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精神梳理室。
“杰明，给虫道歉。”米歇尔对一只雄虫严厉地说道。
那只叫杰明的雄虫一脸不情愿，但看着米歇尔那张即将发怒的脸，祂还是对面前的雌虫说道：“对不起。”
雌虫右手扶额，眼睛微睁，一幅精神不济的样子。祂是接受杰明精神梳理的雌虫，祂露出了个牵强的笑：“没关系。”
事实显然，杰明搞砸了祂的精神梳理。
米歇尔对杰明命令道：“你在这给我好好反思你的错误，等我出来后我要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罢，米歇尔就带着杰明进了精神梳理间。学生搞砸了事情，做老师的自然要负责善后。
此时有好几只雄虫已经完成了精神梳理，正坐在休息区，其中也包括尼尔和卡洛琳。
看着杰明生气中又掺杂着些许委屈的表情，尼尔上前关心道：“杰明，你还好吗？”
“尼尔。”得到关心的杰明此时更委屈了。
周围的虫也陆陆续续围过来安慰。
“杰明，你没事吧。精神梳理失败很正常，别太在意。”卡洛琳安慰道。
“是啊，这是很正常的，就是米歇尔老师喜欢小题大做而已。”
“论坛上都说精神梳理课是很容易过得，当然，除了米歇尔。米歇尔老师的要求太高了。”
得到那么多同学的安慰，杰明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愤怒委屈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谢谢大家安慰我，我好多了。”
尼尔拍了拍杰明的肩膀，对祂的自我调节情绪能力表达了肯定，随后问道：“那只雌虫怎么了吗？我看你之前有点生气的样子。”
说到这个杰明又气愤起来了，要不是因为祂，祂能挨骂吗？“祂根本不是什么好雌虫！我在祂的记忆里看到祂欺负自己的雄父！”
现场不少虫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虫神，家暴吗？祂动手了吗？”有虫问道。
“那我倒没看到，我想祂应该是不敢。虽然如此，但我当时还是很生气，所以我在祂精神核里大闹了一通，让他付出欺负雄虫的代价。”杰明得意地回道。
“杰明，干的漂亮！就该让这种虫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没错！要换做是我，我也会和你做的一样。”
众虫都对杰明“报复”的行为给予了肯定。尼尔站在一旁，皱眉没有说话，祂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雌子在家里欺负自己的雄父显然是不对的，而这种行为的产生，多半离也不开自己雌父的影响。正是因为雌君在家里欺负雄主，雌子们才会有样学样，也敢欺负雄父。那只雄虫，在家庭的日子显然过得很不好。
家暴雄虫，在帝国是不小的罪名。一旦被发现，轻则离婚，重则充军流放。很少有雌虫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伤害雌虫。虽然杰明说没看到暴力行为，但“暴力”不是只有物理这一种。
身为雄虫的尼尔，自然第一时间共情了那位可怜的雄主，但仔细一想，祂又觉得这不应该成为精神梳理师“报复”的理由。
尼尔叹了一口气，对杰明中肯地建议道：“如果你待会不想挨米歇尔老师太多骂，我建议你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尼尔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将杰明的得意瞬间浇灭，祂难以置信地对尼尔问道：“尼尔，你觉得这是错误吗？”
尼尔摇了摇头，祂本不想多说什么，因为祂觉得自己也想得不太明白，不该越俎代庖接过米歇尔的教育工作，但祂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杰明，你忘了吗？我们所看到的记忆不一定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大脑造假的。”
许多虫一愣，显然祂们都因为愤怒而忘记了这件事。杰明还是不肯不放弃地狡辩道：“就算祂们真的没有那么做，可祂们还是想这么做不是吗？如果不是想这么做，大脑又怎么会创造出这种记忆呢？”
尼尔看着杰明据理力争的样子，久久没有说话。祂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杰明，你自己想想，你刚才说的话对吗？”
杰明沉默了。是的，祂说的不对。
尼尔继续道：“祂想犯罪，不能成为定罪的理由，也同样不能成为报复的理由。杰明，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祂真的犯罪了，但你确实是‘犯罪’了。听我的，待会米歇尔老师和祂出来后，你好好认错。这样米歇尔老师也能对你宽大处理。”
尼尔说完话后，就打算回到座位上休息。
被证明犯错的杰明还是有些难以相信错的是自己，忍不住最后向尼尔问道：“尼尔，你觉得我真的错了吗？”
祂真的完全错了吗？祂之所以那么做，一开始不也是出于正义吗？
尼尔转过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杰明。我的想法，别的虫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内心的想法。你觉得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是错的，那就是错的。评判对错的标准在你的心里，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因为这一番话，原本热闹的虫堆散去，每个虫回到座位都若有所思。回到座位后，尼尔有些后悔地心想：我还是说太多了，这些本来应该由米歇尔老师来说。
这时卡洛琳偷偷摸到尼尔身边，对尼尔眨了眨眼，小声道：“尼尔，你说的真好啊！”
“嗯？”尼尔有点不敢接受这方面的夸奖，祂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到为人师表的地步。“没有吧，我随便说说的。”
“很好的！”卡洛琳像是完全不知道尼尔抗拒的心思，继续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看，你说完后很多虫都去思考虫生了。”
“不至于，祂们可能只是在发呆。”
“不过我觉得你心里肯定还有没说出来的话，”卡洛琳和尼尔朝夕相伴了那么久，自然明白尼尔的一些微表情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不过你已经勇敢了！尼尔，你还记得你在成年礼上说的话吗？你说你丢掉了勇气，你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找回，但我想，你已经找回一点了。”
卡洛琳的话让尼尔愣了愣。祂居然找回了一些勇气吗？
似乎是的，但也只有一点。那么问题回到过去，祂又是在什么时候丢掉勇气的呢？
祂想不起来了，那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前的事了。
尼尔沉思之际，米歇尔已经完成了雌虫的精神梳理。待雌虫精神饱满地离开后，就到了算账时间，与众虫心想的米歇尔会当众斥责杰明不同，米歇尔叫起了杰明，带祂走进精神梳理间，关起门来单独教育，给足了杰明面子。
今日之后，许多虫都有了一个对米歇尔的新认知：刀子嘴豆腐心。
第二天，帝都雄虫大学。
今天没有实践课，教室里，卡洛琳热络地向刚走进教室的尼尔打招呼：“早上好，尼尔，昨晚做了个好梦吗？”
“是的，你又跑进了我的美梦，亲爱的。”
“那我想我一定叫你印象深刻。”
“是的亲爱的，梦里的你比现在乖多了。”尼尔勾起卡洛琳的下巴。
卡洛琳瞬间抱捂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害怕尼尔对祂做什么。
“哈哈哈，放轻松，卡洛琳，我还是更喜欢投怀送抱的你。”
“有虫耍流氓啊！”
就在两虫打闹之际。一只雄虫走进了教室，祂看起来十分闷闷不乐，一幅拒绝与任何虫交流的样子。
尼尔停下嬉笑，走过去关心道：“阿曼达，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尼尔。”看到尼尔第一个走过来关心自己，阿曼达的心里更难受了。祂还记得前段时间成年礼上风光无限的尼尔，a级的精神力，多么叫虫羡慕啊。
祂牵强一笑：“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对方很明显是不想说，对此，尼尔也不能强求，只能最后道：“好吧，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请不要客气。”
阿曼达苦笑：“会的。”没有虫能有办法的。
尼尔和卡洛琳回到座位，卡洛琳对尼尔使了眼色，面带不爽。用只有两只虫听得到的音量小声道：我们好心去关心祂，想要帮祂忙，祂就这态度？
尼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祂现在正难过着，我相信祂应该不是故意的。”
“可是……”
“没有可是啦，卡洛琳，你知道吗，同情是需要被同意的，不经同意的同情，有时反而会成为恶意。”
“好吧，我输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脑袋里有那么多大道理。”卡洛琳举手投降。
“哪是什么大道理啊。”不过是换位思考罢了。
在上午的课即将结束的时候，教室外来了两只身着雄联制服的雄虫，任课老师出去一番沟通后，进来叫阿曼达跟祂们出去一趟，教室里的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课后，尼尔被任课老师告知，米歇尔希望祂们来一趟办公室。
精神梳理老师办公室内，尼尔来到米歇尔的办公室内，“米歇尔老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米歇尔从文件里抬起头，“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表扬一下你昨天的表现，还有你后面对杰明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尼尔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尼尔，你是我做老师后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优秀的学生。你很有悟性，也很有潜能，我想收你做我学生。不是现在学校里的这种学生，是更精心培养的，我倾囊相授的学生，不知你意下如何。我相信，只要你用心，你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精神梳理师，甚至是顶尖。”
尼尔一愣，既没料到自己在米歇尔眼里如此优秀，又没料到师徒大礼包会这么毫无征兆地砸到自己脸上。
“当然，这也不是只有好处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你要比别的虫付出更多的练习，两倍，三倍，甚至于是十倍，利益与代价是成正比的。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代价，并且想走到我曾经的高度，我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帮助。”
尼尔沉默了一会后道：“米歇尔老师，我不怕吃苦，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听到尼尔居然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米歇尔但笑不语，玩味地看了祂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尼尔在一旁十分紧张。
米歇尔清了清嗓音说道：“为什么是你？看来你有点缺少自信心啊。尼尔。”
尼尔摇了摇头，不同意米歇尔的话。“米歇尔老师，我没有不自信。”
米歇尔的笑又更深了一分。“尼尔，我说的是缺少自信心，不是不自信，这是不一样的。”
尼尔楞了一下，“抱歉，我理解错意思了。”
“尼尔，在我看来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很奇怪，你的性格沉稳，聪明伶俐，家世优秀，从小到大身边应该少不了来自长辈的赞美之词，按照逻辑来说，你应该是骄傲的，自负的。可为什么，在我看来你反而有些自卑。
面对我的赞扬，你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是我？你是觉得你自己不配担任我学生的名号吗？
我指出你缺少自信心的问题，是在向你表达我对你的肯定，你值得对自己更有自信。可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否定我对你的肯定，你说你没有不自信。
你一边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一边又不肯承认自己自卑。”
藏在前意识底下的潜意识被米歇尔一点一滴地挖出来，那是尼尔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真相，“您说的没错，米歇尔老师。”
米歇尔苦口婆心地叹了一口气，祂意识到自己以后培养尼尔的路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样轻松。祂笑了笑，轻松道：“要让一个自卑却又不愿意承认的虫拥有自信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尼尔，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那么现在，你觉得你配成为我的学生了吗？”
不得不说，米歇尔实在是很懂得怎样让虫放松下来。
尼尔笑了笑，给米歇尔倒了一杯水，奉到祂的面前：“老师，谢谢您如此看好我。我一定会尽全力，不让您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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