔叔照顾我。”
张三静静的听着。
“有一次，我叔叔亲自送我去学堂，和我堂妹一起，我读书，他们逛街。”
“那一天是眉山书院的招生考试，我准备了许久，有信心通过考试。”
“我们约好了的，放学她俩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海鲜，为我庆祝。”
“可是我放学出来的时候，没见到叔叔，只有堂妹一身血糊糊的倒在学堂门口。”
“我一下子感觉天都塌了，跑过去，我堂妹只剩下一口气了。”
“我把耳朵附在她嘴边，想听听她的呼吸，却听到她和我说了两个字。”
“她说，快跑，然后再没了声息。”
说到这，吴少楠已经是泪流满面。
张三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应该是江湖仇杀害人性命，刺激到了吴少楠幼小的心灵。
吴少楠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抱着妹妹的尸体，一路跑回家，等进了家门，我才看到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之前她浑身是血的躺在学堂门口，我没看清，进了家门那东西掉下来，我才看个真切。”
“那是我叔叔的一截断臂。”
“我叔叔一时大意，被仇家暗算，生生在大街上被人一刀劈了，乱刀剁下，尸骨无存。”
吴少楠说到这，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张三起身，倒了杯热茶给吴少楠喝下，吴少楠这才稳定些。
“吴兄，节哀。”张三道。
吴少楠点点头，继续说道：
“后来，我报官，官不管，反而要我们赔钱。”
“我们家赔了钱，得到的只是一捧土。”
“那土，是叔叔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下的土。”
“后来我父亲回来，第一时间就被官府的人盯上，根本没办法为我叔叔报仇雪恨。”
“自此我性情丕变，越来越狭隘，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暴躁。”
张三点点头：“看出来了。”
吴少楠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苦苦修炼，修成了一星武士，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我偷偷遛出去，用毒气迷倒他们全家。”
“然后我亲手把他们一个个废了修为，拖到院子里。”
“我当着他的孩子的面，一点一点，从指头开始，一刀一刀的把他活着剁碎了。”
“杀光了他们一家十几口，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后来我瘫软在地，连动都动不了。”
“我父亲再次找到我的时候，我脸色白的不像人，在仇家的水井口，正准备跳下去。”
张三心道：这人身世真是凄惨。
“官府要拿我，要我偿命领死罪。”
“我父亲苦苦哀求，打点了无数关系，甚至愿意以命相抵，但是没有用，我还是被推到了法场上。”
“马上就要动刀，眼看着我就要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书院的信来了。”
“让我去书院就学，官府自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父亲千言万语，江湖上偌大的名声，抵不上书院一纸书信。”
张三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道：“吴兄，那一瞬间你是不是觉得很嘲讽？”
“什么意思？”吴少楠问道。
“一张纸上的字，顶多你们多少哀求？”张三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进来了书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吴少楠道。
“是啊，吴兄，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杀你，而是选择竭尽全力带你一起出来吗？”
张三问道。
“愿闻其详。”吴少楠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正好张三提出来，他也好解心头之惑。
“你我长剑相交，由剑可见人。”
吴少楠并没有懂张三在说什么，所以他选择沉默，继续听张三说下去。
“吴兄的剑，看似招招逼命，但是却并不是最纯粹的杀意。”
“吴兄的力量，来自于心中的一股气。”
“有人化悲愤为力量，有人以感情为动力。”
“吴兄的这股气，有委屈，有坚定，有对未来的执着追求，也有对过往的痛心疾首。”
“所以我觉得，吴兄这般人才，就这么逝去，着实可惜。”
听到这，吴少楠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
张三又道：“我真的希望吴兄可以放下过往，重新审视自己的心态，调整自己，未来其实十分光明。”
吴少楠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光彩，笑道：“未来光明？何以见得？”
“我不知道，这只是一句鸡汤而已。”张三摇摇头。
“即使是最普通的劝慰，我吴某人，也在此谢过张三兄。”吴少楠道。
“所以吴兄，对未来可有打算？”张三问道。
“好好在书院待着吧，如果能留在书院做教习，想来也是一件好事。”吴少楠道，脸上有一丝希冀。
“吴兄能这般开朗，张三佩服。”张三道。
“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赢我的？”吴少楠问道。
张三摇头道：“说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赢你的。”
吴少楠哈哈大笑，随即道：“是我多嘴了，不该问，抱歉抱歉。”
张三也哈哈大笑，起身道：“水了这么多字数，我也该去做点事情了，我先告辞，祝吴兄早日康复，武运昌隆。”
吴少楠点头道：“我就不送了。”
张三离开，吴少楠继续在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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