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手段
黄领班，本名黄郅。
若论出身，他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他父亲是一名北境边缘的一名入品的小县官，所以一家人能有个温饱，他也能在县里的学堂随意读书。
后来读书读得好，仅仅考了三次，就叩开了眉山书院的大门，一家人高兴地不行，弹冠相庆，整座县都与有荣焉。
在这苦寒之地，一名眉山书院出来的学生能得到的资源，足够改变一县的困境，所以家家户户都期盼他早日修得圆满，从书院里结业回来，造福一方百姓。
可是他进了书院第二年，那座小县城被妖族攻陷，阖县上下，都沦为妖族血食，无一幸免。
远在书院的他连封信都没有收到，等到年假他回家时，在距家二百多里远的一处平原被拦下，被告知到了边关。
这处平原在当地也算有名，是他们行省唯一可以驯养军用坐骑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这边关是哪里来的，他也不认为这里就是边关，于是就拿出眉山书院的印信，向人解释，说自己家在前面二百里处，请求那名当值的校尉放他过去。
那名当值的校尉看他可怜，就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妖族入侵的事情。
不愿相信的黄郅固执的要求自己无论如何要回去看看，那名校尉拗不过他，就给他找了一套皮甲，一把淘换下来闲置的钝刀，最后告诉他出了关，就没人能保护他了。
黄郅一句话也没说，皮甲和刀一样也没要，孤身一人往北而行。
可怜天见，还真的被他平平安安的走到了那座小县城，然后他见到了整座县城都已经沦为了妖族的乐园，人族的枯骨还在白地中残破滚落。
他一个学生，哪里见过这等惨象？
后来那名校尉轮休结束，再次当值的时候，碰巧又遇见了回来的黄郅，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人还隔着十多里远，校尉就看见了黄郅，看到他踉踉跄跄的朝着这里走来。
校尉叮嘱当值的士兵一番，然后自己跑出去接，两人见面以后，黄郅突然死死揪着校尉的衣领不放，双眼满是血丝，沙哑的嗓音满是怨愤：
“之前你和我说，出了关就没人保护了，可是那一县百姓，别说出了边关，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边关是什么样子，他们的保护在哪里？”
“什么关里关外的？就是你们无能！平日里吃着百姓的血，一有战事就只知道一退再退，我去你吗的！”
说完，狠狠地推了校尉一把。
三天不吃不喝的黄郅那有什么气力，那名校尉堪堪后退了半步，黄郅却自己向后跌倒在了地上。
那名校尉脸上怒意盎然，但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黄郅说的很对，这确实是他们这些军人的失职。
默然无语的校尉整了整衣领，走过去扶起黄郅，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步一步的带人回去。
约莫距离边关城墙还有三里的时候，整座城墙几乎可以尽收眼底，他们两人的背后传来几声兽吼。
是银豹族三头银豹。
人族的边关在此，可是关外，又何尝不是妖族的边关。
妖族，怎么会容忍两名人族出入边关而置之不理？
那名校尉是七星武徒，而且身经十余战，这样的资历，绝对足够胜任校尉。
听到了兽吼，那名校尉哈哈大笑，推了一把黄郅，笑道：“兄弟，你先进去，我去去就来。”
那时的黄郅哪里会管校尉的死活，他整个人都充满着对边军的怨怼，只顾着自己往前走，丝毫不管校尉的死活。
对于身后传来的战斗声响，他不闻不问，就这么走进了边城。
可能是人性所驱，他在边城门下，回头相望，见到了那名校尉。
一身是血，胳膊和腿都只剩下一条了，拄着刀，一步一步的走来。
此情此景，就和校尉看到他踉踉跄跄的走向边城的时候，一模一样，于是黄郅也过去扶着那名校尉，可是他根本无从下手。
因为那名校尉伤的实在太重，没地方扶。
两人走进了边城，厚重的边城城门落下的一瞬间，那名校尉的身形轰然倒地。
黄郅把他抱起来，去寻军中的医馆。
路上，那名校尉身上的血流个不停，把他也染成了一个血人，在医馆门口，他听到了校尉断断续续的话：
“我没能保护...保护他们，但我...我保护了你....我不...不是不想...但有命令，让撤...退。”
一个退字，是校尉的最后一口气。
黄郅颓然跌坐在医馆门口，怀里还抱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天寒地冻的北境，霜冻的不仅是大地长天，还有一颗炽热的心。
自此，黄郅性格丕变，结业后他主动放弃了高官厚禄，转而进入问刑堂，从一名小小的差员做起，一步一步爬到领班。
在问刑堂这些年，他虽然认真负责，但是性格上，却十分偏颇。
交给他的每一件事，他都能办的漂漂亮亮滴水不漏，但是他经常会主动找事做，而且还容不得他人插手。
就算是好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事过他的手，有人听到自己的案子是他来办，甚至主动撤销，表示不再追究。
就像是吃橘子，即使吃到了果肉，可是手指甲缝里也会沾满剥皮时的黄垢。
......
......
黄郅并不知道有一团雾影在肆意的浏览他的记忆。
熟睡中的他怀里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不时在她敏感的地方揉捏一阵，还会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黑白雾影把手从黄郅的脑门上拿开，一声冷笑。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你自己痛苦的经历，并不代表你可以把痛苦施加给他人。”
“找事也不看看找到谁的头上，作死这么久才踢到铁板，运气不错。”
黑白雾影左看右看了一阵，最后飘到黄郅枕边人的脸上，黑雾一阵翻滚，再次离开时，黄郅的枕边人已经变了样子。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黑白雾影散去，离开了屋子。
......
......
“啊...！啊嗬！”
一声尖锐的喊叫惊醒了熟睡中的黄郅，黄郅骂骂咧咧的坐起身：
“臭母人，你发什么疯？”
黄郅点开灯火，也是尖叫一声。
“你...你是什么怪物？你不要过来啊！”
然后白眼一翻，居然晕了过去，房间里只剩下那名女子在不断地哀嚎着。
只见那名本来娇滴滴的女子，早已不成人形。
美丽的脸蛋此时连五官都辨不出来了，两处嘴角裂到了脖颈，鼻孔被耳垂堵住，两只瞳孔向破了的水袋一样不断喷血。
满脸的鲜血，在面庞上不断流动，却没有一粒血珠滚落。
四肢就更别提了，基本上呈一个“工”字架在身前，关节断处，还有肉芽在蠕动愈合。
原来这四肢，是被人生生拧断折叠，硬折成了这般形状，可是臂弯和腿根还都连着身子。
不过盏茶功夫，伤口就已经全部长好，就这么一个怪物，混身上下全部都由人的结构组成，但是看起来又不像人。
上古魔神的手段，竟然如此残忍！
至于他所谓的正事，早就在黄郅的记忆里，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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