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往事（二）
毕月乌，郑国的大祭司，没有封诰，不算官职，平时深居简出，只受陛下召见，不少人甚至不知道宫中还有这么号人物。传说他是神君转世，可上通天庭，下传阎罗，勘探天机，测算命数，从无失手。
要不是从陆博延嘴里听见这个名字，他们甚至都忘了，郑国还有个大祭司。
“为何？”阿三问道。
陆博延却是不想再多说，只摇了摇头：“当年的事，师傅他们也不愿多说。自从赵大人死后，他们的联系就彻底断了，师傅和师叔一道隐世，本不想再理会凡尘。当时我拜师的时候，师傅犹豫好半天，才收的我。”
“那小姐和陆大人……算是青梅竹马？”
“你这侍从上辈子一准是个醋缸子。”陆博延十分熟悉这个眼神，他第一次去醉梦阁见到这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就你家小姐一口一个许怀信我们能有什么？”
“……您看着怎么也比那个许怀信靠谱些。”
“阿三，越来越放肆了。”月姑娘不悦道。
阿三适时噤声，方翼文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冷笑了声：“也就是说，没有背叛，也没有反水，你们从头到尾都是在蒙我？”
月姑娘也嗤笑了声：“将军，可是你提着枪跑来我的醉梦阁，打伤了我的人，还逼我和你合作的。”
“那两袋金子，你可是收了的。”
“那是买你命的价钱。”她幽幽的说。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陛下？”
月姑娘顿了顿，看着他说：“历来沾了天下第一四个字的，都要是皇家的。否则，是断断活不过几天的。”
方翼文一愣，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个是干什么。只听她接着解释道：“醉梦阁，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上到百官下到平民，无一例外都在监控之下。”
这下不只是方翼文，连叶成渝和阿三都愣住了。陆博延轻叹了口气，温声说：“她是陛下的人。”
“陛……陛下？”叶成渝错愕的看着月姑娘。一个死里逃生的钦犯之女，居然是陛下的人？
“我帮他纯属是看在之前的同门情谊上，给陛下的情报私下也抄了一份落在他的桌案上。不过既然他一心找死，我也不会拦着。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在我面前打了我还要费心救他。”
方翼文直直的盯着陆博延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陆博延！我就想要一句实话！”
陆博延依旧垂着头，回避着他的目光：“实话就是，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你昨晚为什么要救我，那些来路不明的银子最后又去了哪里？”
“我哪里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那暗卫既然出手了，就没有留活口的打算。”
“你！”他刚要发作，突然地板好像震了震。阿三和叶成渝警惕的看向窗外，一队侍卫已经迅速包围了客栈。
侯公公在侍卫的护佣下，拿着圣旨，笑眯眯的说：“哟，各位大人都在，就省的咱家再跑一趟了。昨夜有刺客行刺，奉陛下谕旨，请丞相大人和方将军入宫一叙。”
陆博延起身刚打算说什么，然而侯公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陆大人，请吧。”
陆博延自知这一趟躲怕是躲不过了，刚要迈步，然而月姑娘先一步拦住他，当着众人的面，伸手夺过圣旨，撕成了两半。
众人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侍卫们齐齐亮出刀刃，阿三往月姑娘身边挪了几步，叶成渝的手也按在剑柄上。
侯公公反应过来，嘶了口凉气：“月姑娘！”
“烦请公公回去告诉陛下，就说人在我这。刺客到底是谁，想必陛下心里应该有数。这旨，我抗了。”她将圣旨扔在地上，轻飘飘的说。
侯公公一张脸绿了又红，张了张嘴：“姑娘可知，圣旨是什么东西？”
她忽然扯下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交到侯公公手里：“公公将此物交予陛下，陛下自然知晓。”
侯公公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猛地变了脸色，颤颤巍巍的拿着那东西，仔细的端详：“这……您……您是？”
她轻施一礼，淡淡的说：“阿三，送送公公。”
“是。”阿三心里虽打了个问号，但也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他在醉梦阁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她的背后是陆博延，却没想到是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
皇室的手眼，说抗旨就抗旨，她同那皇帝之间又是个什么关系？
侍卫来的快，去的也快，甚至没留下几个监视客栈。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月姑娘身上，她却好像没察觉一样，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
陆博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你倒也不必……”
“师傅师伯刚走，你出了事，他们还要折回来说我。”她打断他淡淡的说。
“可那是抗旨。”叶成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表情，小声说。
“他一天掌控不了醉梦阁，就一天不敢动我。”
“你这样，倒叫我还不清这人情了。”陆博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你若真想还我人情，少作死我就要谢谢你了。”月姑娘瞥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么说就很伤人心了。”
“阿三，叶公子，请陆大人下去吃个早点。”只听月姑娘接着说道。
阿三看了一眼叶成渝，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架着陆博延便要出门。
“不是，等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陆博延不满的抗拒道，然而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力气大，抗议并没有什么效果。
屋子里只剩下方翼文和她两个人，她关上窗子，淡淡的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你听到的那些事，确实是他做的。你父亲的死，也确实和他有关。”
方翼文闻言攥紧拳头，月姑娘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让他这么做的，却是陛下。就算他不做，陛下也依旧会让别人去做。自古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伴君如伴虎，为臣者，最怕功高震主四个字，可你们不仅震了，还偏偏不知收敛，丝毫不顾及皇家脸面，陛下怎会高兴。这一劫，你们方家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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